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有些吃驚:“大人,您說那個德先生,是假欽差?”
裴知州點頭:“本官已經跟太子殿下通過書信了,太子殿下並不知道陛下派了欽差大臣來涪州城,陛下現在身子大不如前,眼看着太子監國的呼聲越來越大,大陳國早晚是要交到太子殿下手裡的。就算欽差大臣是陛下秘密派來涪州城的,也不可能連太子殿下都不知曉!”
“那大人您爲何不拆穿他?”那中年文士更是詫異,“若是於大人無礙,留着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可他現在分明是在跟大人對着幹,跟太子爺對着幹!”
裴知州搖了搖頭:“本官何須懼他?涪州城是本官的地盤,只要他在這涪州城一天,他就一天拿本官沒有辦法。他若是離開了涪州城,更是跟本官沒有關係了。何必髒了自己的手?”他沒說的其實是,華裕德的手裡有一塊令牌,就算太子殿下說了他欽差大臣的身份是假的,裴知州怎麼回想,也不敢肯定那塊令牌也是假的。
人是假的,那麼令牌也該是假的,可是,如果令牌是真的呢?
裴知州在涪州城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就像那狡猾的千年狐狸,又如何會因爲太子殿下幾句話,就把自己的後路給絕了呢!
中年文士嘆了口氣:“大人,咱們若是由着德先生胡來,若是壞了太子殿下的事情,只怕咱們都會被連累,又何苦呢!”
這位中年文士是裴知州的一個門生,腦子特別好,平日裡沒事就跟裴知州分析分析朝野局勢,裴知州也願意聽他說。可在這件事上。他卻是不願意聽這中年文士的建議了,他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的做法比中年文士的主意要好多了。
中年文士見無法說服他,只好作罷,轉而問道:“大人,山上那些人,真的是土匪亂民嗎?小人看着似乎不大像……”
裴知州見中年文士不再提剛剛那件事。心裡高興了些。此時聽他這麼問,也不覺得他僭越,直接開口道:“是不是刁民。是不是亂民,咱們說了不算。太子殿下要他們是刁民,他們就是刁民,太子殿下說他們是亂民。他們就是亂民!也不知道這陳家和林家祖上是燒了什麼高興,居然有本事搭上太子殿下!”
中年文士見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多說無益,只好告辭退下。裴知州嘆了口氣,出了花廳向後院走,裴夫人正在和幾個年輕的夫人推牌九。見裴知州來了,不由得笑道:“老爺怎麼來了,你來了。我這些姐妹們可不肯久待了!”
裴知州見了裴夫人,先把心裡的隱憂撇在一邊。問裴夫人:“元霜現在怎麼樣了?上次受的驚嚇可好些了?”
裴夫人笑道:“元霜又不是那般膽小的小娘子,老爺若是不放心,明日我讓人把她接進府來住幾日,等到過年前再把人送回來。”
裴知州看了她一眼,然後道:“現在就派人去接吧!”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有些古怪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讓人愉悅的事情。
裴夫人表情一僵,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臉上甚至帶了笑:“我昨兒個還跟人說要把元霜接過來呢,老爺對我真好,倒是讓一干姐妹們看了笑話。既然老爺也答應了,我現在就安排人去接元霜好了。”
裴知州聽她這麼說,淡淡的笑了,不顧一干推牌九的夫人們面紅耳赤,上前一步,把裴夫人的手包在自己手裡,臉帶笑意道:“誰敢笑話我夫人!”
華裕德跟童兒除了知州府之後,神色立馬就冷靜了下來,好像剛剛被激怒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童兒卻是還在義憤填膺:“爺,要不然咱們也讓人給京城送信?少不得要摘了這蠢官的烏紗帽!”
“他哪裡傻!”華裕德淡淡道,“他背後有了靠山,依然不對我下手,可見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靠山?”童兒有些不信,“他一個小小的知州大人,在這涪州城待了一年又一年,怎麼可能有什麼靠山!”
華裕德看了童兒一眼,語氣還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你看到的,是他在涪州城待了一年又一年,我看到的,卻是他是這涪州城的土皇帝!”
童兒仔細琢磨了一下,便說不出話來了。良久,眼見着就走到縣衙前面的大街了,童兒問了一句:“爺,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去哪裡?”
華裕德扭頭看了眼縣衙的大門:“本來想去一趟縣衙的,現在想來,太子身邊有他和雲嵐做參謀,怎麼可能收了裴知州忘了周縣令呢!罷罷罷,咱們回去再議吧!”
童兒疑惑:“那咱們還往西京城送信嗎?”
“只怕,”華裕德看了眼忙着辦年貨的路人們,神情有些嚴肅,“咱們那信就算是寫了,就算僥倖送到了西京城,也到不了陛下的手裡了。”
童兒嘟嚷了一句:“可總得寫一寫啊!”
“是啊,”華裕德點頭,“總得寫一寫的。”
縱然華裕德一直神情冷靜,童兒這兒時候也看出來了,自家爺並不是一點也不擔心的,相反,他這會子心裡正擔心得厲害呢!
童兒嘆了口氣,華裕德不表現出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扭頭看到岔路口的另一條路是通往泗水街的,登時眼睛一亮:“爺,咱們既然已經來了這涪州城,那麼多的糧食,那麼多的禦寒衣物,總得去跟十五小姐道個謝。”
華裕德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徐其容會準備那麼多的糧食和禦寒的衣物,顯然是猜到了什麼。自己不僅要跟她道謝,還得安撫她一下,如今什麼局勢,提點她一下,對徐家沒有壞處。
陳乾帝叫他平日裡多注意着點徐家,雖然是監視徐家的意思,可未嘗沒有叫他護着徐家的意思。不然上次徐謹行的事情,陳乾帝就該怪他自作主張了!
華裕德開口:“去吧,咱們去看看徐十五。”然後想起宮七說徐十五繼母懷孕的事情,臉上帶了些笑,“只怕她現在忙得很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