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牙舞爪,毫無顧忌就敢傷人的童熙。
纔是他從小疼到大的那隻小白眼狼。
此時這隻小白眼狼躺在他的懷裡,後背仰着,一雙杏眸淺眯着,看出來的視線渾噩不清。
童熙知道自己酒勁上頭了,身體裡還有另外一股浮躁的力量在不停的衝撞,她睜開眼,看見了裴堇年棱角分明的俊臉,瞳眸瞬時一縮,在他肩膀上撐了一把,站起身來,立即往後側開兩步。
裴堇年眉頭微皺,沉着臉斥她:“我幫你解決了麻煩,一聲謝也不說?”
童熙眼睫顫了顫,手裡還拎着高跟鞋,兩根細帶握在手心裡,和她突然萎靡沉頓下來的表情一般,沒有靈魂的被攥在掌心裡。
忽然間感覺悲從中來。
她忽的撩脣笑了一下:“誰說那是我的麻煩了,他說要開價包我呢。”
裴堇年心底本來對她存了一絲的憐憫,瞬間感覺像是餵了狗。
他俊臉緊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立體分明的輪廓覆在朦朧的路燈光暈裡,氣場森冷如同閻羅。
“童熙。”他微涼的嗓音低沉的喚着她的名字,黢黑的瞳仁一片死寂般的冷沉:“活成這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童熙愣了愣,隨即笑了,眼底逐漸蘊出一層陰鬱,“我活成什麼樣,都和三爺你沒關係了,以後別再這樣,以免擋了我的財路。”
她竟然責怪他多管閒事。
童熙活夠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一旦沒有了家世背景,唯獨這張臉和身體便是最好的利器。
他低眸看着她的臉,眼底有一種潑水成冰的寒意:“很好,但願你不會後悔。”
童熙仍是在笑,笑得沒心沒肺,徐徐淡淡,眉梢眼角間的疏離冷漠顯而易見。
裴堇年被她這副陌生的模樣刺了一下。
她話裡的意思,他已經盡數聽懂了。
他居高臨下的目光深沉的注視了她一眼,然後邁開長腿從她身側走過。
直至身後響起一道帶着滔天怒氣的關門聲。
童熙才覺得一直被繃得幾乎要斷掉的神經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手一鬆,高跟鞋的繫帶從手中脫離,砸在排水道的井蓋裡。
眼前的幻影越來越重,層層疊疊的壓攏過來。
她扶住樹幹來緩解那陣眩暈,拽着自己的領口大口的喘氣。
勉強把體內那股衝撞的燥熱壓下去。
顧西北下的藥,竟是催情藥......
若不是她在第一時間覺察,找了個藉口出來吐掉,此時她早已經昏厥。
若不是裴堇年及時出現,她可能此時已經淪陷在顧西北的手裡。
好狠的心喃。
從未見過一面,居然首次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而她居然被動得沒有一絲準備和招架之力。
離開......她要儘快離開這裡......
以防顧西北突然的回馬之勢。
童熙沒敢坐車,赤着腳走在街邊,每走幾步便扶着樹幹休息一會兒,就像那次被裴堇年在洗手間裡強要了之後,也是這麼一路扶着自己回去。
好不容易撐着到家,門一關,她立時背靠在門框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般,就這麼順着門扉跌倒在入門的紅色地毯上。
緩了好一會,她才抓住鞋櫃,慢悠悠的站起身來,一步三晃的搖曳進浴室裡,擰開蓮蓬頭,就這麼站在冷水下。
她蹲下身,雙手抱膝,把自己捲縮成一個小團。
像一隻受傷了的刺蝟。
記憶在這一刻洶涌而來,曾經她也不小心中過一次藥,那時是裴堇年抱着她在冷水裡坐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她體內的藥性被逼了出來,一直到她冷得受不住了昏死過去,裴堇年仍然緊緊的抱着她,渾身至頭頂的髮絲都被浸溼,他清貴俊雅的面容若有似無的泛起了一層紫色。
童熙哭着求他要了她。
爲什麼不要呢,爲什麼呢。
非要她忍受這麼非人的折磨,也不肯用最快捷的方法幫她解脫。
是有多麼嫌她。
可是他說,她還小,他不忍、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似乎預示了童熙這一世都對他死心塌地。
想到此,她埋首在雙膝間空出的凹陷裡,悶悶的,無聲的哭了出來。
門鈴,響過一遍又一遍,隱隱的敲門聲傳進耳朵裡,童熙纔像是大夢初醒那般,擡頭茫然的盯了一眼空氣,然後手撐在光滑溼冷的壁面上站起身來。
她就這麼一身溼漉漉的走到門口,啞着清嗓問:“誰?”
“熙熙,是我。”
門外,廉榆陽清和的聲線從門縫下傳了進來。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她沒有開門,身子抵在門後,有氣無力的擡着眼,一身的寒氣被冷風一吹,似乎沁入了骨髓裡。
廉榆陽頓了一秒,隔着一扇門扉,他籠在走廊燈光下的表情有些僵滯,“我來看看你,有事要問你。”
童熙疲倦的摁着眉心:“很抱歉我不能給你開門,有事就這麼說吧,好嗎?”
廉榆陽攏了下眉頭,俊逸的臉龐上帶着點淡淡的涼意,卻沒有被拒之門外的尷尬,而是一種說不出口的窒悶。
敢把他擋在門外的人,童熙是第一個。
他抽出一根菸正準備點燃,手伸進褲袋裡摸索打火機,低斂下眉目的瞬間,看見從門縫下滲出的一灘水漬,當即愣了一秒,繼而從嘴上拿下香菸,凜寒着一口語調,問道:“童熙,你怎麼了?”
童熙默了一下聲,低低啞啞的開口,“你來之前,我正在泡澡。”
“你就這麼出來了?”他的語氣充滿了不信。
“穿着衣服,我泡着澡睡着了,然後你就來了。”童熙沒有打算隱瞞,她所站的位置,客廳陽臺外的冷風恰好吹在身上,她渾身打着抖,卻感覺出體內那股藥性似乎消散了,那方面如提着線的慾望生生的被摁滅了下去。
聽她這麼說,似乎解釋得通爲什麼不開門的原因。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門外的廉榆陽悄聲蹲了下來,骨骼雅緻的修長手指壓在那灘水漬上,觸手冰涼,臉色頓時沉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