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我有些失魂落魄。
傻傻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盯着電視卻不知道播放了些什麼,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張臉,那就是宸翔雨,他真的就要離開了,大概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只是這樣想着,我就一陣的膽寒,不可抑止的顫抖。
“咚咚咚”幾聲輕微的敲門聲在屋外響起。我麻木不仁地站起身,關掉了電視去開門,剛打開門,一個人順勢倒了下來,正倒在我的肩膀上!門外一片雪白,原來又下雪了,可是地上卻有一條蜿蜒的血跡,正到我家門口。
我突然清醒過來,先把那人扯進屋裡,他伏在我肩上,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很高大,我很費勁的把他拖進客廳裡,扔到沙發上。他倒在沙發上,我感覺手上粘粘的,一看,上面竟然沾滿了血!我一驚,看清那人的面容,凌亂的劉海蓋住了一隻眼睛,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顫抖着,顯得十分乖巧,雖然過長的頭髮使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直覺卻告訴我那是冰凌。
是冰凌!他怎麼會受傷?!我顧不得驚訝,趕緊找來紗布想要幫他包紮,我慌忙地翻着櫃子,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紗布。慌亂中,我回頭看了一眼,冰凌胸口前殷紅的血不斷的流淌着,已經染紅了白色的沙發,冰凌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的眼淚不由的落下來,放棄了尋找,我衝上去跪倒在沙發前,妄圖用手堵住他胸口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水,可是那鮮血卻噴得更多,連帶着我的衣裳都變紅了!
“冰凌!”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喊他的名字。
聽到我的聲音,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漆黑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欣喜。見他醒來,我寬慰一些,哽咽着道:“我送你去看醫生。”我欲起身,冰凌卻伸手扯住我的衣服,他輕輕擺手,脣角微微上揚,竟是笑了,“不用的,那些醫生救不了我的。”我卻仍是失了魂般的唸叨:“別怕,我帶你找醫生,沒事的。”
“嗯,我不怕。”冰凌仍是不改微笑,輕輕執着我的手不放。明知道他很虛弱,沒有一絲的力氣,我卻不忍心推開他的手,看着他胸前血流不止,我卻只能徒然的用手按住,看着他仍是在笑,我忍不住垂淚,“喂,你都快掛了,怎麼還笑!”
“別怕,現在還死不了。”他的手握得更緊,卻仍是握不住我的手,我趕忙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冰涼,涼到我的心底。
“到底怎麼回事?”我趕忙問。
他只是看着我,冰冷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溫度。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我驚覺不對,他怎麼一直看着我一動不動?他的眼睛仍是睜着,可是眨也不眨。我的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喂,你不許死。你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的,你憑什麼騙我!憑什麼憑什麼!”我鬆開了他的手,卻發現他的胸前已經沒有血水涌出。
“我說過的,現在還死不了。”他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伸手
又拉住我。
我又喜又悲,我明知他這樣會死,可是我卻沒法做出任何的舉動來幫他,他現在沒死,可是,終究會……我已經沒有了宸翔雨,怎麼可以再失去冰凌!我哭得更厲害,連視線變得模糊了,他輕嘆一聲,似是在喟嘆:“怎麼了,我沒死反倒哭得更兇了啊”,見我不理睬他,又道,“那我還是死好了。”
“你敢!”顧不得擦去眼淚,我怒斥。
“我不敢。至少現在還不敢。”他淡淡道,可是聲音裡滿是疲憊,“可是櫻櫻,我好累,好睏。”
“不許困!”我瞪眼,大聲道。
“好。”冰凌乖乖的點頭,答應的很直接。可是,我的心卻隱隱作疼,就算他答應又怎樣?我明知道的,我明知道的……
“櫻櫻。”他輕聲喚我,我擡頭看他,他的脣微微動,“幫我把頭髮捋開好不好,這樣……我看不見你。”鼻子一酸,我點頭,伸手捋開他過長的劉海,那雙漆黑的眸子注視着我,好看得令人驚心。
“櫻櫻,”他又喚我,我輕輕點頭答應,“我想和你一起坐在那張椅子裡。”他的眼神很認真,我想起他消失的最後一天,那天我們正是擠在那張椅子裡度過了一整個下午。那張小小的椅子,有些彆扭,卻很溫暖。
“好。”我點頭答應,竭力忍住不落淚。
我把冰凌小心的扶起來,其實我不是不奇怪,他留了那麼多的血怎麼可能神志這麼清楚,換了一般人就算不死,也應該沒意識了。
“你很想知道我是什麼嗎?”冰凌沒有看我,淡淡道。
“現在那還有意義嗎?”我皺眉,道。
我把他安放在椅子上,我也擠了進去。不知道瘦的是我還是他,兩個人坐在裡面竟然沒有原先那般的擁擠,多出很大的空隙。“我冷。”他皺眉,向我身旁靠了靠,像個尋求溫暖的孩子一般。我伸手抱他,可我的手臂不夠長,不能將他整個抱住,所以只能盡力的抱住他。
他的身子和他的手一樣,涼得人驚懼。我忍不住抱得更緊,將頭輕輕靠在他身上,呢喃道:“這樣呢,這樣就不冷了吧?”
