三月過去,四月到。暮春和初夏是全年最好的時節,天氣不冷不熱,百花齊放,樹木新枝,到處都是洋溢着和煦的暖意。今年又無戰事煩擾,京都各府的賞花宴、春宴等幾乎天天舉辦。還有那娶媳的、嫁女的、弄墇弄瓦、大壽之喜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京都熱鬧無比。
四月十二日,二公主府裡突然傳來喜訊,趙謂添了個兒子。這個孩子不是二公主生的,孩子的生母是被除名的曲屏郡君,也就是蕭屏。
“我記得她才十三四歲吧,身子還沒長開,就要生孩子,難爲她還生了出來,真不容易。”平良郡主感嘆地道。她和二公主、蕭屏都不熟,就事論事。
方氏看了她一眼,小聲道:“聽說孩子一落地,她就嚥了氣。”
柳氏倒吸了口氣,“去母留子,這也太……”
韓氏重重地咳了兩聲,柳氏知道差點又說錯話,趕緊把太字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不管這孩子實際上是誰生的,但既然抱給了二公主養,對外也宣稱二公主是孩子的生母,那麼京都各府就有志一同的,當不知道事實。趙家爲孩子辦起洗三宴,韓氏也收到公主府送來的請柬,備了份厚禮,帶着三個兒媳前去赴宴。
同日,李恆在一個山洞裡搜出一批火藥。火藥量不算太大,但是若製成土雷等物,至少能將方圓十里夷爲平地。
聖上頓時覺得屁股下的位子,不太穩當了,下令五城兵馬司、京都府和李恆一起徹查,必要將藏匿火藥之人抓出來。
在京都府裡很快就查到那片山頭,是黎若瀾的產業。因爲是認識的,姚敦臻還是給黎若瀾幾分面子,沒派人把他傳喚去衙門問話,而是和張勤揚、李恆,找他去茶樓喝茶。
這件事,深閨裡的姚心蘿無從知曉,此時,她在院子裡,悠閒蕩鞦韆。
事情很快查清,這火藥是火器營的一個九品倉使,偷運出來的。追查到這個倉使時,他已經被滅口了。李恆受命,開始清查火器營。
然後就到五月初五,端午佳節,蕭詠絮、高樂靈、袁書月、魯詩韻等與姚心蘿交好的,全都嫁爲人婦,再也不能像做姑娘時,那麼的隨心所欲,都要在婆婆身邊伺候。
李恆還在領着士兵,在四處搜查,姚心蘿約不到合適的人同遊,索性也就不出門了。
端午節過了沒幾天,空氣裡還瀰漫着糉子的香味,一個突出其來的消息,把姚心蘿給驚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冬柳,重複她剛說的話,“你說邱表姐和三嬸的外甥崔公子要訂親?”
“是的,姑娘,你沒有聽錯。”冬柳肯定地道。
姚心蘿好奇地道:“他們倆怎麼會湊到一塊的?”
“崔公子已拜二姑老爺爲師。”冬柳道。
姚心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邱恬予已滿十六歲,早就該訂親,老國公讓韓氏幫忙找合適的人選,然而就在韓氏挑好人選,在仔細的聽底細時,邱恬予已迫不及待地自行找好男人了。
老國公目光如炬,看得出蔣笪是志大才疏,焦慕賢則是不通時務,皆非良配,可是這次,他無法反對,因爲邱恬予已把身子給了焦慕賢。
事以至此,只能擇吉日讓兩人成親。
朱氏高興地對王氏道:“表妹,真沒想到我們焦家還能跟姚家攀上親呢。”
“恭喜表姐了。”王氏淡笑道。
“表妹啊,你看,我這要娶新媳婦了,備完了聘禮,再沒餘力買院子,那個那個。”朱氏臉皮雖厚,但這時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是間宅子,不是一根簪子。她到也不是想白要王氏的宅子,只是想用便宜的價錢將院子買下來
“離春闈還有兩年多呢,我不急着收回院子,表姐就暫時住着吧。”王氏還沒闊綽到,把一間宅子白送給朱氏,不收她租金,已經夠可以的了。
朱氏失望而歸。
邱恬予要出嫁,姚家依規矩要添禮。祝氏把她的首飾盒子,全擺在塌上挑選,她正選着,姚惠貞來了。
“母親,您可別光顧恬予,把愛蓮、品蓮、畫蓮給忘了。雖說都是外孫女,誰跟您更親,您心裡要有數。”姚惠貞伸手拿起珍珠串,往手腕上纏。
“我沒忘,愛蓮這不是還沒嫁,等她出嫁的時候,我會給她添妝的。”祝氏把選出來的首飾,放在一邊。
“添妝?”姚惠貞皺眉,“母親,先前我們不是這麼說的,您說了給愛蓮準備嫁妝的。”
“那有外祖家爲外孫家準備嫁妝的道理,沒這規矩。”祝氏算了下賬,發現數目太大,反悔了。
