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藥草味道緩緩在殿中瀰漫, 因着怕來不及照應,新榮熬藥的七八個藥罐子具設在了偏殿。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楚修文雖是進宮,卻是叫翎衛一路飛檐走壁架進宮的, 身上還穿着居家的便服, 有些狼狽。
赫連琛沒有應聲, 只是上前伸手將在跪在地上行禮的楚修文提起, “阿月解毒的法子, 交出來。”
楚修文倏然擡頭看着赫連琛,只見他的面上並無表情,幽深的眸中卻仿若無底, 仿若壓抑着什麼巨大的危險,只待人去觸碰。
“太子妃娘娘怎麼了?”楚修文心中暗暗升起不好的預感, 赫連琛知道解藥是他唯一用來約束他的條件, 若無緣故, 不會蠢到問他討解藥。
赫連琛聞言,面上的神色依舊無波, 只是將楚修文放開,示意讓翎衛押着進了裡頭寢殿,叫他看到了躺在牀上的楚月,才抓住楚修文的衣襟緩緩道:“阿月和腹中的孩子若是沒了,那麼楚氏就沒了。”
楚修文與赫連琛交易的籌碼是楚月, 若是籌碼沒了, 那麼賠掉的將是整場賭局。
一字一句, 字字清晰卻彷彿含着最尖銳的冰刃刺進楚修文的心肺間。
楚月, 有孩子了……
楚修文精於算計的心中似是猛地被什麼擊中, 登時停了運轉。
“娘娘按時服用過解藥,不可能會……”
赫連琛的心抽了一下, “她逼於無奈和人對了一掌,如今體內的金針統統移了位置,新榮用法子鎮住了蠱毒,但是就只剩下四個時辰……楚修文,你謀害了本宮的子嗣本宮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阿月……你應當知道後果。”
赫連琛幽深的雙眸終是忍不住微微顫抖,泄露了從頭到尾死死壓抑住的恐懼。
以前,楚月有武功在身,雖然依舊時常弄的滿身傷痕,但從未到生死關頭,這種心愛之人即將在手邊逝去的感覺,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寒戰。
他竟然讓她在他的身邊出了這種事情,他赫連琛能將天下玩弄在鼓掌間卻護不住自己的妻兒……
金針移位。
楚修文看向楚月的眸光怔然,隱着一種複雜的深沉。
蠱是他親手種下的,金針是他一根一根刺入楚月體內的,他當然清楚一旦金針移位意味着什麼。
當年淑妃身死之後,他酒後亂性才與通房生下楚月,他從來不在乎織雨生不生這個孩子,直到查到謝儒在北程的作爲,於是他才起了心思,覺得這個孩子或許可以作爲一個爲赫連琛效力的工具,來彌補他沒能救下淑妃的遺憾……
可他終究是世家子弟,終究是享受着世家的榮耀長大,不能看着楚氏滅亡,於是當他知曉赫連琛與楚月之間私定終身,知道赫連琛對她寵愛有加,便知曉保全楚氏的機會來了,所以便將楚月擄劫了回來。
爲能制住她,他親手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十二根金針刺入經脈,看着她之後因爲反抗而嘔血不止,被餓飯被軟禁……被他用一切能用的方法磋磨銳氣磋磨棱角,他一點都不得覺得心疼。
直到如今,看到那個躺在牀上命在旦夕的人,他才忽然驚覺,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骨血,現在,肯能馬上就要死在他的手上,還有他那個未出世的外孫。
楚修文,你何其殘忍,何其無情,比起那些爲爭權奪利害死淑妃的人,又好上多少!
“袁瑾。”赫連琛看着楚修文那似乎已有絲微動搖的眸光,喚了一聲,便有一個紅衣太監上來,捧着一塊黃絹。 wωω▲т tκa n▲CO
赫連琛接過袁瑾手上的黃絹,道:“本宮雖然還不是皇帝,但本宮保證登上大寶之時絕不動你楚氏一人,太后依然是太后,皇后依然是皇后,相國府依舊相國府,本宮許你楚氏萬世千秋,有我赫連一日,便保你楚氏衣食無憂!”
