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年紀都是越老越厲害,中醫之道,並非開開藥方把把脈就成了。成爲名醫,需要無數的經驗,上千次的論證,一種病,開三四種截然不同的方子都是有可能的。
而名醫之上的神醫,卻是上萬大夫用經驗也換不來的。穩準狠是特點,救死扶傷是本事,死人醫活是尋常。無數被定下死亡之書的人,在神醫的救治下,健健康康的活過來。神醫,醫天下之無法醫,救天下之不能救。
而蘇寐,恰恰就是這樣一位神醫。
因而老管家一聽到蘇寐兩個字,一對渾濁的眼睛瞬時亮了,“蘇……蘇神醫?”
他是懷疑過面前少年的身份,畢竟府裡需要醫治的並非尋常女子,乃王爺心尖上的人。若是被庸醫假醫混進去,弄的藥將那女子病情治的更加嚴重,他腦袋可以搬家了。
聽聞蘇神醫年少救過了一位心口被箭刺穿,連皇宮御醫都救不活的將軍,自此才天下人皆知。只不過,行蹤不定,性格難捉摸,普天之下,找到他的真身,很難。如此,寧可錯認,也不能放過。
“蘇神醫,快請,快請。”反正還有幾位名醫把關,錯了,殺了便是。
祝珠珠掃了眼老管家,捕捉到他眼睛掩住的精明,垂下頭,不動聲色的跟着眉染走了進去。
府裡雅靜清涼,偶爾聽着幾聲鳥叫,園林走廊旁是鬱鬱蔥蔥的樹,不遠處聳立一座不算高的假山,其南側是悠悠的池水流淌。幾隻白色的兔子在圈起的草叢裡戲鬧,整個佈景極爲悠閒有趣。
“此處,甚好。”眉染也忍不住的評價一番,這種地方,完全想不到會是王爺居住的地方。
祝珠珠卻是小心翼翼,一點都沒有悠閒的心情。她待會得提醒眉染,以王爺那種奸詐的性子,這地方恐怕處處藏着玄機。
她果然沒有猜錯,王爺本尊有種異乎尋常的惡趣味,那就是整人。這也就解釋了爲啥他明明很愛女主還那麼喜歡虐韓七七。
“這裡環境甚是清雅,是我們巡撫大人專門爲寵妾準備的。平日無事,蘇神醫還是不要亂走的好。這邊請……”
祝珠珠同眉染對視一眼,順着路走進去,越走人越少。
“先前有幾位大夫,卻是懷着別樣的目的前來,相信蘇神醫爲人光明磊落,自不會同那幾位一樣。”他們進入了大堂,卻看到渾身是血趟在一旁的三個男人,皮開肉綻,傷勢嚴重卻不至於死。
兩人頓時明白,是給所有不懷好意之人的下馬威。
眉染面色如常,對於這般血腥甚至沒有皺過鼻子。
老管家近距離觀察了下眉染,眉清目秀,沒有任何恐懼之色,果真英雄出少年。沒有任何慌亂,卻不一定她不是冒充。因而他繼續說着規矩。
“蘇神醫醫術高明,世上罕見。但所有的大夫都要在這考驗一番才得以入內。請!”
進入內室,管家將人送到,便退了下去,關上了門。
細瞧之下,原來有幾位鬍鬚綿長的老者坐在正堂,中間看起來比較威嚴的男子,面色冷凝的直接說道,“第一關,分辨藥材。”
祝珠珠心裡一動,早就知道會有考驗,卻不知道會有幾關。若說藥材,祝珠珠認識的不多,方纔的突擊也不知能否過關。
眉染似乎察覺到祝珠珠的緊張,冰冷的手握住祝珠珠,輕輕的點了點頭。
頓時她心裡一定。原來眉姐姐是擅長辨藥的。
其實,眉染不擅長,可眉長老卻是極爲擅長的。當年眉長老被歹人所害,九死一生。後來爲了治癒身上的惡疾,久病成醫。
眉染走向面前的一處藥材,伸手取來,聞了下味道,細看了下質地,便篤定了。又走到另一邊,卻沒有用手觸碰,只細細看着,點了點頭。最後一處,眉染卻是皺起了眉頭,這味藥……
“時間到。如何?”幾個字,生硬的從左側老者那傳出,似是感覺這麼一個年輕的醫者,怕是答不出幾味來。
眉染視線一直沒有從最後一處藥材上離開,祝珠珠心裡也有了絲不安,最後一份藥不認得嗎?可自己更不會知道了……
一會,眉染便收斂的目光,淡然的指着幾味藥說道,“第一份裡,是半夏。”
“什麼半夏?”
