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生辰啦。”楚月忙截斷翎白的話頭,端了長壽麪放到他面前,側身對着翎白,也沒去看賀琛,只是背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面上的笑容卻是燦爛,“瞧你,連生辰都不記得。”
好險,果然放賀琛在這裡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她可以讓宋景暄隱隱猜測她可能是爲了除劉節而來,畢竟她倆在這件事上也算是同仇敵愾過,但這個賀琛,雖說不是閹黨,但他想明裡暗裡弄死她和翎白的意圖卻是赤條條的,決不能讓他逮到什麼。
“好像是誒……”翎白的眸光仍有些迷惘。
“十二年前,就是今天。”楚月有些無奈地暗歎了一口。翎白時孤兒,不知道生辰,按說應該算當初邪老九撿到他那天當生辰的,但是看邪老九從小對翎白那教育,還有直接把人丟給她的行爲,楚月堅決認爲,翎白搬到她家隔壁遇見她那天,才叫做生辰。
翎白的眸中依舊迷惘,道:“那我今天爲什麼也要做飯?小楚你過生辰從來不做飯的。”
呃……天那麼熱,她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做飯了。
“不做飯難道餓死嗎?看,我不是多做了一個嘛。”楚月用筷子夾了一下長壽麪。
“是哦。”翎白瞬間被說服了。
天真的翎白果然是最可愛的。
楚月完全忽略掉就坐在她旁邊的賀琛,從袖袋裡摸出兩根特製的細蠟燭插長壽麪上用火摺子點上,道:“吶,有什麼生辰願望,可以許了。”
翎白清澄的雙眸映着蠟燭上的兩簇火苗,虔誠道:“我希望小楚明天能帶我去鼎翠樓,後天能帶我去品香樓,大後天能帶我去吃大腸面,大大後天能……”
“慢着。”楚月按了按方纔忍不住猛抽了一下的眼角,忽略掉一旁賀琛脣邊的諷刺,扯開溫和的笑臉提醒道:“小翎,你今年十九了,該娶媳婦兒了。”
或許是照顧翎白太久的問題,楚月對他早已養成了老媽子心態,比如從十六開始,她就很擔心翎白的感情問題,江湖上對翎白暗送秋波的女子倒是不少,但問題是她們都不知道翎白的真實情況,而且那些女子到底豪放輕佻些,楚月私心覺得吧,她們家翎白應該找一個溫柔如水會照顧人的,只是一直不知道翎白有什麼想法。
“嗯?”翎白愣了一下,然後疑惑道:“小楚,十六的時候你就說我該娶媳婦兒了,十七十八你也說了,莫非每長一歲就該娶個媳婦兒嗎?”
楚月臉上的笑容一僵,這真是個好問題,每年娶一個媳婦兒……
賀琛幽涼譏誚的嗓音涼涼從耳邊傳來,“想不到令弟倒是有齊人之志。”
我去你的!楚月暗暗白了他一眼,開始擺正翎白的婚姻觀,“人生得一知已足矣,尋一個你中意的、也中意的姑娘互相扶持一生,平安喜樂到老便是幸福,小翎,男人娶一堆女人除了傳宗接代,什麼都得不到,所以——”
楚月的笑容溫潤,“你該許個願讓老天早點兒讓你遇上那個姑娘。”
“哦。”翎白一臉的似懂非懂其實壓根沒懂,但還是聽話地對着蠟燭許願道:“我希望能早點遇上那個媳婦兒。”然後吹了蠟燭。
楚月滿意地從長壽麪上拔了那兩根蠟燭,道:“好了,開飯吧。”
“嗯。”翎白夾了一塊糖醋排骨,然後突然擡頭問道:“那小楚,明天我們去不去鼎翠樓?”
……
“不去。”
“可我剛剛許了願的。”
“你許的是早點找到媳婦兒,不是吃吃吃吃吃吃吃!”
