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被郭老太太看得一噎,以前她以爲郭老太太只是有些偏心罷了,現在看來,郭老太太這行爲,還真上不得檯面!
徐其容是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今年也不過才六歲,就是要給家裡人帶什麼禮物,不用猜就知道是沈家人準備的。
徐其蝶年紀小,這麼問倒沒什麼,郭老太太一把年紀的人了,一副你不讓大家滿意我就不喜歡你了的模樣是鬧哪樣?
於是徐其容心思一轉,露出一副呆滯的模樣,然後傻笑道:“七妹妹,高伯說等會兒會將我們從揚州帶回來的特產送到各位姐姐妹妹院裡去,你要是着急,去找高伯要好不好?”
徐其蝶身邊的丫鬟婆子每次說起高伯,都是談之色變的,徐其蝶從小耳聞目染,對高伯自是多了一層懼意。聽徐其容這麼說,撇了撇嘴,不敢再說。她身邊的徐其蛾膽子更小,聽到高伯兩個字就已經縮身躲在奶媽媽的背後了。
郭老太太見兩個孫女這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麼懼怕一個下人,實在是給徐家丟臉。
正要說話,便聽到徐其筠道:“五妹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給姐姐妹妹準備的禮物,怎麼讓高伯收着?且不說他一個下人沒輕沒重,弄壞了可賠不起,再說他一個男子,我們女兒家的東西,怎麼好讓他拿着?”
這時,高伯剛好吩咐完其他人搬東西,一進來便見徐其容被一夥子人圍在二門說話。徐其筠的話,高伯聽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不高興,但到底自己是下人,並不敢說什麼。
徐其筠說完這話,扭頭去看郭老太太,郭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
徐其容心下對徐其筠更是厭惡,難怪上輩子徐其筠名聲好,一張嘴能顛倒黑白。
於是乾脆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來:“東西都是高伯在揚州城買的,我心想着,跟在我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有高伯這種經常跟着爹爹在外面跑的人有眼光。三姐姐這麼說,那我可不敢把那些東西送來污姐妹們的眼了,我走的時候,沈家三表妹送了我幾塊絹帕,雖然沒有咱們家的好,但也是一番心意了。”
這話出來,衆人都氣了個倒仰,絹帕能值幾個錢?尤其是徐其蛾和徐其蝶,都憤怒的瞪着徐其筠,徐其玉不敢得罪徐其筠,面上不顯,心裡也是不高興的。
高伯站在衆人身後,卻是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自家小姐出門一趟,知道節約了!那絹帕,比自己收着的那些東西便宜多了。
徐其筠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就扭頭去看郭老太太,郭老太太皺了皺眉,強壓着不悅,道:“容姐兒屋裡恐怕還亂着,先去臨安堂坐一會兒,等楓樺院收拾好了再回去。”
徐其容有些詫異,自己車馬勞頓了一個月左右,那馬車就是再舒適,現在也是又困又乏的,郭老太太怎麼叫自己去臨安堂?而且,她親姐姐還病着呢,親孃靈前還沒燒紙呢!
再看到郭老太太面上閃過一絲算計,立馬明白過來,郭老太太是想在她這裡套話呢!
高伯也不高興了,忙道:“老太太,四老爺留了信,讓五小姐回來了先去祭拜四太太,跟佛堂那邊說一聲,再去看看喬老太太。這趕路趕了一個多月,五小姐也乏了。”
徐其容身後跟着的翡翠機靈,也道:“虞夏做事最讓人放心,肯定天天帶人打掃楓樺院呢!而且楓樺院大,就是虞夏忘了打掃,隨便先收拾一個乾淨的廂房給五小姐休息也是可以的。”
徐謹言一脈和徐謹行一脈雖然沒有分家,卻是平分了徐家的院子的。從二門進去,平分爲東西兩個跨院,東跨院裡包括祠堂和佛堂,當初徐謹行爲了當家,主動要了東跨院。因此,徐亭進和徐亭遠兩兄弟平分了西跨院。
徐謹行一脈子孫比較多,又擡了不少的姨娘,分下來,院子自然緊湊得很。而西跨院這邊,徐亭遠對女色不感興趣,沒有姨娘,現在沈氏又不在了。相當於,徐亭遠、徐其錦和徐其容三人佔了整個徐家的四分之一!
翡翠這麼一說,郭老太太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這是嫌她的臨安堂小嗎?卻不好放下身段跟一個小丫鬟計較。只好道:“既如此,便先去給沈氏燒柱香吧!”心裡卻想着,老四傲氣,根本不會打沈家給容姐兒銀子的主意,且不着急,她後面慢慢問也是一樣。
徐其容點點頭,一副感激的模樣:“還是叔祖母疼惜其容!”然後轉頭對虞秋道,“我給叔祖母帶的栗子糕呢?快拿來!”
