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婉盯着樊雅,好一會才慢慢笑了笑,笑容不進眼底,“樊小姐,你冤枉我什麼都可以,但我的病確確實實,你可以去查證。”
“你當然可以不承認。”樊雅淡淡一眼過去,“爲了給自己找一個完美的留下的託詞,你不惜讓你爸爸僞造你有躁鬱症,好讓雲開心懷愧疚,不忍心再趕你走,可是你沒想到,他居然蠢到想帶小喬躲開你。你只能孤注一擲,策劃這次救人。”
她頓了頓,眸光更加諷刺,“收起你的眼淚,你的演技在我看來還嫩的很,李小姐,恐怕你不知道,我的姑父就是這間醫院的院長,雲開找不出你作僞的證據,我可以。”
李恩婉一直都平靜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蒼白臉上涌上一抹淡淡的紅暈,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驚慌,目光更加冰涼,好一會才冷聲道,“就算你能找到了證據又怎麼樣,我爲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切切實實的,雲開不可能視而不見!”
“如果你死了呢?”
女音輕輕柔柔,平靜的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不怎麼樣。
李恩婉瞳孔倏地放大,下意識捏緊被子,“你、你想做什麼?現在是法治社會!你不敢亂來!”
“我當然不敢對你做什麼事,不過,我記得當年包養你的那個教導主任姓吳,他現在已經窮困潦倒,隨隨便便一筆錢都能讓他將當年的事情都捅出來。”樊雅微笑看向臉色驟變的李恩婉,眼底沒有任何一點愧疚。
她從來護短,跟小喬比起來,李恩婉根本不值一提,況且,她採用的是那樣不入流的手段,既然高雲開沒用的讓人唾棄,她這個當姐姐不能不管。
她淡淡的道,“這個社會就是這麼不公平,當事情揭露出來,被欺壓的高雲開會被捧成奮鬥典型,而作爲女人,你會身敗名裂,甚至還會拖累你的父親,李小姐,這就是你想看到的麼?”
李恩婉霍然坐起,尖叫出聲,“雲開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你以爲我會跟你一樣露出把柄給他抓?就算你出面指證,你以爲他是相信劣跡斑斑的你,還是相信已經被他當做一家人的我呢?”
“你!”李恩婉臉色倏地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好一會似乎才從驚恐中掙扎出來,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想……”她閉了閉眼,“你想我怎麼做?”
“離開。”
輕柔的聲音裡沒有半點猶豫,更沒有情感。
李恩婉死死咬住脣瓣,隱隱滲出血,半晌,她忽而閉上眼,眼淚滾滾滑下面頰,“好,我退!”
她不是輸給了小喬,不是輸給了高雲開,居然輸給了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女人!
李恩婉眼底一瞬而過的憤恨!
樊雅全然無視,看了眼時間,“時候不早,告辭了。”
李恩婉撇開臉,側臉慘白,更顯憔悴。
樊雅憐憫望了眼李恩婉,沒有任何愧疚,也沒有告訴她其實剛纔那些事完全是樊雅自己的猜測,李恩婉到底太嫩,輕輕鬆鬆就被她套出了話。
她淡淡一笑,轉身走出門。
出門沒多久,就看見李恩婉的父親慢慢走過來,花白的頭髮顯得他更加衰老。
可憐天下父母心,有這樣一個女兒,也算倒黴。
樊雅對李教授多少有些同情,主動朝他頜首,“李教授。”
李教授顯然是有些心神不寧,一驚回神,忙朝她歉然笑了笑,樊雅不以爲意,轉身離開。
李教授看着樊雅的背影,眼底滑過一抹情緒,“樊小姐,請等一等。”
樊雅詫異回頭。
李教授快走兩步,“能不能跟你單獨聊一聊,是有關小婉跟雲開的,有件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雲開。”
樊雅看着他的滿頭白髮和臉上蒼老皺褶,心裡一軟,同意了。
李教授負手在前,樊雅跟在李教授後面,望着他的背影,心頭忽而浮上一點怪異,仔細找,卻又找不到源頭。
她不由失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麼?
砰!
偌大的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圍坐在會議桌前的人訝然回頭,看清楚門口爲首那人,除了坐在會議桌邊五個老者,坐在後席的數十個人臉上都浮上不掩飾的的驚訝,不敢怠慢,紛紛站起身。
“首席!”
人羣之中,文靳臉上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一點尷尬,尤其是當一道冷冽視線精準射到他的臉上時,他心裡一驚,隨即無奈苦笑。
看來……事發了啊。
司梵漠然收回視線,脣角冷冷一勾,沒有去坐屬於他的首位,反而直接在離他最近的軟椅上坐下,那個位子,赫然是會議桌上的末位。
他一坐下,坐着的幾個老者就有些挨不住了,相視一眼,立刻站起身,當先第一個站起的柳家家主柳泰苦笑道,“首席,您這是在打我們這幫老不死的臉麼?”
