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
門鎖轉動的清脆聲響傳來。
遊單鎧舉着鑰匙,瞠目結舌的看着浴室門口癡纏着的兩人,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雙腳釘在地面,雙手半尷不尬的停在半空,腋下夾着的長方形盒子差點掉落在地。
他抹了一把鼻子,訕訕的笑:“那什麼,我待會再進來,我敲門,我敲門......”
童熙咬着下脣,臉上羞憤欲死,充血的一雙眸子盯着裴堇年,冷聲道:“你還不放開!”
裴堇年的眉頭擰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是什麼情緒,陰沉森冷,就好似暗夜裡隱覆在陰影裡的魅。
他逆光而站,寬闊的雙肩擋去了檯燈了半部分光亮,些微孱弱的光線覆在他肩胛,將緊繃的下顎線條描畫出了一層沉冷的金邊,精緻的五官上盛着一層薄怒,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童熙顯然沒有他的定力,擡起膝蓋在他腿上頂了一下,聲音顯得急促:“你聽見我說話沒!”
她居然忘了,這是在遊單鎧的房間裡。
此時她被裴堇年抵在牆壁上,而他整個身子欺上來,從門口的角度看來,裴堇年略低頭的角度,就好像正在和她接吻。
童熙內心百感交集,她不怕裴堇年的任何威脅和挑釁,即便是上次在婚紗店的更衣室裡被逼到了夾縫裡,也依然能夠保留最後一份的鎮定。
只是因爲,當時只需要面對裴堇年一人。
但卻極怕被人看見,特別是清楚他們之間這層說道不清的關係的人。
裴堇年紋絲不動,一點也沒有要挪身的意思,就那麼一臉漠然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低頭時,雙峰間的銳利如刺一般扎人眼球。
童熙的小臉兒越來越紅,羞憤的意味甚濃。
遲遲沒有得到迴應,以爲他不會開口時,童熙卻看見裴堇年菲薄的脣挽出了一道冷然的弧度。
似笑非笑:“放開你,可以,但是聽我說完話。”
童熙撐在他肩膀的手默默收回,神色遲疑了一瞬。
內心其實很牴觸再在這種情況和姿勢下聽他的任何話語,可卻不能不聽。
“你說。”她眨了眨酸澀的雙眼,淚跡盈然之前,她將頭偏向一側:“我只撿我願意聽的,說實話,裴堇年,自從重逢以後,你羞辱過我,要挾過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僅剩下半生的歲月,還請你高擡貴手。”
頭頂,落下裴堇年平靜卻無奈的嗓音:“你的後半生,有沒有我?”
突然柔和的聲調,讓童熙誤以爲他傾付了滿腔深情。
她睜大眼,盯着另一面牆上她和裴堇年交疊着的陰影,很認真,很仔細的看着,緩聲說道:“沒有。”
她要不起。
裴堇年掌着她肩膀的手僵了一下,隨即眼眸裡劃過一抹自嘲的冷笑。
原來,她已經從心底裡將他推得太遠。
裴堇年沉了下眼,深邃鋒利的眉眼凹陷了一瞬,兩瓣薄脣輕抿,目光如刃,黢黑的深眸下隱匿着一層凌厲之勢。
僅一秒的時間,他鬆展開眉宇,似乎在一瞬間打通了所有關節,明白童熙爲何一次次的將他往外推的原因。
“看着我。”
他點了點她的下巴。
童熙很倔,就是不肯擡頭。
裴堇年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擡,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她,“是誰告訴你,我讓你做我的情人了?”
童熙蹙着眉心,惶惑的望着他。
“之前跟你說的那些,是我的氣話,我怎麼可能只讓你做我暗地裡的情人。”
“那你?”她眉心越蹙越緊,心裡某個被荏苒歲月蒙塵了的角落,正在悄無聲息的抽絲剝繭,就要呼之欲出。
“我從一開始,認定的人只有你,洛璃也好,陸允溪也好,都沒有你夠資格。”
“......”可這兩個人,都是你的未婚妻不是麼。
她呢,童熙呢,算是你什麼人呢。
裴堇年低垂而下的雙眸,捕捉到童熙眼瞳內流竄着的哀慼。
薄脣溢出一絲淺柔的笑意:“小傻瓜,我讓你穿着婚紗來找我,難道這層意思還不明白?”
此刻的童熙就像一隻木偶一般,怔愣着說不出一句話來,默了好半響才從嘴裡蹦出一個字來:“可......”
她無措的舔了舔脣,“可是下個月十五號,是你和陸允溪結婚的日子。”
裴堇年揚着眉梢,“誰說我要娶她了?”
“......”婚期都已經昭告天下了,不是你娶,還能是誰。
若是倒退個三五年,童熙可能會被他蒙了,她早已經過了天真的年紀,即便是裴堇年說得再認真,再言之鑿鑿,逼近眼前的婚期是那麼真真實實的存在,他的每一句話,便存在着考量。
她怎麼可能不懷疑。
童熙心裡暗笑,擡起頭,雙眼眯成一條縫,平靜的嗓音捏出了冷調的嘲諷:“所以呢,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麼?想要告訴我你對我一直用情很深?還是純粹見不得我離開你去到別人的懷抱?”
裴堇年抿了抿脣,沉默了一瞬,顯然是被氣笑了。
“若是我說,都有呢?”
童熙語音一滯,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裴堇年居然捧住他的臉,骨節分明的手指貼在她的頰側,童熙聞到他手指尖一股清淡的菸草味,心裡忽然悸動了一下。
“童童,如果你去別的男人那裡,我會發瘋的。”
童熙咬着脣,牙齒差點將嘴皮磕破,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幻覺,爲什麼裴堇年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視下來的時候,會從中讀出了深情的以爲。
不應該的,不是麼。
她一直都清楚,從十五歲開始,裴堇年對她只有寵,沒有愛,這兩者完完全全是能分開來的。
若是他真的愛過,那麼洛璃死後那兩年,他發了瘋般的蹂躪她的身體,夜夜要她,一到天明卻又不見,有時幾個月都見不到一面。
本是至親的距離,卻是至疏的關係。
她繃着眼角,本就巴掌大的臉半個陷入他的掌心內,檯燈微弱的光線覆在她的臉上,表情被隱去了一般,她安靜時沉默的眉眼泄出了少許的不自信。
“我要怎麼相信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