見衆人詫異,徐其容笑着解釋:“揚州香滿樓的栗子糕特別好吃,我走之前,着劉媽媽特地出去買的,叔祖母一定很喜歡吃!可惜那東西不大好保存,沒帶多少。”
衆人表情一僵,點心你放了一個月還說不好保存?
郭老太太心中惱怒,可見徐其容一副討好的樣子,又覺得不過是六歲的小孩子,應該想不到這麼故意膈應人。
便道:“我最近不吃甜食,你自個兒留着吃吧!”
偏生還有不懂事的,徐其蝶巴巴道:“五姐姐,蝶兒想吃。”
郭老太太嘴角直抽,心道,自家的姑娘怎麼一個比一個傻啊?也不管徐其蝶了,轉身便往臨安堂走。徐其筠忙上前扶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徐其玉乖乖的跟了上去,徐其蝶還想跟徐其容討栗子糕,被徐其蛾拉住了。
遠遠的,徐其容還聽到徐其蛾勸徐其蝶:“五姐姐真傻,放了一個月的栗子糕還拿出來給大家吃!七妹妹,咱們以後別跟五姐姐呆一塊兒,會傳染的。”
聽人家說自家姑娘傻,虞秋憤憤不平,徐其容拉了拉虞秋的袖子,一邊往徐其錦住的風和院走,一邊吩咐道:“我乏得很,你把我挑的那幾塊正則繡的帕子和秦郵董糖都送到佛堂去,跟她說,知道祖母喜好清靜,其容就不去打擾了,這帕子和秦郵董糖,其容覺得甚是不錯,請祖母務必收下。”
虞秋詫異:“怎麼想起佛堂那位了?”在徐其容出生前,平泰公主陳氏就已經搬到佛堂去了。別說了徐其容了,就是徐其容的生母沈氏,都沒有見過平泰公主幾面。
徐其容淡淡道:“那纔是我嫡親的祖母!”仔細算來,上輩子護着她的,也只有佛堂那位了。
虞秋忙點頭,被忽略了的高伯忙道:“小人立馬命人去把東西找出來。”
徐其容看也不看高伯,道:“不用了,虞秋知道在哪裡。”
說完,頭也不回的去了風和院。這裡也沒高伯什麼事了,高伯只好有些懊惱的離去。心裡卻不住的琢磨,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小姐?
徐其容剛進風和院,便見前面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正往裡走,徐其容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來。
翡翠喊道:“陳媽媽,四小姐怎麼樣了?五小姐來看她了!”
那婦人停下腳,轉頭看到徐其容,忙歡喜的上前來行禮,拉着徐其容的手道:“五小姐,你可回來了。錦姐兒病了好些日子,五小姐這一回來,錦姐兒一高興,說不定就好了!”
徐其容心中震撼,這陳媽媽不就是她前世的奶媽媽嗎?怎麼在姐姐的院子裡?
陳媽媽拉着徐其容便要往屋子裡走,劉媽媽忽然道:“陳媽媽,二小姐是你奶大的,你着急可以理解。可容姐兒身子弱,就這麼拉到二小姐的屋裡,沾了病氣可如何是好?”
徐其容一怔,原來她是姐姐的奶媽媽!
陳媽媽臉上的笑一僵,不自覺的就放了徐其容的手。徐其容開口道:“沒事,我就是過來看姐姐的。”
徐其容都發話了,劉媽媽自不好再說什麼,一行人這才接着往徐其錦的閨房走。
徐其錦剛被鍼灸完,送走了二太太,她這時正迷迷糊糊的躺着,聽見有人來,立馬醒了過來,待看到是徐其容來看她了,眼睛一亮。
“妹妹,你別過來,小心沾了病氣。快跟姐姐說說,你走了這幾個月,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想吃什麼?姐姐讓廚房去做!”
徐其錦比徐其容大不了多少,今年才九歲。可看她關心徐其容這勁頭,竟是習慣了的模樣。可見,平素徐其錦一直很照顧徐其容的。
乍一見到已經忘了模樣的姐姐,徐其容眼睛一酸。她本來是想着,除了要她死的爹爹,她就姐姐這麼一個親人了,不管徐其錦是怎樣一個人,她都要護着她。卻沒想到,她這個姐姐如此關心她。
心裡一動,徐其容便快步走到徐其錦的榻前,不顧丫鬟婆子們的阻撓,伸手便抓住了徐其錦的手。
徐其錦本來在被子裡暖暖和和的,被徐其容這麼一握,強忍着纔沒有被冷得縮回手來。
徐其容心裡激動,哪裡注意到這個!只想着,自己要對姐姐說點什麼,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憋出一句:“姐姐,二舅母給了咱們好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