看那本爲米色白珠,被片成大小不一的藥材,分辨起來不僅看紋路,還要看氣味。
眉染走過去,手指捏起了一片,“除了這片是姜半夏外,其餘全是生半夏。”
說完,三個老者同時一動,盯着她手裡的那一片藥看。
想來他們以爲全是生半夏,卻不知如何會夾雜了一片姜半夏。只有右邊那位老者,捋着鬍子和善的笑了。
“你是如何分辨?”左側那個人倒是很奇怪,這少年怎麼從這麼多生半夏中分辨出異類的。
“這一片微黃,有姜的氣味,應該是用姜來醃製的姜半夏。”
幾人只覺此人甚爲細心,可還是覺得光憑這點,怕是不好分,因爲顏色相差並不大。只能說,這少年天賦異稟,是醫藥奇才。
在一旁註視的祝珠珠卻有了分了然,這姜半夏,分明是她們之前買的。第一次取藥的時候,放進去的。沒有誰能看的出來。連中間那位也一臉欣賞的目光。
於是祝珠珠面上有了喜色,高揚起頭,似乎是她分辨出的一般。她是個藥童,是個在爲主子高興的藥童,更是神醫蘇寐的藥童,理當有傲氣。
“第二味,芙蕾子。”
話語剛落,幾位一同甚爲滿意的點頭。
右側那位紅光滿面的老者笑嘻嘻的問,“你怎知這是芙蕾子,而不是蓉雷子呢?”
芙蕾子和蓉雷子,本就伴生生長,卻是很少人能真正辨別出來。顏色一樣,質地一樣,味道一樣。只是一個性熱,一個性寒。所以很多大夫能答出是蓉雷子,便也算勉強過關。
祝珠珠也記得,方纔眉染連碰都沒有碰,竟然能看出來是什麼藥材。真是厲害!
“此爲單葉。”眉染言簡意賅的解釋道。
祝珠珠伸着腦袋,數了一下,果然,有十七片呢,是單葉植物。
右側那位頓時開心的大笑起來,活脫脫一個老頑童形象,“看我帶來的這芙蕾子怎麼樣,自命不凡的御醫怕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哪味,就算偶爾猜對了,也說不上來。你這小子不錯啊,老夫看好你!”
“至於最後一味……”眉染注視着那位藥,卻是很難下決斷一般。
中間那位老者觀察面前這少年,她這麼大年紀,怕是沒有見過這類東西。這可不是書上有的。
右側老者卻急了,“快說快說,猜出來嚇嚇他們。”
“最後一味,並非是藥。”
此言一出,祝珠珠愣住了,不是藥?
另外三位老者,卻是各有各的想法。
左側卻第一次收起玩味的表情,“依你之見,這是什麼?”
“是毒,闢喀虯(讀音:皮卡丘)。”
沒想到,話音剛落,三個人同時有些失望。
右側的老頑童也急了,“你再仔細瞧瞧,這模樣怎麼會是闢喀虯啊,明明是……是那什麼啊……”
沒想到此刻,眉染卻笑了,清麗的面容上滿是溫和,“若不是闢喀虯,府上姑娘的病,怎會一直不好?”
沒等祝珠珠反應過來,屏風後面卻響起了一陣掌聲。
一身着精繡的八龍盤繞淡黃衣袍,器宇軒昂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紫金冠束髮,眉宇英氣逼人,高挺鼻樑下,是微抿的薄脣。瀟灑慵懶卻不失正氣,爽朗笑起卻不及眉眼,“不錯,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