楚月夾起一塊梅菜扣肉狠狠地頓在翎白的碗裡,耳邊似乎又傳來了賀琛涼薄的嘲笑聲。
…………………………
人這一生中,若是遇到了一個能讓你恨得牙癢癢的人,那麼就說明一件不幸的事情降臨了,因爲若是一個人能讓你恨到牙會癢癢,只能說明你的牙咬不了他,不然你的牙就不會癢癢。
楚月覺着,自個兒如今的牙齦上就彷彿爬了一隻螞蟻,着實快要癢癢到情難自禁的地步了。
“我家大人在吃食一事上向來隨和,酸甜苦辣樣樣不挑,只是用材必得是新鮮的纔好,如今的天兒也漸熱了,若是吃了什麼不新鮮的東西傷了身子,誤了太子爺的什麼事兒,想來東宮哪裡也是不好交代的。”
夏日的晨光微曦,由帶着草木芬芳的晨風清爽,阿昌站在楚月家的門口,從手下手中接過一籃子新鮮食材塞進楚月的手裡。
楚月看着手裡那一籃子由帶着清晨露水的蔬菜瓜果,額頭上的青筋突地一跳,但隨即面色一轉,勾起一抹譏誚的笑來,嘲諷道:“喲,阿昌護衛什麼時候成賣菜的了,還興送貨上門啊?你這個小爺不當了?”
解決事情的方法永不會只有一個,她楚月勢單力薄沒法把賀琛趕出門,還可以換個角度來,若今日來的是新榮她或許沒法子,但來的是阿昌還不容易麼?瞧着阿昌平日裡的性子,再看賀琛府中的其他人,分明是賀琛有意縱容的,且不管賀琛爲何如此,但今兒算是幫了她的忙了,只要阿昌一衝動,她連人帶東西一起給賀琛扔回去還不容易麼,若晚上他還要來,拿榨菜還是那腐乳招待還不是她的事兒?
“姓楚的,我警告你別給小爺我蹬鼻子上臉。”果不其然,阿昌聞言,眸中的怒色一閃就變了臉。
楚月隨手把菜籃子方門檻上一放,悠悠道:“你不就是個送菜的嗎?本官有說錯嗎?”
“你——”阿昌的眼睛一瞪,眼看指着楚月就要發飆,卻忽然眸光一顫,昂着的脖子一收,平聲靜氣道:“我的確是給我家大人來送菜的。”
中中邪了,還是她那天把她給點傻了?
楚月的眸中幽光一閃,正待下一輪挑釁,阿昌卻已清了清嗓子道:
“聽着,我家大人口味雖然不挑,但最喜酸甜,是以每日主菜以糖醋爲佳,當然微辣的也是可以用一點提提味的。若只是鹹也不排斥,不過胃口到底會差些,苦的話不必擔心,每日送來的食材當中絕不會出現味苦之物,每日份例八菜一湯。
還有我我家大人用膳前後習慣都是要用一道甜點的,這得視大人當日的興趣而定,不是鼎翠樓的白雪玉珍珠,就是品香樓的相思糕,再者玲瓏齋的玉露糕,藕坊的藕香酥皆爲每日備選,當然此等矜貴之物,想來對你也是爲難,這些府裡的人會準備好。”
這也有臉說隨和?楚月心中猛翻一個白眼,冷冷道:“本官府中每日最多三菜一湯,且最不喜的就是糖醋,入鄉隨俗,還請你家大人看着辦。”
“你——”阿昌的眉頭一皺,卻到底是深吸一口氣忍了,從懷中拿出兩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來到:“我家大人在吃食上向來沒什麼大要求,只是不愛吃蒜,但蒜蓉可以嘗一點,最不喜見着蔥,但不排斥蔥油的,香菜也可以嘗一點,但要切碎了,還有生薑……”
“都說了入鄉隨俗了,還請你家大人客隨主便!”楚月一把奪過阿昌手裡的兩張紙碾碎了,什麼亂七八槽的習慣,不吃蒜,但蒜蓉可以,蒜蓉跟蒜莫非不是同一物種?
全是狗屁!
“姓楚的你——”阿昌的肩膀一挺,上前一步,但拳頭緊了緊,始終也只能鬆開。
楚月隨手將手裡的碎紙沫一揚,“若有什麼不周之處還請你家大人海涵,只是天亮了,本官還要上翰林院應卯,失禮了。”
語畢,也不等阿昌再有反應,拎了菜籃子進門,“砰”地將門甩了他一鼻子灰,回去換了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