語畢,一把將黃絹甩在楚修文的手上。時至今日,什麼血海深仇都不再重要,他坐擁天下,已是給楚皇后最好的報復,供她在宮中安度晚年,方纔是生不如死。
楚修文怔怔地接了黃絹打開,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寫着的是他曾經威脅都拿不來的實質承諾,印着的除了東宮的私章,甚至還蓋了玉璽,墨跡都尚未乾透,顯然是剛寫完不久。
“你求的,本宮統統許你,本宮現在只要……阿月的性命。”
不論是相國府還是太后皇后,埋在心中那麼多年的仇與恨都抵不過失去的恐懼。
沒有了楚月,即便是他屠盡楚氏滿門,手握整個天下又如何?如果沒有她,他寧願永遠只是一個錦衣衛都指揮使,從來不是南耀歸國的太子。
楚修文捏着手中的黃絹,手臂微微地顫動着,“拿筆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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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蠱的解藥複雜,可宮廷又有什麼是沒有的,是以並沒有遇到什麼困難,而有了解藥,逼出楚月體內的金針,於赫連琛這般內功的人根本輕而易舉,只是……
“只是娘娘腹中的胎兒恐怕只能……”
新榮的手上端着解毒的湯藥,道。
赫連琛握着楚月的手坐在牀沿上,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月蒼白的面容,直到聽見新榮的聲音才輕輕動了一下,看向楚月的小腹,擡手小心翼翼地覆蓋上去。
他與楚月這麼多年,起先是不敢要孩子,後來是不能要孩子,如今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時,卻又只能匆匆放棄,是他無能,對不住楚月,也對不住他們的孩子。
“沒了,便沒了吧。”
赫連琛淡淡道,只要楚月在,以後他們還會有,哪怕沒有也沒關係。
新榮聞言,眸光微黯,如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將藥遞給赫連琛,由赫連琛親手將熬成濃汁的解藥喂進楚月的嘴裡,新榮拿了匕首在楚月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傷口不大,卻也是鮮血直流,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陸續有渾身是血的蠱蟲隨着鮮血一道排出了體外,新榮拿甕裝了蓋住,交給手下的人拿去處理。
赫連琛拿了繃帶爲楚月包紮傷口,動作緩慢又細緻,輕巧地將繃帶打了一個結,然後俯下身扶住楚月的肩膀將她輕輕扶起,手中的真氣凝結。
“阿琛……”
細微的,幾乎差點讓人忽略的輕喚聲突然響起。
“阿月!”赫連琛的心頭一怔,掌中的真氣散去,攬住楚月的身子讓她背靠在自己身上不至於軟倒。
“保住他……”
楚月幾乎是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擡手抓住手旁赫連琛的衣襟。
金針遊走經脈之間的劇烈痛楚根本叫人無法真正昏過去,方纔她雖然一直沒有能睜開眼睛,可意識卻始終清楚,他們有自己的孩子了,是第一個孩子,她不想在知道他到來的時刻便失去他,也不能在知道他存在的事實後放棄他……她做不到。
赫連琛看着楚月,手掌緊緊攥起,“阿月,你知道那十二根金針若是再留在你體內會怎麼樣的,你活不成的。”
“我知道……”楚月的脣色灰白,身上奇經八脈無一不痛,明眸卻固執地定在赫連琛的臉上,“所以我求求你,想想辦法,不要……不要放棄他……”
“沒有……”赫連琛眉心一皺張嘴就要冷聲回絕,卻感覺到楚月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倏然也一緊,是那麼用盡全力地在阻止他…… www •тт kдn •C O
赫連琛的心間抽痛,閉了閉眸子沉聲喚道:“新榮。”
新榮的眉心緊皺,從來剋制的面上微微顫動,咬牙道:“回娘娘,金針若留在體內您必死無疑,除非……除非再打入十二根金針,以壓制住那十二根金針……”
再打入十二根金針……楚月的脣邊緩緩泛起一抹笑容。
“不行,我不同意!”赫連琛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再打入十二根金針剋制內力的金針,那該又是怎樣的痛楚!
