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面的那家茶館雖然茶水好,可也貴得離譜,因此生意並不是很好,徐其容到的時候,整個茶樓清靜得很,華惟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她。
徐其容皺了皺眉頭,她以爲華惟靖怎麼着也會跟掌櫃的要個包廂,就連秋濃都忍不住小聲道:“姑娘,這涪州城雖然民風彪悍,可咱們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涪州人,要是被別人看到姑娘在這裡跟華大少爺相會,只怕於姑娘名聲有礙。”
徐其容嘆了口氣,華惟靖自己就不是一個在乎名聲的人,如何會爲她考慮得這般周全?甚至,徐其容心底惡意的猜測着,她名聲若是壞了,更沒有人願意上徐家提親了,到時候華惟靖還想娶她,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說不定,華惟靖還盼着她名聲壞掉呢!
這般想着,徐其容擡頭看了眼華惟靖望向窗外的側臉,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把他想得那麼不堪。
然後便見華惟靖扭過頭來,對着她笑了一下,徐其容腳下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擡腳走了過去。華惟靖看在眼裡,臉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幾分。
雕花桌,青玉盅,面前是茶香嫋嫋,牆角是添香獸檀香引,徐其容發現,幾個月未見,華惟靖身量又長高了許多,五官開始褪去了之前的軟糯稚氣,五官變得凌厲了幾分。坐在她面前,雖然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卻少了幾分從前的縱容。
也對,從前他想着報恩,到如今,再多的恩情也應該已經還完了吧!
徐其容抿了口茶,開口問道:“聽說你昨兒個去我家提親了?”
華惟靖並沒有回答徐其容的話,而是指了指徐其容面前的青玉盅,笑着問道:“這個茶是我從西京城帶來的,你來之前我找掌櫃的借了水,親自泡的,你覺得怎麼樣?”
徐其容根本不想跟他在這裡談茶。只想把事情說清楚了趕緊離開。她現在的處境本來就有些風雨飄搖,要是讓人看到她一個未婚小娘子在這裡跟男子一起吃茶,只怕以後的日子就更加艱難了。
於是徐其容道:“茶自然是極好的……你爲什麼要突然去我家提親?”
華惟靖見徐其容這般,心裡也有些不悅。微微蹙起了眉頭,道:“你便這般不想見到我嗎?咱們多少年的情誼了,就因爲見到了他,所以要跟我劃清界限嗎?”
徐其容有些詫異:“誰?”
華惟靖冷哼:“他那種人心裡裝滿了仇恨,本來在西京城的時候。你若是按照我的計劃來,徐家的事情便解決了,永絕後患,可你拼死也要下馬車。我不忍心你傷害自己,讓你下了馬車。後來你跟着衆人流放到了這涪州城,我以爲事情便這麼結束了,偏偏又鬧出徐謹行一脈的事情,徐亭進身份明瞭起來,最深受其害的人會是誰,你那麼聰明。不會沒有想到吧?”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
華惟靖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你不該這麼輕信別人的!我早該想到了,他那麼恨我,你又跟我走得近,他如何不會對你下手?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總會幫着你的。”
頓了頓,又道:“你不願意沒名沒分的跟着我,所以這次我想盡了辦法,親自來了涪州城,又親自去了徐家提親。你且放心,我說過要好好對你的,自然會好好對你。”
聽到這裡,徐其容哪裡還能不明白?徐亭進的身份明瞭了。所以陳晉鯤又開始對徐亭遠的身份起疑,她家又開始陷於險境之中,難怪華惟靖明明並不是心悅她卻要千里迢迢的來提親。
徐其容覺得有些累,她不明白這太子殿下的腦子裡是不是裝滿了屎,不然爲什麼老是要跟他們家作對?華惟靖來涪州城,只怕不單單是爲了救她於水火之中。同時也是奉了陳晉鯤的命令前來監視探查徐家的吧?
想到這個,徐其容又有些怒,當下便道:“華大少爺,你不覺得,這個時候跟徐家提親,又跟我說了這樣的話,有些趁人之危嗎?”
華惟靖有些驚訝:“我如何是趁人之危?我分明是想要幫你!我對你又沒有什麼圖謀,怎麼能算趁人之危呢?”
徐其容冷哼一聲:“既然華大少爺沒有趁人之危的意思,就把葉氏夫妻從徐家帶走吧,你們離徐家遠一點,我也就多放心一點了。”
華惟靖聽到她一口一個“華大少爺”,心裡怒火更甚,當下站起身裡,微微向前探了探,冷聲道:“以前我還覺得你與別的小娘子不同,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會子反而是非不分了?我和葉氏夫妻你認識了多久了?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們會幫你?他一個有缺陷的閹人,你倒是信任得緊!”
徐其容被這話說得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華惟靖口中的他原來說的是華裕德,當下哭笑不得,華裕德並沒有接近徐家的意思,她自然不防着,可這葉氏夫妻都已經登堂入室了,她如何能安心放在一旁不管?
華惟靖見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怒道:“你怎麼知道他對徐家沒有圖謀?若是沒有圖謀,他就不該把徐亭進的事情上報上去!他一直在利用徐家!”
徐其容削蔥根般的十根纖纖細指絞在一起,臉色煞白:“你說德公在利用徐家?”
華惟靖點頭:“他心裡都是恨,想要報復華家,他的心理已經扭曲了,當年你不是已經見識過他的手段嗎?他怎麼對我的,你都忘了?”
徐其容咬了咬嘴脣,想起了元宵節看到的那張字條,又想起了華裕德在賞菊會上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以及來涪州城一路的陪伴。他會顧及到她所顧忌的東西,處事那般周全,讓人跟他相處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不舒服。
都是爲了利用徐家嗎?
可是,把徐亭進的身份上報給聖上,不是在替他們報仇雪恨嗎?
徐其容有些想不明白了。
華惟靖見狀,神色有些緩和:“你到底是太善良了,所以才被他騙了。此事因我而起,我總會護着你的。”
“不對!”徐其容忽然開口,然後眼神瑟縮了一下,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徐家的厄運,明明一直都是因太子陳晉鯤而起。她現在想不通的是,爲什麼太子殿下會堅信她們徐家會有陳乾帝的血脈?
徐其容打算回徐家之後,想想措辭,跟平泰公主談一談這件事。
華惟靖還在詫異:“還有什麼不對的?”
徐其容卻是嘆了口氣,對華惟靖道:“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忙了,沒有必要再把自己的親事填進去,以後,這種事情就到此爲止吧!”一來是不願意因爲這種荒唐的原因嫁給華惟靖,二來確實是有些擔心華惟靖的前途。
華惟靖是太子殿下的人,若是娶了她這個徐家人,說不定太子殿下就跟他離了心。伴君如伴虎,只怕到時候華家的下場都不怎麼好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