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進屋取了一支小指粗的香,走到倒立的掃地僧面前,把他面前插着的那支已經燃盡的香換掉,掃地僧看了看自己面前新插上的香,有些怒,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童兒卻跟沒看到似的,伸手拍了拍掃地僧的腦袋。
笑眯眯道:“叫你穿那麼少在主子面前晃悠。”
掃地僧求助似的看向華裕德,華裕德都沒有朝他那邊看上一眼,自顧自的又走了一步棋,徐其容注意到,華裕德剛剛走的是白子,這次走的依然是白子。
然後便聽到那倒立的掃地僧開口:“您不能那樣,等貧僧這兩柱香的時間一過,白子豈不是早贏了,黑子還有活路嗎?”
華裕德淡淡道:“既然我是你主子,輸贏不過是我一念之間,跟你的本事有什麼關係,你不如想着怎麼在這柱香燃盡之前讓我改變主意。”
掃地僧是華裕德的人?他就這般輕描淡寫的說給自己聽了?
然後徐其容菜反應過來,德公既然沒有監視她,又知道她要提前回城,再加上姐姐那邊的異常,只怕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德公這話,分明是在提醒她!
他哪裡是要她猜!
徐其容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姐姐的公公是江浙鹽運使,又跟管家是姻親,可以說,這杜家是要錢有錢,要兵有兵,杜家的站隊,對朝中至關重要。
可是陳乾帝除了一個病秧子兒子,統共只有老太子這麼一個兒子是可以繼承皇位的,杜家又素來明哲保身,又怎麼會礙了皇帝或者老太子的眼?
徐其容聲音有些顫抖,看向華裕德:“請德公指教一二。”
德公見她反應這般迅速。心裡更是覺得徐其容聰慧通透,眼裡又多了幾分讚賞,他本來就是想要提點她的,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惡趣味的爲難她,當下便道:“聽說賢王的側妃,前不久,生下了皇孫。賢王身子雖差。可小皇孫身子不差。生下來的時候足足有八斤重!陛下得到消息甚是歡喜,還不等孩子滿月,便賜了小名。小名叫初八。”
“初八?”徐其容有些詫異,“是冬月初八生的?”
華裕德看了徐其容一眼:“陛下也是冬月初八的龍辰!”
頓了頓,又道:“陛下當年也有個乳名,叫初八。”
徐其容明白了。朝中大臣一直對老太子陳晉鯤頗有微詞,陳乾帝自己對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兒子也是諸多不滿意。可因爲沒有別的合適的繼位者,所以陳晉鯤的太子之位,一直在那裡安穩如山,巋然不動。可現在。賢王有了兒子,陳乾帝有了孫子,事情就不同了。
只是。小皇孫現在還不足月,就算是有個小名叫初八。能不能安穩長大成人還不好說,長大後會不會又是一個虎父犬子也不好說,陳晉鯤雖然蠢,可他身邊還有華惟靖、雲嵐之流,爲何會這麼心急?
只怕,前幾天華惟靖離開雙桂禪院,也是因爲這個了。
華裕德看出了徐其容的疑惑,解釋道:“太子殿下的庶長女和庶次子前幾天在御花園裡面玩蹴鞠,正好陛下的鑾駕路過,陛下覺得肩頸有些痠痛,便打算下鑾駕走幾步,誰知道就碰上兩個小孩子莽撞打鬧。七八歲的孩子,力氣也不小了,陛下一個不小心,被兩人給撞到了湖裡。”
徐其容吃了一驚,這個天氣,西京城的水,可涼着呢!
又走了幾步棋,就算是隔了錦帕,華裕德也覺得手指有些僵硬,朝着手指哈了幾口熱氣,華裕德才道:“那湖裡都結冰了,陛下生生砸出一個人形的窟窿,被這沁人的湖水一泡,饒是安陸手腳麻利親自下去把人撈了起來,饒是御醫動作迅速,陛下還是病倒了。”
養不教,父之過。
皇孫和皇孫女在御花園嬉戲打鬧,把陳乾帝給撞到湖裡凍出病來了,太子脫不了干係!只怕本來就對陳晉鯤不滿的滿朝文武和陳乾帝,這會子正巴不得換個不足一月的奶娃子來當太子呢!
也難怪陳晉鯤着急了。
徐其容看着華裕德,華裕德提醒道:“你別看宮七現在倒立在那裡跟冰雕似的有些可憐,焉知他若不是多管閒事,若是安守本分,又如何會有這麼一難?”
徐其容心下駭然,當下便給華裕德行了一個叩拜大禮,滿是感激:“其容謝過德公相救之恩!”
秋濃站在徐其容身後雖然沒有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德公不過是閒話了幾個八卦,自家姑娘就跪下來了,卻還是趕緊跟着徐其容一起行了禮……自家姑娘那麼聰明,跟着她,總不會出錯便是。
華裕德心裡有些擔憂,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對徐其容道:“去吧,就算是病了,陛下腦子還清明着呢!”
徐其容忙點頭應了,出了院子門,秋濃小聲問自己主子:“姑娘,虞秋擡了虞姨娘,跟皇帝病了有什麼關係?”
徐其容搖搖頭:“咱們趕緊回城,說不得問問姐姐派來的人,便知曉是怎麼回事了。”
沈安家的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陳七跟雙桂禪院的住持方丈說了要走的事情之後,已經套好了馬車,徐其容也不多說,就讓大家把東西搬上馬車,匆匆離開了雙桂禪院往城裡去。
沈安家的很是沉默,她依然覺得自己不該多嘴在這個時候把這件事告訴徐其容。馬車越跑越快,慢慢的就有些顛簸了,一開始徐其容等人還能忍受,後面就有些受不了了。
秋濃忍不住撩開車簾對陳七道:“雖然天色看着不早了,可這是冬天,天暗得早。現在距離關城門,還有一段時間呢!你不必把馬車趕這麼快,顛着姑娘了!”
陳七沉聲道:“你們抓緊了,有些不對,咱們得趕緊進程。”
徐其容聽到這話,心下狐疑,一邊緊緊抓住車窗,一邊提聲問陳七:“出了什麼事情了?”
陳七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姑娘你扭頭看看馬車外,這一路上,咱們遇到多少揹着包袱一身狼狽的百姓了?大家都是跟我們一個方向,咱們是回家……那他們趕着進城做什麼?回家?探親?住客棧?”
怎麼也不該有這麼多百姓在這個時辰往城內趕纔是!
秋濃猶豫:“不如停車問問?”
比起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秋濃,陳七明顯有經驗多了:“這個時候不能停馬車,一停下來,說不定就走不了了……小姐先忍耐一下,等咱們回城了就好了。”
徐其容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確實是趕緊回城最爲安全,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吩咐道:“你不必管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沈安家的一臉惶恐:“這是怎麼了?老奴來的時候,分明還好好的啊!”
怎麼一副山賊下山的慘狀?
那些百姓,根本就不像是趕着進城,根本就像是在逃難!難怪陳七說這個時候停了馬車,說不定就走不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