“你不同意……我自己來。”楚月道。
“楚月!”赫連琛的咆哮道,向來冷靜的面容顫抖,“你不可以這麼自私!”
自私地讓他看着她受這般苦,自私地讓他來傷害她。
“阿琛……”楚月的眸間升起淺淡的水霧,看着身上蓋的那牀百子千孫被,懇求道:“我想要他。”
你想要他,可他想要你!
赫連琛的面容抵在楚月的脖頸側臉間,閉起眼睛死死咬住了牙才壓制住了身上的顫抖,良久,方一字一句緩緩應道:“好,我答應你。”
十二根金針在錦布上擺開,不算多粗卻也不是尋常繡花針可比的,一根根排列着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楚月的嘴裡被塞了疊好的帕子咬住,新榮報出穴道的位置,赫連琛拈起金針一枚一枚手上利落地刺進楚月的體內,不過小半盞茶的光景,卻彷彿經歷了一個無休無止的煉獄。
新榮的絲線一直纏在楚月的腕間,至十二枚金針入體之後,點了點頭,將絲線收回。
赫連琛抱着已經沒有了知覺昏迷過去的楚月一道在牀上躺下,幽深的眸子通紅,一下也不肯鬆懈地抱着楚月在懷裡,彷彿是如楚月一般痛得沒了知覺。
新榮見狀,垂下眸子,默默退了出去,合上殿門之前,隱隱聽見空曠的寢殿深處傳來一陣低沉隱忍的聲響,如同猛獸受傷後的嗚咽。
冬去春來,寒梅零落,春花遍野,又是一年的春景絢麗。
自那回以後,楚月便一直在牀上躺着,直到躺足了三個月,方纔勉強能起來,卻也不敢久坐,更不能下地,日日的湯藥不斷,並着一些補品,可楚月的身子卻未見圓潤多少。
翎白驚瀾日日陪着她解悶,赫連琛也將公事統統挪到了偏殿裡,只是總要見外臣,纔不好挪進寢宮,但離寢宮也是極近的。
期間羅慕生進過一趟宮,從宮中的御藥房爲花媚玉求走了一味藥,楚月問了一句緣由,想了半日,終是向赫連琛提了個要求,赫連琛沉吟了須臾,便應了下來,讓人帶了一條密令去北程。
就這樣又過去了幾月,楚月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待到八月的時候終於下了牀,卻是見東宮的守衛嚴密,雖是已極力裝出尋常的模樣,可侍衛臉上那草木皆兵的神色卻是騙不了人。
“娘娘,您這幾日用宮中的御膳都沒有味道,今日殿下吩咐人從宮外買了茗樓的點心進來,您不若嚐嚐?”
楚月挺着肚子叫陶嬤嬤扶着在寢殿內緩緩來回走着活動手腳,見驚瀾進來,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薄汗,笑道:“正好走了半天,本宮肚子裡的這個也該歇歇了,只是不知道這回他還挑不挑,拿來給我看看。”
楚月懷了這八個月的身孕,雖然起先艱難非常,但肚子裡的孩子倒也算是安穩,只是自懷孕之後有些挑嘴罷了。
驚瀾提着食盒上前,楚月想到茗樓裡的那些點心,竟然覺得有些餓了,想必是對了口味,伸手便要去掀那食盒的蓋子。
“等等!”低沉的嗓音響起,赫連琛從寢宮外進來,面上雖是平靜,可匆匆的步伐和眸中的緊張仍舊泄露了心緒。
“阿琛,你……”楚月的眸光微斂,看了眼那食盒,收回手來。
赫連琛上前,攬住楚月,同跟進來的袁公公道:“把東西拿下去。”
“是。”袁公公上前,接過有些怔愣的驚瀾手中的食盒,轉身便退了下去。
赫連琛抱着楚月,擡了擡手,揮退寢宮中衆人。
“怎麼了?”
