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華惟靖目光一下不錯的盯着徐其容的表情,希望她能夠想起來。然而徐其容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君安,這個表字好。”
就好像她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一樣。
華惟靖苦笑,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他還不至於這個時候跟徐其容計較。挑了挑眉,就轉移了話題:“你急着找我,可是跟東陽侯府有關?”
在此之前,徐其容是急切的想要向華惟靖求助的,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她有些怕,事情說出來之後讓華惟靖爲難。
華惟靖確實半點都看不得她爲難的,見她遲疑,笑了笑,道:“我說過會幫你,就會幫你的。東陽侯府那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卻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徐其容一聽有辦法,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東陽侯府打沈家的主意,歸根結底還是因爲陳晉鯤看上了沈家的財力。要想讓陳晉鯤放過沈家,辦法不僅有,而且有兩個。
一個是巧言令色讓陳晉鯤覺得留着沈家比這個時候動沈家能獲得的利益更大;另一個是搞出一些事情來,讓陳晉鯤犯一犯陳乾帝的忌諱,到時候陳晉鯤自顧不暇,哪裡還敢去動沈家惹人閒話?
第一種辦法比第二種辦法難度要大得多,可是,華家也算是太子一黨,華惟靖自然不可能幫着別人對付陳晉鯤。因此,他選擇的是第一種辦法。
在華惟靖眼裡,徐其容是一個聰慧又單純善良的小娘子,徐家的事情已經夠讓她煩心了。並不想拿男人世界裡面的權謀征伐來嚇着她,在他看來,徐其容會找他幫忙,只是因爲有葉臨的提醒,並不是因爲她已經看透整件事裡面的彎彎繞繞。
因此,華惟靖是打算把自己、東陽侯府和陳晉鯤的關係瞞着的,對於徐其容這個問題。他也沒打算正面回答。只道:“東陽侯府那等高門大戶,最注重的便是顏面。這種膏粱之家又不是不講道理的,我找機會跟雲世子談談。沈三小姐不願意,他還能強娶不成?”
徐其容聽了這話,也明白華惟靖是打算瞞着自己了。陳晉鯤這趟渾水,不是她一個小娘子能蹚的。所以,華惟靖有意相瞞。她再揭穿了,就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只是,到底有些擔憂。
徐其容皺了皺眉頭,問華惟靖:“若是你出面解決這件事情。對你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華惟靖搖搖頭,不欲多說:“放心吧,有我呢!”又想着三日後是太子殿下陳晉鯤把東宮門客召集在一起述職的日子。就道,“你且放寬心等着。如果事情順利的話,三日後就有佳音傳來。”
徐其容聽華惟靖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盯着華惟靖的神色看,見他臉上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爲難和煩意,這才鬆了口氣,歡歡喜喜的道了謝。
華惟靖聽着徐其容道謝,心裡也有些高興,把面前空了的茶盞往徐其容那邊推了推,道:“容姐兒,天下可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我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紅口白牙一個謝謝就行了?怎麼着也得親手再給我斟一杯茶纔是。”
徐其容抿了抿嘴,摸了摸茶壺,感覺已經沒有溫度了,便把壺遞給秋濃,吩咐道:“你去把裡面的冷茶倒了,洗乾淨了,裝一壺開水進來。”
華惟靖之前在外面牆角站那半個時辰,成功的博得了秋濃的信任。因此,徐其容一吩咐,秋濃二話不說的就往外走,嘴裡還道:“姑娘,你和華公子先聊着,我順便買些點心回來。”
徐其容來不及阻止,秋濃已經走到了門口,便乾脆隨她去了,轉頭對華惟靖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雖然現在是春天了,還是有些寒意的。茶涼了,喝了說不得就鬧肚子了。”
華惟靖聽她這麼解釋很受用,點了點頭:“你總是這麼會照顧人。”
聽到這話,徐其容詫異了一瞬,不管是在沈家還是在徐家,因爲她年紀算姐妹裡面小的,她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就算是在上輩子,她爲了雲嵐甚至去跟廚娘學做菜,也沒有誰說過她會照顧人。現在驟然聽到華惟靖這麼形容她,不由得有一種光怪陸離之感。
徐其容仔細打量了華惟靖一眼,這人最近的變化很大,五官變得凌厲了幾分,以前的那一點點嬰兒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眼睛下面是疲憊的青影,皮膚還帶了些病態的白皙,不由得就想到了他幾個月前還曾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徐其容抿了抿嘴,還是開口問道:“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華惟靖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個,詫異了一下,然後道:“都已經好了,只是疤卻是留下來了。”
徐其容點點頭,正要說“傷口好了就好”,就聽到華惟靖又道:“我讓葉臨配了除疤痕的藥膏,每天堅持抹一次,抹個七八個月,就跟以前一樣了。”
徐其容一噎,臉上帶了些難以置信,她怎麼也沒想到華惟靖這樣的人物居然會像小姑娘一樣在意身上是不是留疤了,頓時就有些無語。然後就想起了幾年前在揚州沈家第一次見到華惟靖的時候。
那個時候華惟靖還被華裕德和華七小姐當成女孩兒養,整個人乖乖巧巧軟軟糯糯的,愛乾淨得要死,讓他爬個假山,都能咬着脣做半天心理鬥爭。
正想着,就見華惟靖忽然開口道:“你……家裡要是有什麼煩心事,其實也可以跟我說說的。”他見着徐其容,總是看不得她沉默的,千方百計也要拐着她多說電話。
徐其容愣了一下,有些好笑道:“這家長裡短後宅陰私,都是女人的戰場,我跟你說這個,逾越了且不說,難不成你能有什麼辦法幫我?”
