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被傷成了輕微腦震盪,她毫無意識的躺在牀上,面頰慘白,呼吸微弱。
裴堇年坐在牀沿,執着她的手在兩手掌心裡摩挲,他神色已然動情,重逢以來第一次如此的珍視童熙,他剋制不住的擡手,卻在指尖即將碰觸到童熙白如凝脂般的小臉旁頓住。
她太弱小,生怕傷着她。
裴堇年把童熙鬢旁的碎髮別在耳後,動作輕柔的撫摸她緊閉的眼角,指腹下光潔如玉的觸感與她額頭上纏着的紗布形成兩種極端,他的指尖隔着一釐米的距離,細細的描畫童熙的五官輪廓,久久的,指尖捨不得離開。
徐東辰靠在門框上,沒有出聲,成熟沙啞的嗓音壓輕了音量順着風向飄過來:“你對熙熙,究竟存着什麼心思?”
裴堇年眼眸無瀾,深沉的眼目注視着童熙,那般疼惜和炙熱,他一開口,熬了一個通宵的嗓音極度暗啞:“當年的事,你查過沒有?”
“你指的是哪件?”徐東辰攏了一下眉心:“如果是關於她和你大哥,這應該你去查,如果是關於洛璃的死,也該你去查,誰讓你當年非要在兩個女人之間跳來跳去,如果是關於她和陸允辰的那一段,我連懷疑都不會有。”
懷疑都不會有,無條件的相信她。
裴堇年怎麼就那麼吝嗇,連一絲信任也不給她。
捧在手心裡寵着久了,便覺得童熙從他的牀跳到另一張牀是絕不該有的背叛,若不是愛得深,愛得沉,怎會產生恨意。
“渴......”昏睡中的童熙囈語一聲,極輕極淺,脣瓣微張,似乎在尋找什麼。
徐東辰立即拿水杯接了一杯水,走到病牀前,裴堇年忽然伸出一隻手來。
“我來。”裴堇年的手,託在杯底,頭卻側也未側半分。
徐東辰垂眸凝視了他一眼,指尖脫力,把杯子穩穩的放在他掌心裡,卻又在裴堇年試圖喂水給童熙時,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熙熙現在的狀況不宜進水。”
他是關心則亂,居然連這種基本常識也忘了。
裴堇年取了一根棉籤,蘸了水,輕輕的落在童熙的嘴脣上,她下意識的伸舌來舔,裴堇年便將棉籤挪開,等了一會又再重新蘸水潤她的雙脣。
動作小心翼翼,從未有過的輕柔,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
徐東辰看着他這個模樣,沒來由的一通煩躁,他雙手插腰,在方寸之地來回踱了幾步,腳下步子錯亂,忽然一個上前,奪過了裴堇年手裡的棉籤,壓低了嗓音吼道:“早幹什麼去了,誰都看得出你對熙熙的感情,你倒好,絕情得徹底,你看她現在變成什麼樣了,拒絕我的幫助,就算是遊單鎧,也是用錢買他的房子,一點恩情也不欠,放在過去,熙熙拿我們的東西從來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我們也樂意寵着她,可她現在獨立的讓人心疼。”
“這都是誰造成的,裴堇年,你用五年的囚禁磨平了她的性子,又用三年的放養使她脫胎換骨,現在纔來心疼,是不是晚了。”
裴堇年理也不理他,重新取了根新的棉籤,機械的重複給童熙抹脣的舉動,徐東辰搶了扔進垃圾桶裡,他便又拿一根,徐東辰再搶了扔掉,他再拿......
一直到童熙抿抿小嘴,嚶嚀了一聲,頭偏向裡側,纖長的睫毛眨了幾眨,繼而沉沉睡去。
裴堇年才罷休,深邃瞳仁裡的愛寵愈加深厚,因心疼而隱忍泛紅的雙眶內慢慢的恢復平靜。
報應。
徐東辰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這兩個字。
“你走吧,熙熙醒來不會希望看到你。”徐東辰湛黑的雙眸內翻起微恙,心軟了一分:“我在這裡守着,你放心。”
裴堇年深深的看着童熙,好半響才站起身,猶疑了片刻,擡起手在徐東辰肩膀上虛按了一下,朝着vip病房門口走去。
“裴堇年。”
徐東辰追出來幾步,空曠走廊上的腳步驟停,他盯着前方兩米處那抹欣長挺拔的背影,脣瓣動了動:“別爲了熙熙,動用你不該動的手段,你已經,很多年沒沾過髒東西了。”
“噹——”
電梯門打開,裴堇年擡腳走進去,伸手按鍵時雙眸自然的低斂,擦得乾淨得壁面,把他一雙猩紅陰鷙的眸子印得十分清楚。
不動,怎麼可能。
敢下手對付他心尖上的人,無論是誰,都值得讓他拿起這許多年再也沒沾染過的黑暗。
童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睜着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圓弧暖燈,只開了一盞,房間內的光亮不是很強,她卻在睜眼之後茫然的盯視着那抹亮光懵了好久,小臉上的五官像是死寂了一般,唯獨一雙眸子,從朦朧迷離逐漸尋回一絲絲的清明。
徐東辰一直守着她,剛剛纔眯了一小會,聽到悉索的動靜,他敏銳的睜開眼,握起的拳頭抵在太陽穴的位置,張眼之後睇往牀榻的視線有些偏移,突兀的看見童熙已經醒來,像個沒上發條的洋娃娃仰躺着,沒有一點生氣。
他立即走過去,雙手撐在牀沿,矮下身,喚了她一聲:“熙熙?”
童熙雙眼內漾開幾層旖旎,她一點一點的,動作僵硬的偏過頭來,燈光綴在徐東辰的腦後,致使童熙看不太清他的臉。
“東辰哥哥?”
徐東辰舒了一口氣,“醒了就好。”
他按下牀頭的呼叫鈴,再返手回來把蓋在童熙身上的被子往上攏了一些。
童熙隱約聞到了消毒水和一小絲黴味,她挪了挪,不滿的嘟囔:“我不要蓋這個。”
“傻丫頭,你現在在住院,實在睡不慣,明天我讓傭人從家裡帶兩牀被子過來。”
“住院?”她訥訥的看了徐東辰一眼,腦子裡頓時閃現出少許片段,待細細去想時,又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徐東辰在她身側坐下來:“你怎麼回事,讓人綁去了施工中的樓層裡,要是沒找到你,你可能就失血死了。”
童熙擡頭的動作,額頭明顯感覺到纏了幾圈紗布,她逐漸的回想起來一些,甚至,在昏迷的時候,恍惚的像是看見過裴堇年的臉。
她囁嚅了下小嘴,“東辰哥哥,你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