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沈管家,才知道沈老太太聽說自己那大外孫女訂了親,又聽說四房搬出如意巷單過了,很有些不放心,本想親自來西京城看看,耐不住老寒腿又犯了。
正好三老爺沈回秋打算帶着一些皮毛進京跟西京城裡的一些布莊談生意,爲了讓沈老太太寬心,便答應了帶上兩位沈家小姐,以及三太太沈陳氏,一同來看看兩位表小姐。
徐其錦對沈家的態度不如徐其容親近,便站在那裡聽着徐其容一疊聲道:“我之前讓人捎信,裡面附了一張治老寒腿的方子,有試過嗎?前兩年聽說外祖母有些偏頭痛,現在可還有犯?”
沈管家忙道:“老夫人偏頭痛已經很久沒有再犯了,新買了個丫鬟,伶俐得很,每天給老夫人按摩頭部的穴位,很有效果。表小姐給的方子,老夫人請大夫看了,照着方子抓了藥煎了敷腿,也很有些效果。只要不受寒,就不會疼了。”
徐其容鬆了口氣:“那就好。”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不多,所以希望每一個親人都好好的。
沈管家和沈回秋是同一時間出發的,只是因爲帶着女眷,所以沈回秋一路上以安全爲先,並沒有趕路,便吩咐了沈管家先走一步,一來是給妹夫家通個信,二來是打點好住處。
如果還沒有從如意巷搬出來,徐四老爺還能留舅老爺住在徐家,這狀元巷的房子不過是五進的,他們一家三口住着倒也寬敞,若是要用來待客,就有些失禮了。
好在,徐四老爺手裡也不只剩下狀元巷這一處房產,什剎海附近還有一處宅子,也是五進的,只是靠近煙羅斜街,有些喧囂,因此當初搬家的時候選擇了狀元巷這邊。沈回秋等人來只是暫住一段時間。倒沒什麼打緊的。
沈管家推辭了一番,可徐四老爺堅持,他也不好固辭生分了兩家的關係,便點頭應了。跟着沈管家一起來的人先在狀元巷這邊住一夜。等沈安帶着人把什剎海那邊的宅子收拾好了,明日再過去安頓。
三舅舅要來的好消息一下子就沖淡了華惟靖所帶來的忐忑,徐其容歡天喜地的等了兩日,終於下人來報,說三舅老爺等人已經到了城門口了。
徐其容想也不想就帶着丫鬟要去門口等着。徐其錦哭笑不得,把人拉回來:“着什麼急,三舅舅總得先去什剎海那邊安頓好了才能來看咱們。”
徐其容抿了抿嘴,正要說話,就見雲管事皺着眉頭來回話:“老爺書房裡面來了幾個壯士,看樣子是跟那華公子認識的,要帶着那華公子走。老爺現在去城門口接舅老爺去了,二小姐,您看……”
徐其錦皺了皺眉:“他們怎麼進去的?走的後門?”得知沈回秋快到了的消息之後,徐其容一直在這邊轉悠着。沒道理前門進了人徐其容還不知道的。
徐其容一聽,心道,不管那些人是不是跟華惟靖一夥的,誰還會安安分分的給你走門啊!
果然,便見雲管事皺着眉頭直搖頭:“老奴已經讓人去看過了,那後門上鎖了的啊!”
徐其錦一愣,尚沒有反應,就聽見徐其容問雲管事:“那華公子見到那幾位壯士之後,臉色如何?是歡喜還是懼怕?”
雲管事想了想:“說歡喜也算不上歡喜,反而有些遺憾的意思。說懼怕就更加談不上了,那幾位壯士對他好像還畢恭畢敬的。”
西京城裡的戒嚴昨日就撤消了,好像說是已經抓到刺客了,徐其容這才相信華惟靖是真的跟那些刺客沒有關係。對於華惟靖在徐家養傷的事情。這纔算是鬆了口氣。現在聽雲管事說那幾人對華惟靖畢恭畢敬的,便猜測他們應該是他的手下。
當下便道:“那有什麼好糾結的,既然華公子要走,便由着他們走吧。”
雲管事忙道:“華公子沒說要走,是那幾位壯士要他回去。”然後又嘖嘖道,“或者那幾位壯士是華家的家丁。看起來倒比穿着甲冑的侍衛看起來還要不好惹。”
徐其錦蹙了蹙眉:“那華公子身上的傷,還嚴重着呢!這個時候若是挪動,只怕會讓傷口裂開。”
徐其容卻是巴不得華惟靖早走早好:“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辦法。咱們若是留着華公子不讓走,那些人要麼就在咱們家住下了,要麼就每天前來糾纏,這叫什麼事?像什麼話啊!”
徐其錦一想也是,便對雲管事道:“既然如此,便由着他們去吧!”
