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微微吸了口氣。
沈晏說的沒錯,這件事,確實是樊心的機會更大!
試想想,當初容潯對她絕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以容潯縝密的心思,如果他真的不想去救沈晏,這件事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被樊心發現?
如果真的是樊心……
樊雅目光微冷。
她一直知道樊心討厭她,沒想到,在那麼久之前,她就已經存着想害死她的心思了!
“還有一件事,我確實一直沒有告訴你,你以爲當初你被我媽帶走,真的只是巧合麼?”
樊雅眸光一銳,驚疑道,“難道不是?”
“在那之前,我媽一直都是何家的家務助理,我媽年輕時曾經小產過一個女嬰,也因此,她清醒時候,都是將樊心當自己女兒疼的。”沈晏俊雅臉上淡淡譏誚,“於是有一天,她真心疼愛的小女孩眼淚汪汪的告訴她有人想來搶她的爸爸,我媽性子偏激,所以……”
樊雅不可置信,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陣寒意,“所以是她……可是那年,她才十歲!”
“那又如何,再鈍的刀也能殺人,再小的孩子,也會有壞心思。”沈晏看了眼樊雅,“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告訴你,樊心絕對不是沒有你想象中的沒用,她狠起來,比你辣手的多。”
“可她爲什麼?當年爸爸都不肯見我,她又何必!”
沈晏深深看她一眼,“樊雅,當年的事,你確定你真的完全清楚嗎?要知道,當初你也只是個孩子,孩子的眼睛,是很容易被矇蔽的。”
樊雅真的是怔住了。
她一直都堅信着自己被爸爸捨棄的事實,雖然傷心,但過了這麼多年,傷痛也早就漸漸淡去,但如今,沈晏的話無疑爲她揭開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如果……如果當初真是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呢?
沈晏身體虛弱,撐不了多久就已經露了疲色,樊雅立刻請了護士過來送他離開,他倒也聽話,只囑咐了她要靜養別忙着起身就乖乖順順離開了,也不看看他現在的臉色比她還難看的多。
沈晏一離開,她就找了高雲開過來,高雲開鬍子拉雜,雙目通紅,顯然還沒有從李恩婉去世的打擊中回過神。他簡單說了下沈晏現在的狀況,沈晏身體確實是虛弱,所以即使直注入了鮮少的毒素,對他的身體也是致命性的打擊,幸好搶救及時,沒有留下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如果日後好好調理,應該還是能夠恢復的。
說完沈晏的狀況,他也不走,看着她欲言又止。
樊雅心裡咯噔一聲,高雲開外表雖冷,性情卻是她認識的人裡最明朗柔軟的,李恩婉雖然做的過分,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對高雲開有恩,李恩婉就這麼無緣無故的出手,怪不得讓高雲開疑惑。
這件事,不管怎麼說,或許註定是要在雲開跟她之間留下一道裂痕了。
但她沒有隱瞞。
事無不可對人言,雖然她惋惜驚駭於李恩婉的決絕,也多少有些後悔,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高雲開聽完之後久久沉默不語。
樊雅看着他,沒再說話。
如果雲開因爲這件事而怨恨她,她也認了。
“我不知道……她對我……”高雲開聲音艱澀,眼眶微微發紅,有些痛苦的抱住頭,“我一直都把她當做學姐,一直都是。”
樊雅輕輕嘆了口氣,“雲開……”
不等她說完,她的話就被高雲開打斷,“這件事全是我的責任,是我糊塗,一開始沒有察覺。”他手指痙攣似的抽了抽,低頭悶聲道,“你別有負擔,以她的性格,就算不是你,她也遲早會……這條命,說到底,還是我欠下的。”
樊雅一驚,心裡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雲開,你想做什麼!”
高雲開擡頭,雙眼通紅充血,俊朗面孔看起來十分猙獰,“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樊雅,你幫我照顧我爸跟……小喬,告訴小喬,我是個懦弱沒用的男人,真的不值得她等。”
“雲開!”