“母親,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您怎能出爾反爾呢?”姚惠貞質問道。
祝氏把一根金釵,放回盒子,道:“惠兒,你也看到了,這個家裡,能作主的人,不是母親我啊,你要體諒一下母親的難處啊。”
“母親,本朝以孝治天下,您不是大哥的生母,但您是她的繼母,他不敢不孝順您的。您呀,就是性子太好,您端起婆婆的架子,韓氏敢不聽您的?您讓韓氏準備嫁妝,她要敢不聽,您就……”姚惠貞湊到她耳邊,嘀嘀咕咕地幫她出主意。
祝氏聽完,點了點頭,“我知道怎麼做了。”
“母親,我回去等您的好消息。”姚惠貞笑盈盈地回去了,手腕上的珠串沒有取,直接捎帶走了。
十四日傍晚,姚惠貞偷摸的從側門進了樑國公府,溜進了丹霞院。十五上午,女眷們到丹霞院來給祝氏請安。請完安,略坐了一會,祝氏把人打發走,獨留下韓氏。
“老大媳婦啊,這已五月裡了,四丫頭的嫁妝,準備得差不多了吧?”祝氏貌似關心地問道。
“是差不多了。”韓氏笑道。打姚心蘿出生,她就開始給她攢嫁妝,現在還在陸續添置。
祝氏喝了口茶,道:“老大媳婦,四丫頭是嫁進定遠侯府,這愛蓮也是要嫁進定遠侯府的,她們在家是姐妹,出嫁是妯娌。惠貞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是備不出一份像樣的嫁妝。讓愛蓮那麼寒酸的嫁過去,愛蓮固然丟臉,四丫頭這臉上也無光。”
“老太太的意思,我聽明白了,這是要讓我給愛蓮備一份嫁妝,沒問題。”韓氏笑道。
祝氏愣住了,她這就同意了?姚惠貞給出的主意,使不上了?
韓氏說話大喘氣,慢條斯理地補充後半句,“只要父親同意。”
祝氏臉色陰沉了下去,“老大媳婦,你這是應付我呢?我……”祝氏按着胸口,做出被氣極要暈厥的樣子出來。
韓氏眼中閃過一抹嘲諷,道:“老太太,我說得是實情,給外孫女備嫁妝,可不得外祖父拿主意,是出多少嫁妝,我可不好擅自作主。行了,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陪老太太閒聊了。三妹妹出來陪陪老太太吧,母女倆好好說說話。”
此語一出,祝氏和姚惠貞就知道,她們商量的事,韓氏是一清二楚,那還敢跟韓氏叫板。
韓氏對給祝愛蓮出份嫁妝,並沒多少大的意見,但是姚惠貞那意思。給祝愛蓮的嫁妝,要比擬着姚心蘿來,這可能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丹霞院的事,韓氏讓姚訓錚跟老國公說了,也表明,不介意爲祝愛蓮出這份嫁妝,不管怎麼說祝愛蓮也是老國公的外孫女,讓她一點嫁妝都沒有的出嫁,韓氏做不出那狠心的事。
老國公沉吟道:“讓你媳婦給她備六千的嫁妝即可。”
國公府的嫡女出嫁是八千兩,庶女四千兩,各房的貼補隨意。這是取了兩者中間數,韓氏無有異議,祝氏滿意了,但姚惠貞還嫌少,攛掇着祝氏還要再鬧。
老國公撂給母女倆一句話,“就六千,不要那就算了。”
姚惠貞想着還有品蓮和畫蓮,到時候再說,如是暫時消停了。
過了幾日,邱恬予成親的喜日,定了下來,是六月初七。之所以這麼急,是怕邱恬予肚子裡有了,早嫁早了事,省得留在家裡丟人現眼。
這天,姚心蘿和姚允嫵去給邱恬予添妝,到了巷子口,被堵住了。護衛之一擠進人羣裡去打聽,過了一會,回來稟報道:“四姑娘、五姑娘,邱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姚允嫵問道。
“有人說邱家一女許兩家,要告邱家。”護衛道。
姚允嫵撩開簾子,八卦地問道:“一女許兩家?呵呵,除了焦家還許哪家啊?”
姚心蘿伸手將簾子拽下來,道:“調轉馬頭回家。”
“四姐姐,四姐姐,別調轉馬頭,我們過去看看熱鬧,”姚允嫵道。
“五妹妹,這個熱鬧,不適合我們看。”姚心蘿正顏道。
一女許兩家,這是大丑事。
蔣笪不但身後有顯懷郡王支持,他手中還握着邱恬予寫給他的情詩、還有邱恬予給他做的荷包、腰帶。
因爲顯懷郡王從中作梗,刻意宣揚,事情越鬧越大,邱恬予幾乎快要取代葉華鸞,成爲新一任的淫婦。就在這時,蔣笪突然從京都消失了,不知去向。
京都傳出流言,說是樑國公府派人將他殺死了。樑國公府應對這流言的方法,就是找了個背影相似的人,在某些地方晃了晃,流言漸漸沉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