徐其錦和徐其容都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斷然不會去見華惟靖的。華惟靖之前雖然下定決心離開徐家後便遠着徐五小姐,可不代表他現在捨得離開啊,可手下的爛攤子卻由不得他不回去收拾。到底拿不準主意,便乾脆讓雲管事去問問,若是人家留他,他也就有了再留一段時間的理由。
忐忐忑忑的等了一炷香時間,終於等到雲管事回來,話裡話外都是客客氣氣送他離開的意思。
華惟靖眼神一暗,心裡還帶着些僥倖:“雲伯,徐世伯在家嗎?臨走,總該給徐世伯道個別。”
雲管事擺擺手:“我家老爺去城門接人去了,五小姐說了,華公子身子不好,就不折騰那些個虛禮了,等老爺回來,二小姐和五小姐自會跟老爺說的。”
華惟靖嚥了口氣:“也罷。這段時間勞你們照顧了,他日定當厚報。”說完就擺擺手,由着幾位下屬用錦被把自己給裹起來,扛着便走。
雲管事走後,徐其錦對着徐其容嘆了口氣:“灼灼,姐姐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怕給徐家惹來麻煩。可他畢竟身受重傷,又跟咱們有過幾面之緣。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當年在畫舫,咱們還看到他被自己的親姑姑給推下船去呢!”
何止是被自己的親姑姑推下船,徐其容眸子一閃,也覺察過來,自己是做得有些過了。知曉他是華惟靖,便本能的想要遠離他。卻忘了自己的舉動,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傷害。
想起他被華七當成女孩子對待,想起他在妙翠庵水淋淋的模樣,想起他喋喋不休的樣子,想起他用匕首撬栗子……徐其容把華惟靖當成洪水猛獸,這一刻纔想起來,這個時候的華惟靖,不僅是華惟靖,還是金哥兒。
徐其容抿了抿嘴,擡腳便往書房的方向走:“我看看去。”
趕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正看見幾人靠近院子的圍牆站着,其中一人扛着裹得跟蠶繭似的華惟靖正要往牆上跳。
衆人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忽然趕來,都有些傻眼,愣愣的看着。華惟靖閉着雙眼咬着牙忍着疼,並沒有注意到徐其容的到來,只是對幾個屬下停止了動作感到詫異。
然後便聽到徐其容遲疑道:“你們往後門走,別跳牆了,他身上有傷,經不得顛簸。”
華惟靖睜眼,正看到徐其容眼帶擔憂的看着這邊,一雙手死死的絞着一塊錦帕。
見華惟靖看過來,徐其容抿了抿嘴:“你好好養傷……傷口要是裂開了……裂開了……就叫人把葉神醫叫過去給你看看。”
華惟靖眉頭一鬆,笑道:“怎麼會疼呢!”然後扭頭對扛着自己的那人道,“好,咱們走後門。”
徐其容一直把人送出了門,這才往回走。這幾日以來心裡若有若無的憋悶,一下子就消散得一乾二淨了。說她搖擺不定猶豫不決也好,說她沒有主見也罷,她只是沒有辦法像自己所想的那般能狠下心來罷了!她試過了,沒有做到。
腳下的步子一輕,然後便聽到外面一陣喧譁聲,然後就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高聲道:“我兩個外甥女呢?三舅舅來了,還不快出來讓三舅舅看看。”
徐其容眉眼一彎,擡腳便往外跑,正撞上從花園那邊過來的徐其錦,兩人剛跑到二門,就見爹爹跟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
兩個亭亭玉立的小娘子拉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公子,站在一個婦人身旁,那婦人手裡推着一把輪椅,輪椅上坐着一個虯鬚男子。虯鬚男子的兩條褲管,有一條是空蕩蕩的。
徐其容和徐其錦都有些傻眼了。
那虯鬚男子看到徐其錦和徐其容,咧嘴一笑:“怎麼,容姐兒認不得三舅舅了?”
徐四老爺笑道:“錦兒,灼灼,還不快來見過三舅舅。”
徐其錦和徐其容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上前見禮,她們怎麼不知道三舅舅的腿斷了?徐其容心裡有些不好受,當初在揚州城時,三舅舅還是那般的意氣風發。
沈回秋卻不是很在意,笑道:“別怕,三舅舅沒事,也不是不能走路了,平時拄拐也是可以的,只是趕了這麼久的路,你們舅媽怕我累着,非要把這東西找出來。”然後又指了指給自己推輪椅的婦人,“這是你們舅媽,呃,叫瑤舅媽便好。”
徐其容有些詫異,下意識的便問:“瑤舅媽?哪個瑤舅媽?”
沈回秋還沒說話,那婦人便衝着徐其錦和徐其容點了點頭,笑着道:“妾身是你們三舅舅的平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