哪裡有首席坐末位,屬下坐上位的道理。
司梵眼皮微掀,射出犀利的嘲諷光芒,聲音卻淡,“那個位子本來就是各位長輩捧着我上去的,我現在讓出來,不是很天經地義的麼?”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臉色都微微變了,這話簡直誅心!
柳泰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首席這話從何說起?”
一邊說着,一邊飛快看了眼站在司梵身側的孫女,想讓柳霧幫忙緩頰,但柳霧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根本不理會柳泰的眼色。
柳泰表情微微難堪,但柳家屬性爲政,是七大家族裡比從商的張家還有靈活的家族,那點難堪很快就壓了下去,他微微吸了口氣,一揮手,立刻有人上前搬動桌椅。
司梵坐着不動,漠然看着爲了讓開位置而狼狽退避到一邊的五個老頭,一點起身的想法都沒有。
七大家族的老一輩家主只剩下鬼翼柳軫星五家,張家井家老一輩已經去世,雖然已經選了新的家主,但井封與張鐸歲數都不大,在極看中資歷的‘驥’集團裡自然不能與老一輩的家主相提並論,這次反而因禍得福,省下了尷尬。
鬼家家主桂翔眼疾手快的扶住差點被椅子絆倒翼家家主易鷺,研習了文化一輩子的易鷺直嘆氣,翼宿一族從來不問俗事,只專心研習文化,沒想到臨老了還要因爲兒女婚姻的事跟首席對抗。軫家家主甄白朮與星家家主辛格相視一眼,都無奈而笑。
別人忍得住,桂翔卻哪裡忍得住,七大家族裡鬼宿一族尚武,也是性格最暴躁的一個家族,他霍然就要開口,胳膊卻被人狠狠一拉,他怒而回頭,狠狠瞪向身後阻止他的文靳,“小兔崽子,你幹什麼!”
文靳一邊感受着來自司梵那邊的冷意,一邊堅定‘扶’住老頭子,壓低了聲音道,“您想大亂嗎?那可是首席。”
桂翔雖然魯莽,卻不蠢笨,立刻從文靳含含糊糊的話裡聽出一些內容裡,虎目裡立刻迸出驚異茫色!
文靳微不可見的點頭。
桂翔微微倒抽一口冷氣,飛快回頭看向神色漠然的司梵,心裡又惱又急,一腳發泄似的踹向文靳,“混賬東西!”
文靳也不敢躲,硬生生的捱了一腳,疼的他幾乎要以爲自己的腿骨斷了。
其餘幾家家主紛紛看過來,桂翔有口難言,哼了聲,板着臉不說話,其餘諸人都當桂翔在跟文靳置氣,紛紛勸慰,只有最精明狡猾的柳泰眼底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司梵。
桌椅搬動迅速而無聲,很快就安置妥當,爲了體現司梵首位的位置,會議桌呈現詭異60°角,也幸虧會議室夠大,怪是怪了點,至少還能舒舒服服的坐下去。
但被司梵剛纔那下馬威一殺,五家家族的家主都有些惴惴,連向來衝動豪邁的桂翔因爲了悟某個事實成了閉嘴的鵪鶉,以至於桌椅排好了,卻沒有人坐,五個老頭站在桌邊面面相覷,會議室的氣氛陡然變的十分古怪。
司梵眼皮微掀,掃了眼站在五個老頭,又頓了頓,才淡淡看向柳霧,“五位都是長輩,請他們坐下。”
柳霧冰冷眸裡一瞬笑意,聲音卻冷,“是。”
這五個老頭平常仗着他們的身份資歷,倚老賣老慣了,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了。
她一揮手,身後人立刻拉開了椅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赫然就是剛纔幾個人坐過的位子。
五個老頭如蒙大赦,哪裡顧得上司梵是不是存心譏誚他們,趕緊坐下。
柳霧親自拉開了兩張椅子,回頭看向人羣之中,“井家主,張家主,也請坐吧。”
井封與張鐸沒想到會被點名,面上都露出一抹苦笑,慢慢的從人羣裡擠出來,忍着頭皮發麻,生平第一次與五個老前輩坐在一張桌子上。尤其是張鐸,臉上更是尷尬,精明如他,怎麼猜不出一直在國外的首席爲什麼會突然回國。可是這件事,不管成或不成,根本沒有他說話的權利,哪怕他現在是張家家主,哪怕雨柔是他的女兒。
司梵不說話,會議室靜的出氣,連大氣都不敢出,空氣彷彿被抽離了,凝滯的氣氛像山一樣壓下來,壓的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五個老頭相視一眼,他們雖然不會被壓力壓垮,但這樣坐着,也讓他們不自在。
柳泰迎向其餘四人的目光,微微苦笑了下,就要開口。
“我在外面,聽到一個謠言。”
司梵突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