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寧侯天亮時倒是醒了,不過,昨天一路奔波,在天牢裡又被紀澤狠狠折騰了一通。身上的傷勢復發,根本下不了牀。
紀澤的屍體被暗中處理過了,衣服遮掩住了所有的傷痕。臉上不知被塗抹了什麼,面色隱隱發青,一副急病暴斃的模樣。
顧採蘋強撐着到了靈堂裡,在看到紀澤屍體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崩潰了,撲在棺木邊慟哭不已,很快便哭得暈厥了過去。
紀妤也沒好到哪兒去,壓根指望不了她幫忙。
紀嬛姐妹兩個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壓垮了,紀嬛哭的眼睛紅腫,紀妧哭了一場之後,倒是不再哭了。呆呆地站在棺木邊,面容似悲痛又似憤怒。
於是,只剩下含玉獨自撐着大局。
含玉一個人指揮着管事們待人接物,雖然忙碌些,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當鄒氏領着許瑾瑜兄妹露面時。含玉暗暗鬆口氣,低聲央求:“今日府中客人衆多,我出面招呼女眷已經是失禮了。男客那邊全仗着紀家的同族幫忙招呼,幸好你們都來了。煩請你們幫忙招呼客人。”
許瑾瑜和許徵二話不說便應下了。
許徵在翰林院裡磨練了幾個月,性情沉穩圓滑了不少,今日來弔唁的?,大多是文武官員。許徵幫着出面招呼這些官員,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能結識更多的人。
許瑾瑜則陪着含玉招呼女眷。
含玉畢竟是妾室身份,在這樣的場合面對着誥命夫人們。少了幾分底氣。許瑾瑜就不同了。葉皇后親自下旨賜婚,陳元昭的未婚妻,安國公府的準兒媳。這樣的身份。誰也不會輕視小瞧了去。
秦王妃來弔唁,魏王妃和楚王妃也來了!
幾位王妃一一亮相,沒待多久,弔唁過後便離開了。
楚王妃臨行前深深的看了許瑾瑜一眼,目光頗爲複雜。仔細分辨的話,隱約流露出嫉恨不屑。
至於許瑾瑜,壓根沒把葉秋雲放在心上。
陳元昭性子冷厲。對女子從不假以辭色。葉秋雲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在擺出這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嘴臉,未免可笑
忙活了一整天,來來往往弔唁的客人終於散去。留下的只有紀家的親眷。誰也沒心情進食。各自草草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靈堂裡的哭聲也小了許多。
顧採蘋哭的嗓子都啞了,現在想哭也哭不出來了。就這麼愣愣地跪在棺木旁。兩個奶孃各自抱着孩子待在一旁。兩個只會哭鬧的孩子。還不知世間疾苦,就沒了親爹。
許瑾瑜心腸再硬,看到這一幕也有些不是滋味。
紀澤確實該死,可孩子總是無辜的。還有顧採蘋,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
“瑾表妹,”一直沒吭聲的紀妧沙啞着聲音張口了:“你隨我來,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許瑾瑜點點頭,默默地隨着紀妧出了靈堂。
紀妧腳步遲緩。背影寂寥,一路未停。一直走到沉香閣。今日府裡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去了靈堂那邊,沉香閣除了守門的小丫鬟外再無旁人。
紀妧站在熟悉的迴廊下,神色恍惚。
許瑾瑜敏銳的察覺到紀妧有些不對勁,輕聲道:“妧表姐,人死不能復生,還望你節哀”
“瑾表妹,”紀妧忽地打斷了許瑾瑜:“短短兩個月,先是母親意外身亡,現在又是大哥。他們的死真的都是意外嗎?”
許瑾瑜張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在聰慧過人的紀妧面前,再說什麼意外之類的話,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紀妧擡起頭,直直地看着許瑾瑜,那目光無比複雜:“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無需拐彎抹角。我有些事想問你,看在我們兩個相交一場的份上,希望你能直言相告,不再有隱瞞。”
許瑾瑜抿了抿嘴脣,點點頭:“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當日你和姨母表弟急着搬出侯府,到底是因爲什麼?”紀妧第一個問題,便問的直接而尖銳。
許瑾瑜沉默片刻,才答道:“姨母想讓我嫁給世子做續絃,因爲我不情願,她就暗中設了局,想讓我失了清白名節,不得不嫁給世子。我將計就計,引着顧採蘋替我前去,後來的事你也該知道了。”
“後來,世子又想將大哥獻給秦王”
紀妧神色震驚,忍不住打斷了許瑾瑜:“什麼叫獻給秦王?”
許瑾瑜淡淡說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這麼聰明,應該能聽懂。”
紀妧啞然無語。原本因爲猜到了某些事實悲憤不已的心情,晃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這些秘密,許瑾瑜一直守口如瓶,出了陳元昭之外,再無別人知曉。既然紀妧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她也不想再隱瞞了。
“秦王好男風,尤其喜歡眉目清秀斯文儒雅的少年。大哥很不巧地入了秦王的眼,世子爲了討好秦王,便決定將大哥獻給秦王,以博得秦王歡心。”
許瑾瑜神色依舊淡然,語氣卻冷冽了幾分:“大哥考中瞭解元,秦王特意到府中來道賀。大哥無法拒絕,只得去淺雲居陪秦王和世子喝酒。他心中存着戒備,故意裝醉,這才躲過了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母子三人就急急地搬出了侯府。”
這個意料不到的事實,令紀妧震驚不已。
許瑾瑜擡起眼眸:“妧表姐,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到底知不知道姨母和世子之間的事?”
紀妧身子一震,深呼吸一口氣:“你既是這麼說,看來是早就知情了。”
許瑾瑜直認不諱:“是,我早就猜到了。不過,我一直沒告訴你。一來我沒什麼證據,二來,世子是你嫡親的兄長。我們兩個感情再好,到底比不得你們兄妹情深。你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去質問世子。我不想冒任何風險。”
紀妧沉默了許久,才問道:“含玉是你暗中命人救回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