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爵和葉知秋也圍坐過來,趙閻向我們解釋,玉豬龍上有雙線勾勒的紋飾,同時採用的是陰線鏤刻的琢玉技藝,這是西周玉器最典型的特點。
因爲西周的宗法和禮俗相當嚴格,所以導致但凡這個時期的玉器過於規矩,單從這枚玉豬龍來說,器型完整,紋飾簡練而又精緻典雅,無微不至的碾磨,無不體現出玉豬龍作爲禮器的西周特質,堪稱是西周古玉中的極品。
“那爲什麼還話說是贗品呢?”我問。
“作爲西周禮器,玉豬龍當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可是你若是要追根溯源的話,那這器物就是贗品。”趙閻回答。
我們還是不懂其中玄機,程千手指着宮爵手裡的玉豬龍問:“你們可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當然知道,玉豬龍又被稱爲玉獸玦,雕琢精細,造型古樸雄渾,爲迄今所知最早的玉龍,極其珍貴,有華夏第一玉龍的之稱,是紅山文化的代表,從出土時的情況看,玉豬龍用作佩飾的可能性極大。”葉知秋不假思索回答。
“那紅山文化在什麼時期?”程千手繼續問。
“關於紅山文化的年代,從出土文物經測定約爲公元前五千年前,紅山文化的居民主要從事農業,還飼養豬、牛、羊等家畜,兼事漁獵。”對於考古還是葉知秋知道的最詳盡。
趙閻在這個時候看向我,指着玉豬龍一本正經說:“你確定這東西和月宮九龍舫有關?”
我下意識看了看葉九卿,這麼重要的事,一向老成的葉九卿絕對不會搞錯,肯定的點點頭。
“不對啊……”葉知秋突然臉色大變。
“怎麼了?”
“月宮九龍舫最開始出現是在崑崙金闕,就是說這艘船是在黃帝時期出現的,但是經論證,黃帝存在於公元前兩千五百年左右,紅山文化早在黃帝之前就出現了,如果說月宮九龍舫和玉豬龍有關的話,那這艘船出現的時間恐怕還要更早。”
我和宮爵對視一眼,看到葉九卿也眉頭緊鎖,玉豬龍是彭家先祖遺留下來,而從時間推算,彭家先祖離開月宮九龍舫應該是在商周兩朝之間,怎麼會留下一個如此久遠的玉豬龍?
“既然玉豬龍是西周之物,會不會是西周的人仿製?”葉九卿問。
“對,所以我們纔會說是贗品,對於真正的紅山玉豬龍來說,這枚古器是仿製的贗品,但有一點很讓我們吃驚。”
程千手讓宮爵把玉豬龍遞給他,在手裡來回端詳後告訴我們,他做了一輩子贗品,捫心自問早已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是任何贗品都不可能成爲真的,因爲始終會出現瑕疵和紕漏,之所以能以假亂真,只不過這些缺點別控制在別人發現不了的情況下。
可是程千手竟然沒有在這枚玉豬龍上發現任何仿製的紕漏,他鉅細無遺告訴我們,玉豬龍雖然是採用典型的西周玉雕工藝,但是選擇的玉石卻是岫巖軟玉,而在西周最盛行的卻是白玉。
從這一點上就不難看出,雕琢這枚玉器的人對於玉豬龍極爲的瞭解,因爲玉豬龍所採用的便是岫巖軟玉,玉料偏青色呈玻璃光澤。由於岫玉的質地較軟,所以很容易染色上沁,從這枚玉豬龍的沁色看,應該埋藏在地底很長時間。
至於工藝,正如同前面所說,是典型的西周技藝,不過紋飾卻是用瑪瑙加水和解玉砂磨製而成,所以邊緣都是有尖薄刃狀之感。
特別是玉豬龍的鑽孔,一般分單面鑽孔、雙面鑽孔和傾斜對鑽三種方式,每種鑽孔方式中都可以看到古人的打孔痕跡,而這枚玉豬龍採用的事單面鑽孔,孔洞呈喇叭狀,在孔洞的邊壁上都可看見螺旋打磨痕跡,古樸自然。
而在西周的時候,已經有畢竟完善的打孔技藝,可以節約很長的時間,但是這枚玉豬龍卻是採用最古老的方式,單單這個鑽孔就需要耗費幾年的時間來磨製。
“可見雕刻這枚玉豬龍的人,不但見過真正的紅山玉豬龍,而且還掌握着在當時早已失傳的古玉雕刻技藝,只有這樣纔可能在西周做出一枚紅山時期的玉豬龍,但是我一輩子都在做贗品,深知一個事實,任何技藝的流程都是會有改變的,何況是幾千年的時間,簡而言之,即便這個人繼承了紅山玉雕技藝,也不可能做出那個時期的玉器,除非……”
“除非雕刻這枚玉豬龍的人,一直從紅山時期活到西周!”趙閻說。