待寢宮中人都走光以後,楚月問道。
赫連琛的手緩緩撫過楚月隆起的肚子,下頜貼在楚月的額頭上,良久,才道:“阿月,原本還想等到你臨盆,但我可能這兩日就要動手了。”
經營籌備了這麼久,他原本是想等到楚月順利生產完再心無旁騖地動手,但既然他們不放過他的妻兒,他也沒必要留情。
聞言,楚月知道那盒糕點定是有問題了,道:“他們在我們宮裡安了人?”
“沒有。”赫連琛道,“是在路上出的問題。”
楚月“嗯”了一聲,安靜地靠在赫連琛的懷中。
赫連琛亦不想同楚月說那些腌臢的事情,攬了楚月到牀邊坐下,道:“這幾日,他可有吵着你?”
赫連琛看着楚月的肚子,自然指的是她肚子裡的這個。
“這幾日有些愛動。”
話音方落,楚月便有感覺肚子裡的小傢伙開始動了,彷彿在應和她的話似的,忙拉了赫連琛的手按在肚子上,“瞧,這又動起來了,先前靜的時候我一直以爲是個女孩兒,這會兒還真有些不確定了。”
感受着掌下的胎動,赫連琛的脣邊勾起一道淡淡的笑意,道:“都好。”
“那你喜歡男孩女孩?”楚月問道。
赫連琛攬着楚月,一手搭在楚月的肚子上,脣邊笑意依舊淡淡,卻是寵溺,“都好。”
“你就只會這一句了嗎?”楚月轉過身,笑着嗔怪道:“孩子都快出世了,你好歹想想若是男孩兒該叫什麼,若是女孩兒該叫什麼?”
赫連琛攬在楚月肩上的手鬆了鬆,方便她轉過身來瞪着自己,道:“倒時候叫禮部選幾個字上來,你再挑不就是了。”
楚月的眉毛微豎,“那你呢,你這個做爹的呢?”
赫連琛看着楚月,自然道:“伺候你這個做孃的唄。”
聞言,楚月的心中涌起甜蜜,不由微紅了臉,“又貧嘴!”
赫連琛瞧着楚月羞赧的面容,忍不住低下頭在楚月的脣上啄了一下,眸間有些黯然,“動手那幾日,我恐怕不能陪在你身邊,但你放心,我會讓新榮留在東宮。”
楚月的心中微怔,頓了一下,道:“阿琛,我會和孩子等你回來的。”
“好。”
秋風漸氣,蓮池花零,赫連琛逼宮推太后下臺那一日,楚月躺在東宮的寢宮中,手上懸絲診脈的絲線拖得老長,直到屏風後頭新榮的指尖下,因着她體內的二十四根金針,臨產之際新榮一點都不敢疏忽,每日一二個時辰請一次脈,估計她不是太子妃,他都要彆着她在身上走了。
待在寢宮少見天日的日子裡,對於外面的事情赫連琛雖然不提,但也不阻止她問其他人,是以她知道,自那次迎紫宮之後,赫連琛便一直將裕王關押在手裡,外頭則聲稱裕王病了,之後他又在暗中推波助瀾,不僅助樑王彈劾舉報齊王,趁機將齊王圈禁,抄沒齊王府,又翻出齊王的數十宗罪責,將齊王打入絕境,最後齊王自知無望,趁夜在宗人府放了把火,自焚而亡。
楚家自然不會蠢到一無所覺,是以便有了當日茗樓糕點一事,後來叫楚月問出來,那糕點盒中的並非甚下了毒的糕點,而是燒焦了的齊王的人頭,估摸着楚氏是想嚇得她流產。
之後的事情便容易多了,赫連琛將裕王的事情透給了齊王舊黨,自有人抖出姦情的證據,又當朝弄了個滴血認親,徹底將樑王的身份否決。
既非皇帝血脈,如何繼承大寶?
