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就說簡小兄不會讓我失望的,果真如此。”四平老人謝長亭放聲笑道。
簡青書微一沉吟,擡頭道:“江、風、柳、山、雨、舟、亭、草八個字中,前七個字剛纔各位先生已經寫得不少,青書就取最後一個草字作詩,題目叫做《琵琶亭早春》。”
衆人一怔,這題目倒也平常,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簡青書擡腳跨出第一步,念道:“江畔小雨潤如酥……”
“好!”衆人讚道。
開篇第一句已經顯露出不凡,尤其是將雨比喻成酥油,這是很少見的寫法,準確地捕捉到了潯陽江畔絲絲細雨的細滑潤澤。
青書跨出第二步,繼續念道:“草色遙看近卻無……”
“妙!”這一次的聲音更大。
這第二句緊接着前一句,寫琵琶亭外的小草沾染細雨後的景色。遠看似有,近看卻無,描畫出了初春時剛剛發芽的小草所表現出來的朦朧景象。
簡青書接着跨出第三步。
大家以爲他會在此時誦出第三句,沒想到他並沒有開口,接着又走了一步,第四步。
是不是文思不續,接不上來了?
衆人正想着,他卻開口唸出了第三句:“若到一年春好處……”腳步不停,嘴裡也不停,繼續念道:“絕勝煙柳滿潯都!”
唸完,停步,不多不少,正好五步。
“高!”衆人驚歎,已經說不出什麼來了,許多人搖頭晃腦的反覆朗誦着,沉醉在這首詩的意境之中。
簡青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只不過是把唐宋八大家中韓愈的一首《早春》根據現場環境稍作修改而已。
就算是原作“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也不過是韓愈中等偏上的作品,在自己的腦海中,這樣的詩篇要多少有多少,爲什麼這羣老夫子會如此激動?
不過他立即就釋然了,聖痕大陸這個時代也就相當於前世的隨末唐初,加上歷史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連“唐初四傑”存不存在、出生與否都還不知道,更不用說唐宋八大家了,《早春》雖然只是韓愈中等偏上的作品,但要是放在大唐之前,也算是了不得的佳作了。
“老夫看簡小兄這首《琵琶亭早春》,應該是這次文會的魁首,排名甲甲。”悟庸子馮庸率先發表意見。
“我贊同!簡小兄這首詩,前兩句寫景奇特、前所未有,後兩句‘若到一年春好書,絕勝煙柳滿潯都’更有一股傲視天下的霸氣,我喜歡……”四平老人謝長亭表示支持,不過說到這裡,卻突然間意識到什麼,一下子停住了嘴。
江畔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若到一年春好書,絕勝煙柳滿潯都。
這首詩除了寫得很好之外,原本也沒有什麼,但巧就巧在,不久之前,顧玉清顧公子剛剛寫了一首《詠柳》,其中有兩句是“水畔二月猶蕭索,翠柳開枝方是春”。
這兩句詩的意思是二月份了,潯陽江畔還是孤寒冷清,只有等翠柳開支發芽了,才象徵着春天正真到來,而簡青書《琵琶亭早春》則說,“若到一年春好書,絕勝煙柳滿潯都”,若果到了一年中春光最好的時候,這滿地的綠草,一定能夠勝過潯陽江的滿城柳樹。
簡青書甚至將柳樹稱之爲“煙柳”,煙花柳巷,這麼一來,貶損意味就更加明顯了!
謝長亭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場的人卻全都明白了,一個個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顧玉清,在他們的眼中,這又是簡青書再一次的報復。
其實在簡青書這首詩剛剛唸完的時候,顧玉清就明白了,但是他並未作聲,只希望誰也不會去注意兩手詩之間的聯繫,沒想到還是被謝長亭給說了出來。
不過這個時候,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在場這麼多人,他也不能拿簡青書怎麼樣,只好裝作不明白大家眼神中的意思,強笑道:“簡世兄這首詩雖然很好,但學生覺得還是比不上鄭無謂鄭夫子的《早春寄語潯陽江》,更不用學生的《詠柳》了,排甲甲、取魁首的說法,學生不敢苟同!”
他有意把簡青書的《琵琶亭早春》排在鄭無謂《早春寄語潯陽江》之後,卻又不提李綱的《春雨》,其實也有另一層意思,就是打李綱的臉面,讓大家看看,一個剛剛開竅的學生都超過了自己的老師,他的老師居然還好意思站在這裡!
不過他也是枉做小人了,在場五六十人,也就縣令宋別徑聽出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其他人則根本沒有聯想到這一層。
“顧公子這麼說就不對了,簡小兄這首詩好不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謝長亭道:“如果不是簡小兄聖道境界太低,難以引動智慧氣機,否則這首詩能夠成爲一首馳名之詩也說不定!”
“哈哈,謝夫子這話真滑稽。蘿蔔青菜,各有所愛,你喜歡的就是最好的、我喜歡的就是最好的,那最好的也未免太多了。”
顧玉清冷笑道:“鄭夫子的《早春寄語琵琶亭》和學生的《詠柳》,作詩之時引起流風餘韻之象,只差一線就可以成爲馳名之詩,這首《琵琶亭早春》有哪怕一絲流風餘韻的跡象出現嗎?還馳名之詩,簡直可笑!”
顧玉清心裡暗暗咒罵,這謝長亭天生就是個搗蛋精,一會和李綱搗蛋,一會和馮庸搗蛋,一會又和自己搗蛋,簡直可惡至極!
“你……你……”謝長亭被他一頓搶白,氣得鬍鬚抖動,但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就連縣令宋別徑也看不下去了,開口道:“本縣也覺得簡青書這首《琵琶亭早春》當得起本屆文會的魁首,顧公子卻反對,簡青書剛剛開竅,顯然是不可能引起流風餘韻之象的,按照顧公子的意思,又該如何?”
“簡世兄構思的時間,原本就比其他人要長,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只要簡世兄能以草字,再作詩一首,玉清自當認輸!”顧玉清道,宋別徑發了話,他的姿態便降了下來。
最難得的是,他接二連三的被簡青書搶風頭,又被簡青書作詩羞辱,心底恨不得將簡青書千刀萬剮,卻還是一口一個簡世兄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