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外響起一片嘈雜的腳步聲。
許瑾瑜不動聲色的扯着許徵後退幾步,正好退到了靈堂的角落裡。巧妙的藉着衆人遮掩住了身形。
許徵半開玩笑地低聲道:“別人都搶着湊上前巴結討好,我們兄妹兩個反其道而行之,躲在角落裡。”
許瑾瑜半真半假的應道:“如果不是怕惹人注目,我早就溜出去躲一會兒了。”她半點都不想見到秦王。
許徵被逗的啞然失笑,寬慰道:“你也別太緊張了。我雖從沒見過秦王殿下,也聽說過秦王殿下禮賢下士名聲極好,應該不難相處。而且我們又沒打算腆着臉上前套近乎,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願秦王別留意到他們兄妹纔好。許瑾瑜隨意的扯了扯脣角。
一行人走進了靈堂。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子相貌俊朗器宇軒昂,舉頭投足間顧盼神飛。
論相貌,這個青年男子不及面如冠玉的紀澤,卻比紀澤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貴氣和從容的氣度。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秦王慕容曄。
秦王右側的年輕貴婦是秦王妃李氏,一身華服容貌美豔。
秦王的左邊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少女穿着粉紅宮裝,生的一張可愛的圓臉,皮膚白皙,眼睛大而靈活,俏挺的鼻子,菱形的紅脣,臉頰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顯得俏皮可人。
這個少女,正是秦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大燕朝的安寧公主慕容湘。
秦王兄妹俱是紀賢妃所出,威寧侯紀弘是他們嫡親的舅舅,關係自然十分親密。顧氏病逝,秦王和安寧公主一起到侯府來弔唁,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的場合不宜熱鬧寒暄,衆女眷中有和秦王妃相熟的,也只點頭示意。
許瑾瑜兄妹兩人躲在角落裡,和秦王一行人中間隔着不少人,果然沒引起秦王的注意。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秦王走到棺木前,神色肅然地弔唁片刻。之後,又拍了拍紀澤的肩膀,低聲嘆道:“玉堂,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紀澤神色木然地應了一聲,一副哀痛的近乎麻木的模樣。落在衆人眼中,儼然是一個心痛妻子病逝的有情有義的男人。
如果不是許瑾瑜知道他的真面目,必然也會被矇蔽過去。
許瑾瑜擡眸看了紀澤一眼。
許徵敏銳的捕捉到了許瑾瑜一閃而逝的冷然,心中不由得暗暗訝異。許瑾瑜似乎對紀澤有些排斥不喜。上一次提醒他要留意紀澤,此刻更是明顯的流露出了厭惡。
明明初到京城和紀澤從無交集,這份厭惡從何而來?
此時當然不便追問。許徵默默的將這個疑問按捺了下去,暗暗想着日後找個機會仔細問一問許瑾瑜......
另一邊,安寧公主正握着紀妧的手低聲安慰:“妧表姐,死者已矣,表嫂地下有知,也一定不願看到你這般難過。”
紀妧扯了扯脣角,擠出一個苦澀之極的笑容:“嗯,我知道輕重,不會熬垮自己身子的。”
紀妤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厚顏湊上前,語氣輕快地說道:“公主,你可有些日子沒來侯府了。我心裡一直惦記着你呢!”
安寧公主對紀妤卻有些冷淡:“這些日子母妃身子有恙,我一直陪着母妃,很少出宮。”
“賢妃娘娘生了什麼病?現在好些了麼?”紀妤絲毫不介意安寧公主的冷淡,一臉擔憂。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紀妤又是在關心紀賢妃的病情。安寧公主雖然不太待見紀妤這個表妹,也不好不理人:“母妃只是偶感風寒,喝了幾天藥,如今已經好多了。”
紀妤釋然的鬆口氣:“娘娘無恙就好。對了,過些日子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吧!”每年紀澤紀妧都會進宮爲紀賢妃祝壽,她早就眼熱不已了。
安寧公主明明聽出了紀妤的話中之意,卻只當不知,淡淡地嗯了一聲。
紀妤碰了個軟釘子,訕訕的住了嘴。
秦王一行人並未逗留太久,弔唁過後,很快離開了。
許瑾瑜暗暗鬆了口氣。
很快,又有弔唁的人來了。當許瑾瑜聽到安國公府四個字的時候,神色微微一動。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張塵封在遙遠記憶中的少年面孔......