如此,自身兵不血刃,隔岸觀火,便叫朝中最有希望的兩位皇子自相殘殺同歸於盡了。
而今日,便是最後一個環節,自樑王敗後,朝中彈劾太后皇后干政,與相國府的摺子就沒停過,楚氏自知大勢將去恐怕要放手一搏,而赫連琛便是要快他們一步,先行聯合百官逼宮。
楚月躺在寢宮的牀上,不知如今外頭已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反正動起刀兵來這裡也是聽不見的,只是靜靜地等着,等着赫連琛回來。
從日上中天,再到日落夕陽,從窗格間透進來的光從金黃,漸漸變成橘黃,再到血紅,然後消逝不見,楚月一直躺在牀上,聽着驚瀾在一旁讀一些話本給她聽,只是突然間,腹中突然傳來劇痛,霎時間讓楚月白了臉,出了一頭的冷汗。
“驚瀾……”楚月的手死死攥住牀褥,“去讓穩婆進來,還有新榮……”
以她的身子,孩子若是想足月生下是不可能的,新榮之前把脈推算出來臨盆的日子是七日後,驚瀾一看楚月的模樣,便知是楚月提早發動了起來,忙跑出去換人。
推開寢殿的大門,秋日的寒氣迎面而來,隱約間能聽到遠處有刀兵聲被風送來。
“怎麼了?”陶嬤嬤走上前來,手中還端着一碗甜羹。
“娘娘要生了!”驚瀾回了一句,便跑進了一旁的偏殿將裡頭的穩婆統統叫到寢殿,然後去另一邊尋來新榮。
“娘娘!”
寢宮內,幾個穩婆並着打下手的宮女七手八腳地準備着東西,陶嬤嬤跪在牀邊,緊緊抓住楚月的手。
腹中劇痛,楚月本就蒼白的面容愈發慘白得嚇人,眼前只能看得見金黃的帳頂,連耳邊的聲響都聽不都清楚,當初十二枚金針入體的時候,大抵也是沒有這般痛的,直痛得她眼睛發暈,卻又不能暈死過去。
恍惚間嘴裡被塞了乾淨的帕子,楚月覺着難受,搖着頭掙扎着躲開,心中只想着一張面容。
“阿琛……阿琛……”腹間劇痛,楚月明知這般喊無用,卻仍是忍不住喊出了聲。
新榮和穩婆都說她的胎位很正,生產應該無大礙,可她依舊是怕的……
一陣陣腹痛仿若追魂蝕骨,楚月的身子到底是虛的,早已喊不出聲來,額頭的冷汗濡溼了髮絲枕巾,眼前迷迷糊糊不斷有黑點聚集,眼看便是要昏迷過去。
“娘娘!娘娘你不能睡啊!”耳旁,是陶嬤嬤和穩婆聲嘶力竭的喊聲,楚月卻聽不大真切,眼皮越來越沉重。
新榮說她的胎位正,可是她怎能看不見他同赫連琛竊竊私語時凝重的模樣,胎位是正的,孩子是健康的,可是母體卻未必……。
她不是從前的她,真的是不行了……
一股微涼的寒氣伴些微的血腥氣迅疾地迎面而來,楚月的手突然被一雙有些粗糙的手握住。
“阿月,我來了,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楚月心中猛地一怔,狠狠的咬住舌尖。
她在做什麼,她是要放棄嗎?當初是她執意要留下這個孩子,如今豈能輕言放棄!
“阿月,阿月!”赫連琛一身的盔甲未解,臉上還留着血跡與塵土,顯然是急忙趕回來的,見楚月沒有反應的模樣,心中登時一涼,抱住楚月搖晃着,“阿月,阿月!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我!你不能睡,不能睡!”
舌尖劇痛,楚月總算勉力睜開眼睛,卻見赫連琛的雙眸通紅,帶着些微抑制不住的顫抖死死地看着她,方擡手想要撫上他的面龐,腹中猛地一陣劇痛,楚月咬牙一用力,只聽一聲嬰孩的啼哭響徹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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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年,秋,帝傳位與太子琛,新帝登基,尊太上皇,同年冬,太上皇崩,次年,帝改元建興,冊皇后楚氏,立太子承元。
建興元年冬,北程犯境,帝下檄文討程,封三軍統帥段師亮,將張齊賢、段雲昌、楊襄。
建興二年冬,程雲京陷落,程親下降書,帝分封程皇親,雲京改上京。
建興三年春,帝攜皇后定都上京,改國號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