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雙眸半垂着,低下的清眸將她裝進了一雙湛黑的深眸裡,旁人看來,四目對視的模樣,那款款情深,即便是隔得遠,也能從空氣裡聞到曖昧流轉的氣息。
他鬆了手,倒像是商量好的,童熙立刻就將手從他掌心裡撤走,簡直一秒也不想多待,小臉兒上的緋色越來越甚,扭頭的霎間,深深的呼出了一聲氣。
童熙輕輕的捻氣男款戒指,像託着人間至寶,纖弱無骨的柔荑執起裴堇年的手,正要往他指節上套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黑。
宴會廳的燈光全部熄滅,人羣裡發出聲聲躁動。
早在童熙出現的時候,就兩眼淚汪汪的廉魏文還沒來得及抹眼淚,眼前突兀的一摸黑,他攸的伸手扣住了廉榆陽的手臂:“什麼情況,是不是有人搗亂,你去看一看啊!”
廉榆陽實在受不了自家的老頭子,嫌棄的將他的手甩下去,“要看也不該我去看,我和你一樣是賓客,出了問題自然有人去解決,你急也沒用。”
“我他媽能不急麼,今天要是有人敢破壞......”他外孫女的婚禮,保準立馬從a市調人馬過來,把這裡給端平了!
“你坐着就好......”
兩父子的談話,清楚的傳進了裴書厚的耳裡,他聽見那個逆徒的聲音就來氣,蹭就站了起來,揪過工作人員的衣領就說:“去看看,哪出問題了,要是沒電了,馬上給我用發電器!”
工作人員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話都沒聽明白,忙慌慌的跑走了。
恰在此時,臺上的led屏幕閃了一下,白光之後,一張照片驟然出現。
灰暗的房間,大牀上躺着的男人只着一條底褲,身邊的女人身上雖然裹着被子,但光裸的肩膀和大腿,卻是清楚的能看見。
一秒不到的時間,屏幕再次閃了一下,等清晰的時候,照片又換了一張。
照片上的童熙穿着校服,額前的劉海厚厚的搭着,站在高中母校的正門口比耶的手勢,滿臉的膠原蛋白,她身旁的裴堇年一身黑色的襯衫和休閒褲,兩手抄在褲袋裡,胳膊卻留出了很大的空隙,拱童熙挽着他的手臂。
兩人靠得很近,穿着打扮比較復古,一看就是十多年前的底照。
大廳內的燈光同時亮了起來。
人人都看見了一對新人身後的照片,紛紛羨慕的驚呼着:“原來裴總和他太太這麼早就認識了,那時候裴太太還是高中生呢。”
“天呢,太浪漫了吧,十多年的感情啊,我好想也有這麼個白馬王子。”
“你這個年紀已經晚了,十多年後你都是中年婦女了。”
“去你的......不過真的好羨慕呀,裴總太貼心了。”
童熙什麼聲音聽在耳裡,都像是裹了一層膜那般,遙遠而不真切。
剛纔那張照片,雖然只是剎那的閃現,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在被顧安冉劫持之後,被設計和顧西北同牀的照片。
她驚慌的擡頭,去找裴堇年,卻看見他漆黑的眸內一片暗沉,幽暗的攫住她,滿眼的高深莫測,她快速的低下頭去,覺得羞愧面對他,卻也錯過了,藏匿在裴堇年眸底深處的那一絲失望和奈何。
裴堇年背過身去,她心裡突兀的一疼痛,下意識的想要跟他解釋,腰上卻多了一隻手。
裴堇年挽着她,卻不看她,一直走到立地式話筒前。
他骨骼修長的手指把着話筒,試了一下音後,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家受驚了,這是我給我太太的一個驚喜。”
他刻意的停頓了幾秒,等臺下全然安靜了,又繼續的說道:“我跟我的太太認識了快十三年,但我不能說我愛了她幾年,因爲她對我一見鍾情的時候,她才十五歲。”
臺下的賓客發出了禮貌的輕笑了,並不冗長,恰到好處了表達了自己也跟着喜悅的心情。
裴堇年嘴角輕勾着,看了童熙一眼,再轉頭面對着衆人。
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黑眸內,在轉眼的霎間,竟快速的堆疊起了層層疊疊的寵溺來。
“你們看到的這張照片,是她高中畢業的那天,那時候我們才認識一年,這丫頭纏人得很,我怎麼都拒絕不了,卻又礙於她的年紀,不得不拒絕,一直熬到她十八歲,心想着,起碼成年了,可惜了,還是過於嬌嫩,下不了口。”
他話聲徐徐的從雙脣間溢出,語音放得不輕不重,正如他臉廓俊美的臉上所呈現的疼愛,也是如迷霧一般,若隱若現的讓人看不真切。
但這種矜持而貴胄的表情,恰恰俘獲了一大堆對童話愛情有着憧憬的女人。
有聽懂他潛臺詞的,臉頰不可自抑的暈染開了淺淺的緋色,羞澀得不能自己,卻又忍不住要豎起耳朵聽這男人蠱惑般低沉的性感嗓音。
“在今日,她成了裴太太,我放在心尖兒上的至寶,從戴上戒指的這一刻起,這輩子不負她。”
童熙脊背僵直,渾身緊繃,像是一個受人控制着的提線娃娃,沒有自己可以控制的身體機能,被握在他手心裡的掌心裡,浸出了層層的冷汗。
她是全場距離裴堇年最近的人,卻也是聽着他的聲音,感覺隔得最遠的人。
這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並且不可言狀,沒有出路可尋,她很肯定剛纔那張照片裴堇年也看見了,即便她是背對着鏡頭的,但渾身上下沒一處不是他所熟悉的,只消一眼,哪怕只是瞥進了大概的身體輪廓,也能立時認出來。
如果沒有剛纔的那場插曲,她聽着這些類似於深情告白的話,一定會不管不顧的哭出來,感動得一塌糊塗。
然而沒有。
她的內心被驚慌和懼怕佔據得滿滿當當,再也分不出可以供感動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