這一失神,頓時引來了許徵的注意:“妹妹,你認識安國公府的人嗎?”
許瑾瑜迅速地回過神來,神色自若的應道:“我纔到京城幾日,從未出過侯府半步,怎麼可能認識安國公府的人。不過,我之前倒是聽妤表妹提起過陳家,所以一時失了神。”
許徵也未起疑心,低聲說道:“我也聽娘說起過。聽說已故的威寧侯夫人陳氏就是出自安國公府。”
威寧侯府是大燕朝的頂級勳貴世家,安國公府比起威寧侯府來也不遑多讓。
已故的老安國公驍勇善戰,立過無數戰功,先皇賞賜了世襲一等公的爵位,並賜下丹書鐵卷。先皇逝世不久,老安國公也壽終正寢,爵位傳給了長子陳玹。
只可惜,虎父生了犬子。這位安國公可比其父差遠了。兵法的書讀了不少,真正領兵上戰場就不行了,和那位名垂千古擅長紙上談兵的趙括頗有些相似。
說起安國公,不得不提他的妻子葉氏。
葉家是書香門第,長女嫁給了年輕的太子,太子登基後,葉皇后名正言順的執掌六宮。葉家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
葉氏是葉家的幼女,容貌絕色更甚葉皇后。安國公枉自生了一張俊臉,卻是個繡花枕頭,又貪花好色。這門親事,葉家自然十分不情願。奈何這是老安國公親自恭請先皇下旨賜的婚。葉家再不情願,也只能將才貌出衆的幼女嫁到了安國公府。
成親三年,葉氏無所出。安國公的侍妾倒是生出了庶長子。又隔了兩年,葉氏才生下了嫡子。幾年後,安國公又多了一個庶出的女兒。
安國公共兄妹三人。陳珩比兄長善於領兵,只是命運不濟,在領兵平匪的時候染上了惡疾,不到三十歲就一命嗚呼。留下孤兒寡母,如今也住在安國公府裡。
安國公的妹妹陳氏也是個命薄的,嫁給了威寧侯之後,生了紀嬛紀澤,隔了幾年又生下了紀妧。因爲難產傷了元氣,在紀妧一歲的時候就撒手人寰。一年過後,威寧侯便續娶了小鄒氏過門。
安國公府是紀澤姐弟三人的舅家,即使陳氏亡故多年,平日裡來往也頗爲密切。
侄媳顧氏病逝,安國公身爲長輩,沒有親自前來。和紀澤同輩的倒是都來了。
小鄒氏身爲繼室,和原配陳氏的孃家人關係自然微妙,卻不得不強打精神招呼陳家的人。
許徵凝神打量陳家兄妹,忍不住低聲讚歎:“我原本覺得我們兄妹兩個相貌生的好,到了侯府裡,又覺得紀家的人個個相貌出挑。現在再看陳家兄妹,才知道什麼叫人中龍鳳。那個最年長的,應該就是陳家的長子陳元白,生的溫文爾雅貌若潘安。那個年輕的少年,最多和我差不多大,濃眉大眼十分俊俏。還有那個少女,應該比你大不了多少,也生的明豔動人......”
說了半天,許瑾瑜都沒半點回應。
許徵暗暗奇怪,忍不住扭頭看了許瑾瑜一眼。
許瑾瑜正定定地看着那個俊俏少年,眼中似浮起一層淡淡的薄霧,神情似喜似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