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波瀾不驚地過着,轉眼到了五月初五端午佳節,聖上帶着大小黃氏來看龍舟競渡。太子知道聖上還在玩迷惑計,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無奈,做老子的要玩,當兒女那就順着好了。
安郡王勾起脣角,眼中閃過詭異的精光,父皇老了,糊塗了。
大小黃氏依偎在聖上身邊,嘰嘰喳喳地說着,不時拿起桌上的糕點喂聖上吃,聖上半眯着眼,嚼着糕點,一臉享受。
太子妃沒理會聖上那邊的情況,召見一些外命妃,合浦公主也到了指婚的年紀。
韓氏如今也是老夫人了,去別的綵棚拜訪和送糉子的活,就歸姚方氏了。姚心蘿讓李恆留在綵棚帶着淇兒,她帶着冬梅、冬林、冬枝和冬桴去送糉子。
糉子送到安郡王府的綵棚時,姚心蘿看到枯瘦如柴的齊子衿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發呆,眸光微凝,閃過一抹同情,安郡王前幾日又納了一門小妾。
“郡王妃。”姚心蘿輕喚道。
齊子衿似乎沒有聽到,她身邊的婢女輕推了她一下,她纔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道:“郡主來了。”
姚心蘿笑笑道:“這是我家做糉子,是鴨肉餡的,送來給郡王妃嚐嚐味。”
“郡主有心了,謝謝。”齊子衿微微欠身道。
姚心蘿略坐了一下,與齊子衿閒聊了幾句,就告辭離去,她和齊子衿來往不多,沒什麼話好說,只是感覺齊子衿整個人都怪怪的,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兇獸。
姚心蘿的預感沒有錯,隔了三天,安郡王府就出事了。午後她小睡起來,冬柳匆匆來報,“郡主,安郡王府出大事了。”
“怎麼了?”姚心蘿問道。
“安郡王妃提着把帶血的劍,披頭散髮地從郡王府跑出來,還大聲呼救。”冬柳道。
姚心蘿微愕,齊子衿這是要做什麼?
齊子衿要做的就是與安郡王和離,她砍斷安郡王新納的小妾的手臂,從府裡逃了現來。妻過失殺妾,不會被論罪,更何況齊子衿只是砍傷她,妻毆傷妾室一事,沒人去理會。
可是皇家只有休棄和喪偶,很少有和離的,齊子衿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齊子衿和安郡王是聖上賜婚的,現在鬧到這一步,是在說聖上亂點鴛鴦,配出了對怨偶嗎?
“怎麼弄到這種地步?”太子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齊子衿向她求救過,可是她做嫂子的,怎麼好插手小叔子房裡的事?當然最重要的是齊子衿沒有拿出她的誠意來,太子妃自然也不會去幫她。
“我不想跟她們爭的,我只想好好活着,可是她們不肯放過我,她們往我的吃食裡下毒,她們想毒死我。”齊子衿想起早上的事,就後怕,若不是小貓撲過來打翻碗,舔食了後死掉,那死掉的就會是她。
“這是妾室的錯,與安郡王無關啊。”太子妃違心地道。
齊子衿苦笑,眼中悲涼,“安郡王沒錯,是我的錯。”嫁給安郡王,非她所願,走到這步,亦非她所願,可偏偏要她承受一切。
太子妃暗歎了口氣,身爲女子,她是同情齊子衿的,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柔聲勸道:“你是正妻,那些妾室,不過是個玩意,你不必太過在意,男人多是戀酒貪花,喜享齊人之福的。”
“太子妃,我不在意那些玩意,我也不在意安郡王,我與安郡王無有夫妻緣,我今生已別無所求,只求餘生安寧。”齊子衿跪下給太子妃磕頭,“求太子妃成全。”
太子妃心念急轉,扶她起來,道:“弟妹,此事非同小可,三思而行。”
“太子妃,我心意已決。”齊子衿再次下跪,“請太子妃稟報聖上,我願入寺,爲大虞祈福,終身不出。”
“弟妹,你這樣做,會讓安郡王的名聲掃地的。”太子妃提醒她道。寵妾滅妻,民不告官不究,齊子衿把事情闖得這麼大,安郡王是會被世人詬病的。
“他的名聲,就是沒件事,他也會掃地的。”齊子衿冷笑道。成親之初,安郡王還能裝模作樣,可越到後來,他越過份,齊子衿在失去孩子後,又被妾室添堵添到心寒,她就恨上了安郡王,她就要毀掉安郡王。
太子妃眸光微閃,心中隱約有種感覺,齊子衿是在演戲,她想要逃出安郡王府那個泥坑。
太子妃與太子商量後,去春頤園,將此事稟報給聖上知曉。聖上冷笑,“出息。”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安郡王連家都管不好,還想治國?還想平天下?