“樊雅,別阻止我,你應該明白我現在的心情,所以,別攔我,求你,別攔我。”高雲開聲音裡略帶了點哽咽,看起來像只受創過度的大狗,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樊雅登時默然。
確實,她理解雲開的心情,知道另外一個人因爲自己而死的感受,尤其是身上還揹負着還不了的情債的時候。
當年,她因爲沈晏逃到了高家,幸好老天保佑,沈晏沒有死,她還有機會彌補。而李恩婉確確實實的死了,還死在了雲開的面前……
她回頭望向窗外,眼底淚花微閃,眨去淚意,她放緩了聲音,“不管你去哪裡,記得報個平安,就算你怨我,也要想想高叔跟……小喬。”
高雲開飛快擡眼,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一句話沒說,重重的點了點頭,大滴眼淚滾落在樊雅的手背上,燙的她也想跟着落淚。
高雲開當天下午就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高雲開離開的消息還是來幫她會診時帶過來的,原本就蒼白衰老的老者因爲這兩天的變故,頭髮更白,腰也佝僂了許多,遠遠望去,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折散在風裡。
對於高雲開的選擇,李教授只是搖頭嘆息了兩聲冤孽,卻也同樣的沒有對樊雅多加苛責,樊雅倒情願他罵她罵她一頓,他這樣的寬容,反而讓她難受。
李教授像看出了樊雅的愧疚,苦苦一笑,“罵你?還不如罵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一時想岔了,你怎麼可能跟着我去樓上,如果我不那麼嬌慣那孩子,她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這件事,你或許是有錯,但錯的更多是我,你讓我怎麼罵你?”
老人搖頭,望着遠方輕輕嘆了口氣,“小婉最後是後悔的,她還是個好孩子,等我以後老了,如果還能見到她媽媽,一定告訴她,我們的女兒,是個好孩子。”
樊雅一怔,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腹部,良久不語。
“想什麼呢?”李教授溫和的問。
樊雅回過神,“我只是想我的孩子,容雋,今年四歲了。”
李教授一怔,“男孩?”
“嗯。”察覺到李教授的表情有些古怪,樊雅心裡微微不安,“怎麼了嗎?”
李教授目光微微閃爍了下,“沒事,沒事的,只是想起我那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你先休息着,最好還是臥牀靜養吧,你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太危險了,切忌情緒激動,也別亂走動。”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等什麼時候你那孩子回來了,讓我也見一見,一定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樊雅腦海裡忽而閃過一個飛快的念頭,但那念頭一閃而逝,她暗笑自己多心,點點頭,“到時候一定讓您見見。”
李教授笑容有些勉強,一轉身,微微嘆了口氣。
樊雅恰好回頭望向窗外,沒有看見。
下午時分,樊以航也過來了一趟,不過樊以航似乎是忙的很,簡單說了幾句就讓她休息,還是晚上蘇顏過來時,告訴她說前兩天她昏迷的時候起,奉氏股票直落,樊氏柯氏兩家集團不遺餘力的收購奉氏股票,奉氏與‘驥’集團的合併集團也宣告失敗,一時間,叱吒風雲了數十年的奉氏明顯顯出大廈傾頹的架勢,但就是這樣的時刻,奉何華也沒有出來主持大局,坊間不僅是在唱衰奉氏,還有流言說奉何華一定是捲款潛逃了。
當然,那只是流言而已,奉何華當然不是捲款潛逃了。
在她來醫院之前,她就收到了趙謙的消息,知道奉何華在四季會所失蹤那一天,會所vip區確實進入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子,雖然影像上面容大改,但結合容恬當年在火災中逃生的遭遇,應該就是容恬沒有錯。至於另外一個與奉何華接觸過的神秘女子則非常警惕,居然沒有被任何監控拍下她的正面照片,趙謙已經找人去做繪圖,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應該有消息了。
但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奉何華失蹤前與容恬接觸過是事實,所以她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就通知了容閎,容灃他們藉助容閎的力量來打擊她,她照樣可以藉助容閎。據她這些年觀察所得,容閎對奉何華並不是沒有感情,如果容閎知道奉何華落到他兒女的手上,而且是處於被軟禁的境地,容閎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沒想到,大哥跟沈拓憤怒之下做出的決定,陰差陽錯間,倒是驗證了她奉何華失蹤而且可能情況不妥的論斷。
奉何華雖然是個女子,但她一手將奉氏扶持到今天這個地步,同樣也證明了她並不是無情的人,如今奉氏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奉何華居然還不露面,肯定是出了什麼狀況以至於她沒辦法露面。
這麼長時間,容閎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也沒再提容氏股份過度的事情,也沒有聽到樊以航身世外泄的消息,顯然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些她不知道的情況。
對於這一點,樊雅沒有一點愧疚心,甚至樂見其成。
是他們不仁在先,別怪她不義。
“狗咬狗,一嘴毛。”蘇顏對此嗤笑了聲,站起身,“我先走了,明兒再來看你。”
樊雅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小雋最近住哪裡的?住你家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