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宇不得不承認,這個叫辣雨的主播,對於李白這個英雄的理解已經達到了很深的層面。
無論是對血量和一技能位移的把握,還是對每個時間段的節奏安排,都恰到好處。
刺客類英雄最難把握的,就是進場的時機,早一點容易有去無回,甚至帶起團戰,使隊友陷入艱難的處境;進場晚了,則會錯過收割人頭的時機,讓隊友所有的努力和犧牲,都變得毫無意義。
從幾次團戰來看,辣雨對進場時機抓的非常準,每次青蓮劍歌的釋放都能夠將輸出和斬獲的人頭達到最大化,甚至每一步的走位都不顯多餘,幾乎可以算是零失誤。
辣雨的打法在隊友看來是飄逸俊灑,在對手看來則一定是神出鬼沒,開局五分鐘,便已經把雙方比分打到了10:2,而己方得到的那十分當中,有七分與他有關,分別是他貢獻的五個人頭,以及兩個助攻。
啤酒淡黃透亮,泡沫細膩柔軟,酒瓶搖晃間,酒浪迴盪,滿是激情。凜冽的酒精如強烈的催化劑,使看着直播的張雅玉和寧宇都在不同程度上感到熱血沸騰,恨不能立刻到王者峽谷中征戰一番。
“不用看了。”寧宇說着,仰脖痛飲一口啤酒。一個酒嗝之後,他感到渾身的舒爽。
“他水準如何?”張雅玉陪着寧宇喝了一口酒之後問道。
寧宇點頭道:“除了職業選手之外,他應該是我見過的打的最好的了。”
張雅玉問道:“哪個職業選手水平比他高?”
寧宇反問道:“你不知道職業選手的評判標準中,遊戲操作水平只是其中一個環節?”
確實,很多職業戰隊招收新隊員,最低的要求就是單排上王者,最離譜的是單排上百星王者。
過了這道最初的門檻之後,後面還有一系列的考驗如一道道障礙擋在那裡。
職業選手光鮮于人前的代價,是成千上萬被淘汰者的犧牲,以及超出常人的艱辛與刻苦。
可以說,如果不是對這個遊戲真正的熱愛,只是將之作爲斂財的工具,即使混進了職業電競圈,也必然無法走得更遠,甚至會每天生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中。
張雅玉回味了一會寧宇的那句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問道:“那你覺得,把這樣一個人拉入戰隊,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寧宇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人家肯定不會輕易加入任何戰隊。主播做到他這個層次,收入可不低,遠遠超過大部分的職業選手。人家憑什麼放棄現有的一切,卻加入一個不知道能走多遠的戰隊?是個人,都能算清楚這筆賬吧。”
張雅玉皺眉道:“我覺得你這麼說有些太絕對了。如果他也有一個電競夢,渴望在職業賽場上捧起冠軍的獎盃呢?那樣可是會大幅度增加他的名氣,對他有好處。”
寧宇淡淡道:“或許吧,可那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話冷不丁丟出來有點冷,使得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使氣氛又變得沉悶。
“對了,你不是說你知道萬淵和田野爲什麼沒有到場嗎?”寧宇當先打破沉默。
張雅玉點頭道:“萬淵其實本來就沒打算到場,除了他和蘇慧那層親戚關係外,他也不願意去輸掉比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丟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她頓了頓,繼續道:“聽說,他今晚去找這個叫辣雨的主播了,想拉人家進他的戰隊打高校聯賽,甚至不惜承諾如果得到獎金,全給辣雨。”
寧宇皺眉問道:“我是聽小胖哥說,那個叫萬淵的一看就是個很有錢的主兒。可是,他這麼做,圖什麼呢?”