我們頓時擡頭看向趙閻,開始還大吃一驚,很快意識到,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玉豬龍其實就是羽龍,可見紅山文化的居民接觸過月宮九龍舫,由此可見,這艘船離開神域的時間比我們推測的還要早。
玉豬龍一直作爲墓葬禮器,而這些墓主的主人都是首領和部落巫師,這是一種最原始的宗教膜拜,可見在當時,玉豬龍代表着一種神諭的力量,在紅山文化時期是至高無上的神權的象徵。
這一切應該都源於月宮九龍舫,可見那艘船和紅山文化的居民接觸的時間並不短,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第一座船塢卻不是由紅山居民修建。
我猜想最開始的時候,我帶領近衛一直如影隨形跟着月宮九龍舫,若是有大規模工程修建,勢必會引起我的覺察,歸墟人爲了避開我們的追捕一直藏匿不出,而在這段時間內,紅山文化便把歸墟人當成了神開始膜拜。
彭家先祖在西周時期離開那艘船,並且打造出紅山時期的玉豬龍,這正如同趙閻和程千手推斷的那樣,這枚玉豬龍其實足以證明和月宮九龍舫之間的關係。
“就算證實玉豬龍和月宮九龍舫有關,可是還是很難推斷出這枚玉豬龍的來源啊?”我眉頭緊皺。
“隨着紅山文化的消失,玉豬龍也銷聲斂跡,後世出土的文物中,也很少發現保存完好的玉豬龍,至於西周時期……”葉知秋低頭沉思片刻。“倒是有過關於玉豬龍的記載。”
“什麼記載?”宮爵問。
“在曾經出土的西周古墓中,發現過玉豬龍。”葉知秋回答。
“在什麼地方?”我問。
“虢國墓地。”葉知秋如數家珍告訴我們,在出土的虢國墓中,曾發現過一塊豬龍形佩,同樣也是淺冰青色的岫巖軟玉,半透明的豬龍形佩,玉質細膩,潤澤光潔,半透明兩面紋飾相同。
作回首卷尾豬龍狀。雙耳聳立,橢圓眼,吻部平齊,鼻間有皺紋。自頭部向下貫一圓穿,頸部有一橫向小穿孔,頭頂部陰刻的文字,整體頗具紅山風格。
考古界一直試圖解開紅山玉器爲什麼會出現在周朝虢國古墓之中,推測了幾種可能,一種是戰爭勝利後的繳獲和掠奪,支撐這個觀點的考古家認爲,虢國曆史上的重要人物虢公長父曾征伐淮夷,戰爭勝利後繳獲一些戰利品,其中有一些紅山玉器。
還有考古家認爲是周王的賞賜或獎勵,武王滅商後,收穫了許多寶物,分給了有戰功的虢國國君,這些寶物中可能就有紅山玉器。
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有辦法真正定論這個考古史上的疑團,而且還有另一個問題,從虢國古墓的發現文物看,虢國對紅山玉器非常看重,發掘出來的紅山玉器比比皆是,而且個個都保存完好,到底是什麼原因就不得而知。
“難道和那個典故有關?!”封承在旁邊喃喃自語。
“封叔,什麼典故?”我連忙問。
封承想的太入神,好半天才回過神,看我一眼一絲不苟問:“提到虢國你想到什麼?”
“……”我一愣,小時候葉九卿他們教我探墓,封承就逼着我學山川地理和各地縣誌歷史,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多掌握些這方面的知識,將來獨當一面探墓的時候能用上,可是誰會去專門記住幾千年一個諸侯國,我看向葉知秋。“你學考古的,這事你懂的多。”
葉知秋冥思苦想半天:“封叔,說到虢國我就想到脣亡齒寒。”
“叫你多看書,你以爲沒有,現在該明白什麼叫書到用時方恨少了吧。”封承一臉嚴肅看我一眼。
“脣亡齒寒我知道啊,這個,這個和咱們現在說的玉豬龍有什麼關係?”我一頭霧水。
“那是說說,你知道什麼?”封承問。
脣亡齒寒,輔車相依。
這是出自春秋時期的一個典故,說的是春秋時期,晉國的近鄰有虢、虞兩個小國,晉國想吞併這兩個小國,計劃先打虢國,但是晉軍要開往虢國,必先經過虞國,如果虞國出兵阻攔,甚至和虢國聯合抗晉,晉國雖強也將難於得逞。
“脣亡齒寒說的就是,虢虞兩國,一表一里,輔車相依,如果虢國滅亡,虞國也危在旦夕,必須要同仇敵愾才能相互扶持生存下去。”我生怕再被封承奚落連忙回到。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封承還是板着臉。“這個典故其實在古書中還牽扯着另一件不爲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