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一片混亂,不是爺爺出了問題,而是二嬸的母親做闌尾炎手術,急召女兒女婿回鄰市照顧。
見到鞏雪,鞏明軍頗爲尷尬地把手裡的袋子朝身後挪了挪,“小雪,你回來了。”
“哦,二叔。”聽到她說話聲音的阿原從爺爺的房間露了個頭,確定是主人以後,興奮地拱起脊背,一個漂亮的彈跳,朝鞏雪懷裡直撲過來。
“喵----”鞏雪微笑着抱起阿原,臉在它熱烘烘的身上蹭了蹭,驅散寒意。她問鞏明軍:“二叔,你們晚上幾點的火車?”
“十點半,你二嬸說坐夜車人少,到時候我們接了濤濤直接回鄰市。”鞏明軍的身子朝後撤了撤,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大自然。他背後藏着鞏老早先收藏的補品,均是價值不菲的上好乾貨。妻子說不能在幾個勢力眼的嫂子面前丟人,逼着他趁小雪不在家的時候去儲藏室拿了幾包。
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剛順了東西要溜,卻碰上回家的小雪,他的臉面着實有些掛不住,心想着趕緊應付幾句,帶着妻子走人。
鞏雪對於叔嬸的貪婪,早就習以爲常。她偏過頭,假裝把注意力都放在阿原的身上,一邊逗貓一邊繞過二叔,“時間太晚了,我就不送你們了,哦,對了,這是一千塊錢,你帶給濤濤,算是我給他的壓歲錢。”
鞏明軍猶豫着要不要接,錢卻被大刺刺伸過來一隻手搶了去,“哎喲。。。濤濤真是有福氣,有姐姐就是好啊。是不是啊,明軍?”是拖着兩個大行李箱的張素琴,穿戴一新的她,不像是回家照顧老母,倒像是回鄉省親的皇親國戚。不過,手裡捏着鈔票的貪婪模樣,卻把身上明晃晃的顏色折損了不少。
送走叔嬸,鞏雪給堂弟鞏濤打了個電話。鞏濤在電話裡向姐姐傾訴說,他其實並不想回鄰市過年,那對自私自利的父母就是怕他在家裡伺候爺爺,所以才硬把他帶走的。他說回去看看姥姥,過幾天,他就回漠北來陪爺爺過年。
鞏雪知道鞏濤不是叔嬸那樣的人,但她不想因爲爺爺,因爲她的原因,使二叔一家的親情出現裂痕,她勸服鞏濤頗費了點功夫,等掛了電話,才發現早過了幫爺爺補充營養素的時間。
每天晚上臨睡前,她都會榨一杯新鮮的果汁爲爺爺補充維生素,今天光顧着和鞏濤說話,竟忘了這茬事。匆匆忙忙去廚房,卻發現田姨已經把溫熱的果汁灌在瓶子裡,準備自己去餵食。
看到鞏雪,田姨笑了笑,“和濤濤說完了?他有沒有鬧騰啊。”田姨很喜歡孝順懂事的鞏濤,平常只要濤濤在家,她總是變着法兒做他喜歡的食物,爲長期在學校吃住的濤濤改善生活。
田姨不止一次當着姐弟倆的面說過,他們纔是鞏家真正的親人,無論鞏濤的父母怎麼對待親生侄女,鞏濤都不能對不起姐姐。
鞏濤當然會盡心盡力的照顧姐姐了,他對鞏雪的感情極深,田姨不用點醒他,他也知道未來該如何去做。
田姨其實還有一個心思,她希望在鞏老百年之後讓姐弟倆繼續在鞏家小樓生活,可能的話,她願意繼續留在鞏家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哪怕沒有工資也無所謂,只要小雪能平平安安的,不再因爲親人的離去而感到孤單無助,那她就算是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鞏雪自然瞭解田姨的良苦用心,感激之餘,她想在物質方面補償這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保姆。
給爺爺喂完果汁,鞏雪把早已準備好的工資包塞給田姨。馬上要過年了,沒有老伴的田姨要爲鄉下的孫子孫女們準備壓歲錢。田姨的家鄉在漠北一處窮困的小山村,她經常寄錢給家裡的兒子貼補家用。
田姨發現包裡比工資多了許多的鈔票,趕緊又跑回來還給鞏雪。鞏雪怎麼能拿回來呢?田姨爲這個家付出的辛勞,不是用金錢能夠等價折算的。她不過是代表爺爺聊表心意,希望老保姆的生活也能過得好一些。
田姨抹着眼角回去休息了,鞏雪把睡着的阿原放進它的安樂窩,然後挽起袖子,幫爺爺做例行的按摩和推拿。
爺爺的身體沒有因爲久病臥牀而顯得消瘦,還是發病前的模樣,軀體強健,肌肉有力。他的面色很紅潤,白髮精神,周身乾淨整潔,不瞭解的人第一眼看到,會以爲他是個正常人。
鞏雪掐揉着爺爺的穴道,刺激他的感知能力。“爺爺,今天是大寒,外面又下雪了。您還沒忘吧,每年到了大寒,我的生日也不遠了。對啊,後天,您的孫女就要滿十七週歲了。呵呵,高興吧。。”
“田姨說了,今年要爲我大肆慶祝一番,讓我把朋友們都請來,她要大展拳腳!哈哈。。田姨最拿手的,豬肉白菜餃子,蒜蓉大蝦,紅燜雞,您還沒忘那些菜的滋味吧!我還記得,您最愛吃蝦了,不過每次吃這道菜的時候,您總是吃的最少的一個。爲什麼呢?因爲您總在給我剝,您總是說,小雪,吃蝦腦子聰明,多吃一點;小雪,吃蝦能長高個,多吃一點;小雪,吃蝦能補身體,多吃一點。。”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地,偏過頭,用肩肘的衣服蹭了蹭眼睛,然後吸了吸鼻子,笑了,“您看,您是不是挺囉嗦的,和去世的奶奶一樣,總是不停地讓我吃這吃那,恨不能把我喂成大肥豬。。。呵呵。。”她掐了掐自己的臉,衝着神情恬淡的爺爺撒嬌似的說:“田姨總說我瘦,我真的有她說得那麼誇張嗎?一陣風都能吹跑,太誇張了啊。。不過啊,您得快點好起來,不能逃避您的責任,您得負責把我喂胖,不然的話,我還這樣瘦下去,讓您醒了也。。。。”
突然,她所有的動作都凝住,散漫的眼神也集中到一個點,直直地盯着爺爺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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