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等在門口, 天都這麼暗了,榮真再不回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最近出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木樨實在放不下心。
陳展站在他邊上, “沒事, 我剛打聽了, 公爺的轎子在路上了。”
木樨點點頭。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陳展, 陳展總給自己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儘管他的模樣,他的聲音都不一樣,卻老讓自己想起榮家一位副管家。
正想着, 就看見遠處有頂轎子過了來,轎子頂上掛着盞小燈, 上面有個榮字。
榮真等轎子停穩後, 調整了兩次呼吸, 才真正把轎簾掀開。
木樨的表情在燈光下格外生動,從一開始的擔憂轉瞬就變成了安心的笑容。
榮真對他微微點頭, 又問陳展,“今天有什麼人來祭拜嗎?”
“只有幾個生前和夫人要好的小姐們來了,都是揹着家裡人的。”陳展不免嘆息,“我替您還的禮。”
“那就好。”榮真答,然後又道, “把書房的燈掌上, 我今天有挺多東西要看。”
陳展彎腰, 立刻去忙了。
木樨有手語問, “吃東西了嗎?”
榮真愣了愣, 搖搖頭,“忙忘了。”
木樨嘆了口氣, 就知道是這樣,也轉身走了。
榮真沒加在意,在書房裡剛落坐,木樨就敲門了。
他探進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像在做什麼壞事似的。
榮真朝他招了下手,“進來啊。”
木樨端着吃的,走到榮真面前,把兩碟小菜擺在桌上。
榮真等他擺好,便抓起他的手,“這些天是不是很累?”
木樨搖頭,眼睛瞅着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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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休息知道嗎?”榮真又道。
木樨不知道榮真還打算叮囑幾句,連連晃了晃手腕,擡着下巴指着桌上。
榮真不解其意,看了半天,才發現了點不對勁。
這菜的樣子……
榮國府自家的廚娘,是個有些較真的人,就算趕時間也會把擺盤搞的十分精細。
但是這,榮真擡眼看木樨,“你做的?”
木樨興奮地點下頭,抽出手,給榮真比劃,“廚娘這幾天不眠不休的太辛苦了,所以我就幫幫她的忙,”他把筷子擺到榮真面前,示意他快嚐嚐。
榮真挑了下眉毛,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說難吃是不是?
他拿起筷子,夾了點青菜,這是最安全的。
一入口,竟沒有自己想的那樣難吃,木樨照顧他的習慣,鹽放的很少,清淡中又有蔬菜的鮮香,倒的確是不錯。
木樨看到榮真的樣子很是得意,自己搬了個小凳,坐在榮真的邊上,幫榮真斟茶,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外面月華如水,屋裡燭光溫馨。
榮真看着木樨的臉,從未覺得這樣踏實。
木樨趁着他吃飯的功夫,對着桌上的信起了好奇,他拿起個信封,看到上面的名字,這不是常守在御書房的小太監的名字嗎?
榮真問,“你認識他?”
木樨點頭,又給榮真解釋,“我去皇上的御書房的時候經常遇見他。”
“木樨,”榮真眼神一變,“你這次進宮,可覺得哪裡和從前不大一樣嗎?”
他當時進宮,一心只爲了給榮真求情,哪注意的到其他,不過木樨轉念一想,他或許沒和榮真說明這事,“當時,我把信交給了皇上,他立刻就派禁軍把平南王府的別苑包圍了。”
這話初聽倒沒什麼,但要知道,禁軍的統治權可是牢牢把握在太后手裡的,就算皇上只是派他們出去巡邏一趟,都是要知會太后一聲的。
如果不通過太后的話,那不就是說明小皇帝已經能夠支配禁軍了。
如此,太后派皇后來給自己送信,而不是其他她身旁近侍也可以理解了。
那太后便不是要殺自己。
可這瓶藥要殺的人又是誰呢?
榮真呼了口氣,忽然想起今天在西郊遇到的程督雲……
他起身,走到書房密室之中,取出一個名單。
楚溪當時留給自己的。
這裡面全部是站在小皇帝一邊的人。
幸好有這份名單,不然自己現在可能要像沒頭蒼蠅一樣了。
木樨看着榮真一連串的動作,有些迷茫,但他知道榮真一定是想到辦法了。
他看着榮真把手裡那份名單謄寫了一遍,然後交到了自己手裡。
“把這個幫我交到陳展手上,他知道怎麼做。”
木樨點頭,把名單和剩下的飯菜一起帶了出去。
榮真坐回到原位,他又拿起那份名單,其中不乏朝中肱骨,這些人何嘗有錯,李韞是皇室嫡子,站他一邊纔是忠君愛國,而現在自己,明知道他們沒錯,卻還要替太后……
這國家還有的什麼救。
榮真此時算是真正看清了太后的目的,她並不是怕什麼功高震主,她壓根就從沒有給她的皇帝兒子着想過。
她除去李桓,是因爲李桓的年齡已長,且決斷力強,根本不會由她控制;而後她又以爲李韞懦弱,會繼續由她,卻沒發現李韞的羽翼也逐漸豐滿。
她想繼續把持朝政,就必須再除掉這一個兒子,扶植起一個更爲聽話的傀儡。
權力,不斷的權力。
誰說只有男人才會因權力而重獲青春,女人也可以。
如果不是和太后之間有着血海深仇,榮真倒是相當佩服她的手段,甚至會真心實意地爲她籌謀。
但現在,
榮真只想藉着太后的手,把李韞除掉,等李韞退位,便又會像當年一樣,朝中大亂,到時候……
榮真微微閉眼,雙手合在一起,他實在太渴望這一天了。
木樨站在書房門外,把紙展開,看了一遍,他不難猜到榮真想做什麼。
只是他有些害怕,這些並不是寫在紙上的墨印,每一個名字都代表着一條血肉拼成的人命啊。
老天,如果榮真註定要犯下這些罪孽,那麼所有的懲罰請由自己承擔吧。
木樨擡頭看着月亮,心中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