“嗯。”他的頭深深埋在我的頭髮裡,輕輕答應。可是他的身子卻越來越冷,那股寒氣透過我的衣衫滲入我的肌膚裡,一寸寸地蠶食着我僅有的溫暖。
我們擠在那張椅子裡,依然很彆扭,但卻找不回那種溫暖的感覺。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他微微笑,聲音輕得我都聽不清楚。這句話,在此刻顯得異常的熟悉,我記得同樣的話,那天下午他也說過的,一樣的語氣,一樣的微笑。見我不說話,他擡起頭看我,又重複了一遍,隨即問:“好不好?”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我來不及去想這句話的含義,只是點頭微笑:“好。”
聽我答應,他脣角上揚,又低下頭靠在我的頭髮上。我低頭看到他已經長的過分的劉海,心
中一動,“劉海都這麼長了,我來幫你剪好不好?”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蒼白的脣,他的脣緊緊抿着,沒有答話。心中一震,我的手顫抖了一下,卻仍是微笑,“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提高了聲音,盼望他能夠回答一個“好”字,可是,沒有答話。
剪刀就擺在一旁,我站起身拿起剪刀。冰凌垂着頭一動不動,長長的劉海掛在面前,安靜得像一尊塑像。不知不覺間,我的視線又模糊了,努力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可是他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就像是兩隻蝴蝶停在眼睛上。
我輕顫着手幫他剪劉海,透過拉開的窗簾,我看見外面雪花飄飄揚揚下了一地,萬物都披上一層白色,映出白色的光芒。我很認真的在幫冰凌剪劉海,真的……很認真,隨着“卡擦卡擦”的聲音,我彷彿又看見那日的冰凌嘴角微微上揚。
那天,他問我記住他的笑容了沒有。
呵呵,那樣的笑容,我怎麼忘?那樣的笑容,如果真要忘記,大概要用掉我一輩子的時間吧!
那天,他還問我要了一個承諾,他說“不管我到哪裡,你都會記得吧?請你,一定要記住我,無論忘了什麼,都請你記住我吧!”
“好了!剪好了!”我勾了勾脣角,笑得一臉得意,“好看吧!”
他安靜的低着頭,彷彿他在表示同意我的觀點。
突然想起,那天,他還說:“不用,很漂亮。”
•••••說了兩遍呢。
我沉默,盯着他被我剪得亂七八糟的劉海,驀然間眼睛很酸,接着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誰許你死了?你說說,誰準你就這麼給我掛了!”我吼道,用力地捶打他,淚水肆虐着,我也不擦,也不顧我的淑女形象,只是哭喊着,“喂,你不許死。你說要守護我一輩子的,你說過的,你憑什麼死!憑什麼!”我拼命的搖晃着他的身子,想要把他搖醒,可是他的眼睛緊緊閉着,臉上一片安詳,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微笑。
驀地,他的身子竟然開始在一點點的消失,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我慌忙抱緊了他,可是那光芒一點點的吞噬着他的身子,消失的地方便什麼都不見了,我連眼淚都忘記落下,只是歇斯底里吼道:“不許消失!我不許你消失!”
……他還是消失了,我明明抱在懷裡,他卻還是變成了那道光在我的面前消失得徹徹底底,可是我明明抱着的,明明抱着的!一瞬間我心如刀割,原本以爲我的心已經麻木,現在才明白,原來不管經歷了什麼,該痛的時候我總還是會痛徹心扉。
我踉蹌着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手裡還零零散散的躺着他的頭髮。
“看着他在面前消失,心很痛吧?”不知我是麻木的坐在地上多久了,一個聲音陰惻惻的響起,語氣中充滿了得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