張雅玉道:“萬淵家裡很有錢,他爸有家上千人的公司。聽說他爸一直想讓他畢業後繼承家業,但他卻想組建一個職業電競戰隊。他估計是想要通過比賽,拿個好成績給家裡看,然後爭取到他爸的支持吧。”
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些人,從出生就比別人的起點要高,甚至當他們在產房中發出啼哭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未來擁有別人追求一輩子都無法踏上的黃金大道。只是,那樣的人,往往都不願意走父母安排好的路,渴望在其他領域證明自己。當然,那些人只要家裡支持,都會在自己希望所在的領域獲得不俗的成績。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存在公平,如果存在,那爲什麼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
寧宇想到家中煤礦出事之前,自己也曾是那樣的一些人。但一場意外坍塌事故,讓他一夜之間從雲端掉入深淵。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寧宇至今想起,那些泛黃的畫面仍然清晰,讓他每次不自覺的回憶,都感覺內心一陣陣抽痛。
應該是酒真的喝多了,寧宇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一滴淚珠,但他不敢擦,生怕旁邊的張雅玉看到。
淚珠沿着他的臉頰滑落,落到冰涼的桌面上,碎裂無形,正如他那曾經的夢想。
“不說萬淵了,田野又是怎麼回事?”寧宇轉移話題問道。
張雅玉道:“田野那裡就有點複雜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人背後搗鬼,就在今天傍晚的時候,也就是田野正要去參加比賽的時候,他們寢室一個人的錢包丟了,最後在他的櫃子裡面被發現,結果田野被喊到了教導處,據說學校還要處分他。”
寧宇聞言一愣,隨即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把張雅玉和燒烤攤的那對老夫妻都嚇了一跳。
“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田野怎麼也不至於那麼傻吧,犯得着偷同寢室兄弟的錢包?如果真想偷,只偷錢又不是做不到,犯得着連錢包一起偷了,還放到自己的櫃子裡面等人去查?”寧宇憤憤然道。
張雅玉冷笑一聲道:“不用說,肯定是蘇慧找人搞的鬼。那女人我以前接觸過幾次,感覺她是個特虛僞的人,總會幹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所以我後來就懶得搭理她了。這一次,她爲了讓唐糖丟臉,可真是下了苦功夫。不過挺好,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這一次你可算是得罪她了,你不怕她報復?”寧宇問道。
張雅玉不屑冷笑道:“我怕她?切!”
寧宇滿面擔憂的道:“能不能想辦法幫幫田野,如果不是因爲幫唐糖打這場比賽,我想他也不至於惹上這樣的事。”
張雅玉道:“關於田野的事,咱們就誰都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和唐糖說過了。唐糖家境很好,出手大方,在學校認識的領導也挺多,有她出面,田野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相比於關心田野,你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蘇慧要對付我?”
張雅玉搖了搖頭,點亮手機屏幕給寧宇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了,宿舍樓已經關門了,你等下怎麼辦?”
寧宇暗想:你之前不是還說不用我擔心睡馬路嗎?怎麼現在又這麼說。你摸摸你的良心,不疼嗎?
雖然他心裡這麼想,但卻不能這麼說。
“我沒事,等下可以找個網吧包夜,在沙發上睡一宿。關鍵是你,你怎麼辦?要不也跟我去網吧?”
張雅玉起身道:“別去什麼網吧了,跟我回我們電競社的辦公室吧,順便還有些問題想找你研究研究。”說着,她掏出錢包,暈暈的跑去找那對賣燒烤的老夫妻買了單。
作爲校社團聯合會下最大社團之一的電競社社長,張雅玉有些社聯大樓的門鑰匙,以及電競社辦公室的鑰匙。那裡雖然沒有牀,但是幾張椅子拼一下,還是可以湊合一晚上的。
只是,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如果傳出去了,會不會影響不太好。
寧宇想到了這一層,但是沒有說出口。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他如果再說什麼,那可實在是太矯情了。
醉酒的兩人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學校,都是沉默無言的走在空蕩蕩的校園之中。
褪下了晨日的喧囂,這座校園展現出了不爲人知的另一面,靜謐卻又略帶詭異的一面。
寧宇忽然很喜歡這個時間的校園,因爲只有這時,他才體會到沒被王者榮耀霸佔的世界,景色有多美好。
那一草一木被晚風吹得“沙沙”想,那天上得雲朵帶着並不晃眼的月亮與星星們玩着捉迷藏,那一座座漆黑的建築沉默在墨色的夜下,彷彿在看那一草一木,也或者在仰望滿天繁星和絃月……
人在喝多了酒之後,會覺得自己變成了超人,走路快,爬樓梯快,快得普通瞬間移動一般。
寧宇就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的,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穿過了半座校園,不知不覺的爬完了樓梯,稀裡糊塗的就坐在了電競社的辦公室裡。
張雅玉招呼寧宇坐下之後,走到一個上了鎖的鐵櫃子前,蹲下身,打開了櫃門,從裡面抱出來了一打卷的紙,並在附近的一張長方形大木桌上鋪開。
“寧宇,過來看看。”張雅玉大聲招呼道。
已經喝醉的寧宇搖晃着走到桌旁,眯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你一張張紙上,竟然都打印有王者峽谷的地圖,並很複雜的記錄着各種戰術體系以及節奏安排。
“能看懂嗎?”張雅玉問道。
寧宇視線不離桌面上的紙,點頭道:“都能看懂。”
張雅玉看着寧宇驚訝且認真的樣子,略帶得意的道:“那就給些建議或者評價吧。”
寧宇這次並沒任何推辭:“好,咱們一個一個來,先看這一張,后羿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