安郡王在齊子衿逃出郡王府時,就知道事情鬧大了。安郡王覺察到齊子衿有外心,打算軟禁她,可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齊子衿就鬧這麼一出來。
“該死的女人。”安郡王咬牙切齒地罵道。
“八哥,這事若不處理好,對你的名聲會有很大的影響。”守郡王皺眉道。
安郡王深吸了口氣,道:“我會親自去宮裡接她回來的。”
“八哥,女人很好哄的,不是要情,就是要身份,你別跟她硬着來。”守郡王建議道。
安郡王陰沉一張臉,要去東宮接人,內侍趕到,“郡王爺,萬歲爺宣召,讓郡王爺即刻覲見。”
安郡王深吸了口氣,往春頤園去見駕。
在園門口遇到了福王夫妻、吳王夫妻、簡王夫妻和康王夫妻,安郡王皺眉,太子這是想做什麼?進到殿中,太子和太子妃果然在座,安郡王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逆子,你是對齊氏不滿,還是對朕不滿?”聖上厲聲問道。
安郡王跪下,語氣懇切地道:“兒臣不敢。父皇,齊氏因無法爲兒臣孕育子嗣,對兒臣納妾一事不滿,纔會因嫉妒在府裡行兇殺人。兒臣知道不該爲了子嗣,冷落嫡妻。兒臣已知錯,請父皇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兒臣以後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安郡王先指明齊子衿無法生育,再給她安個妒婦的名號,藉以解釋他爲何寵妾滅妻。夫妻敦倫,最重要的就是繁衍子嗣,齊子衿不能生,安郡王不睡她沒毛病。男人一精十血,不能浪費在她身上。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聽話聽音,安郡王這意思,擺明了就不打算與齊子衿和好。
“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是和是散,你們自己決定,朕不會插手。”聖上目光銳利地盯着安郡王,“不管事情最終如何,都不准你因此遷怒齊氏一族,你聽明白了沒有?”
“兒臣明白。”安郡王低頭應道,低垂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安郡王沒有去東宮見齊子衿,他讓太子妃帶了一紙和離書給齊子衿,上面寫着“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齊子衿拿着和離書,淚落滿面,滿身瘡痍,何來歡喜?
和離的女子,依禮是可以歸宗,可是曾做過皇家婦的齊子衿卻無法歸宗,孃家不敢接,她也不敢歸,如她所請,聖上恩准她去大覺寺爲大虞祈福,終身不出。
太子妃看着換上緇衣,卸了釵環,素淨着臉的齊子衿,道了句,“保重。”
齊子衿向太子妃行了禮,轉身離去,還不到雙十年華的女子,從此長伴青燈古佛。她已這般可憐,然而,安郡王並沒有就此放過她,在市井的傳言裡,她是一個妒婦。
婦人不能妒,妒爲亂家之始也。
因爲這個傳言,沒人再去追究安郡王是不是寵妾滅妻了,都指責起齊子衿善妒來了。齊子衿已遠離京都,聽不到這些閒言碎語,可齊氏一族未出家的姑娘,婚嫁成了問題。
安郡王自以爲能讓名聲有所好轉,可是他此舉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齊家能擠世家之列,也是有手段、有能力的。安郡王的名聲並沒有如他所盼望的變好,反而變得更差。
傳言這種東西,口口相傳,假得也能變成真的,何況安郡王的確成親多年,妾室成羣,可就是沒有子嗣,安郡王身體有問題,不能讓女子有孕的傳言也隨之在市井上傳開了。
安郡王氣極敗壞,“查,給本王查清是什麼人在亂傳。”一個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質疑。
姚心蘿聽到這個傳言時,冷笑罵道:“活該。”
“誰惹你生氣了?”李恆正好進來,笑問道。
“沒人惹我生氣,冬柳在說市井傳言給我聽,就是關於安郡王的。”姚心蘿笑道。
“他是狗急亂跳牆。”李恆在她身邊坐下,“你這是在做什麼?”
“給同同做個裝書的小揹包,”姚心蘿笑道。
李恆伸手把布料搶過去,丟到旁邊,“讓針線娘子做。”
“我就快做好了。”姚心蘿探身去拿,突然頭一陣發暈,倒在了李恆的懷裡。
“心兒!你怎麼了?”李恆大驚失色,緊緊抱住她,“快去請府醫來。”
府醫很快就來了,診了脈,告訴了夫妻倆一個好消息,姚心蘿又有喜了。
“娘,這次會是個弟弟還是妹妹?”淇兒問道。
姚心蘿摸摸她的頭,笑問道:“淇兒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我有弟弟了。”淇兒指着站在一旁同同,“這次我要妹妹。”
姚心蘿笑問道:“同同呢,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同同看着姚心蘿的肚子,認真地道:“弟弟。”
“有弟弟了,要妹妹。”淇兒着急地嚷道。
“弟弟。”同同固執地道。
“妹妹。”
同同看了淇兒一眼,走到在小椅子上坐下,扯過畫本子開始翻看,不與淇兒繼續爭執。淇兒覺得她贏了,洋洋得意地擡起下小巴,驕傲地像只小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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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還沒趕上審覈,我就去找豆腐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