徐其容腦子還停留在當年在揚州沈家見到華惟靖的場景,說這話,就是帶了些逗弄他的意味在裡面了。
華惟靖卻沒有聽明白徐其容話裡的逗弄之意,搖了搖頭,道:“你這話也不是完全在理的。”
大約是沈家危機有了解決的辦法,徐其容心裡一鬆,也有了跟華惟靖閒聊的心思,便敲了敲面前的空茶盞,問道:“你有什麼高見?”
華惟靖並不覺得自己跟一個小娘子談論後宅的事情不夠男子氣概,聽徐其容這麼問,居然就真的一本正經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妻以夫爲綱,子以父爲綱。你說後宅之地是女人的戰場,我卻覺得後宅陰私多並不是女人的責任。若是男子能夠堂堂正正,對父母孝而不愚,對子女愛而不膩,對兄弟親而不爭,對妻子喜中有敬,縱然有一絲偏心,也用在護佑自己妻兒上面,哪裡還有什麼爭風吃醋明爭暗鬥?”
徐其容嘴裡雖然說着後宅之地是女人的天地,心裡卻並不是完全服氣的。上輩子的時候她就時常想,雲嵐若是愛她敬她,願意護着她,她又怎麼會被婆婆和小姑磋磨?這輩子的時候她也有想過,平泰公主若是多爲自己的孩子想一點,她們四房又何至於被逼到那步田地!
現在聽華惟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心裡的震驚豈止是一二。腦子裡閃過的唯一一個念頭便是:十五公主跟華惟靖取消婚約,真的是虧大發了。
華惟靖說完那番話,臉上的表情頗有些雲淡風輕,他並不是故意說那種話來討好誰的,而是他心裡真的就是那麼想的。見徐其容發愣,不由得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不對的多了去了!徐其容回過神來,便想起上輩子,一直到她死,十五公主也沒有嫁給華惟靖,自然不可能全是十五公主的問題的。
雖然她不認爲華惟靖是那種只會說不會做的人,這麼轉念一想,心裡卻沒有剛剛那般震驚了。
正說着,秋濃一手端着點心,一手拿着裝了開水的茶壺進來了。
見兩人聊得還算投機,秋濃鬆了口氣,先把點心放在華惟靖面前,道:“華公子一路趕回來,想來也沒好好吃東西,現在也快到晚膳的時間了,不好吃別的,吃些點心墊墊卻是可以的。”
然後把茶壺放在徐其容面前,笑道:“這水是葉夫人夏天的時候帶人收集的荷葉上的露水,用來泡毛尖最爲合適,姑娘且等一等,婢子去前面問問茶葉放在哪裡。”
徐其容點了點頭,然後見華惟靖看着盤子裡的點心發呆,咦了一聲:“你不吃嗎?栗子糕,味道可好了。”
華惟靖是不怎麼吃點心這種東西的,看着精緻,吃到嘴裡卻有些噎人。但聽徐其容這麼講,還是伸手捏了快栗子糕慢慢的啃。
徐其容嘆了口氣:“我姐姐怕我胖,又怕我長蛀牙,最近都不大讓我吃甜食了。還是你們這些男孩子有福氣。”
華惟靖好不容易把嘴裡的糕點嚥下去,奇道:“難道男孩子就不會長胖長蛀牙了?”
徐其容瞥了華惟靖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華惟靖沒有她印象裡那麼聰明:“世人關心男子,不外是文治武功,誰還會盯着他們不讓吃甜食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