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心跳動了下,嘴角上挽的弧度愈加的大,深深凹陷的眼窩微微眯起,黢黑的眸瞳內,浮動着寵溺的輕笑,“也包括我?”
童熙嚷嚷完之後又自打嘴巴,總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至少她家三哥就能堅守住節操。
不過這種話她打死都不會從嘴裡蹦出來,免得他驕傲。
她哼哼兩聲,“人生還長着呢,看你表現。”
“呵呵。”
裴堇年脣齒間溢出一聲淡若清風的輕笑,鑽進耳膜裡,倒像是一根手指戳着心尖兒輕輕的撓動了一下,童熙眨了眨眼眸,清澈的瞳仁內水光瀲灩,“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去了。”
“找何醫生拿到藥了?”
“拿了,他還告訴我,這些藥的劑量夠吃多久,等時間到了,提前幾天去找他拿。”
裴堇年摸了摸眉骨,深刻的眉目下,墨黑色的瞳仁彷彿一副渾然天成的水墨畫,柔聲道:“何醫生信得過。”
“嗯......”童熙臉色垮了下來,走之前何醫生的叮囑還言猶在耳,她長長的吐納了一口氣,泄氣時混着嘆息開口:“三哥,生生可能不能和我們回臨城了,他剛做了移植手術,何醫生說......他年紀太小,至少觀察半年到一年。”
若是去了臨城,離主治醫生遠不說,萬一有排斥反應,新接手的醫生總沒有原先的好。
裴堇年覆在光影下的深刻挺拔的臉廓瞬的一緊,菲薄的雙脣好似抽菸時淡淡的抿了抿,但出口的語氣,卻有着令人無條件心安的瓷實嗓音:“沒事,等我回來了再商量。”
童熙託着機身的手指摩挲了幾下,聲音已然不如之前的輕快,悶悶的:“那你早點回來。”
“我儘量,晚飯別等我吃,知道嗎。”
“嗯......掛了啊。”
“乖,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他話還沒有說話,童熙那邊已經掛了電話,他無奈的笑笑,把着方向盤,漸漸的將車匯入車流,街道兩邊婆娑的樹葉間灑下的光輝,在他臉上明暗落錯,如同電影的幀數般跳過,把他成熟男人輪廓線條立體而分明的五官,鐫刻得格外的清晰。
手機再響的時候,裴堇年側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上跳動着洛長敘的號碼。
他微微的眯了眯眸子,將手機從中控臺拿下來,摔進了駕駛座裡。
鈴聲響徹在逼仄的車廂裡,他將四面窗戶大開,冷風送進來,耳根子清淨不少。
......
童熙把手機往包裡塞,等着司機將車開過來,側邊恰好是臨時泊車位的入口,場地比較空曠,風聲較疾,幾次將童熙腦後的頭髮吹到眼前,她勾着尾指,剛把頭髮壓到耳後,風一吹,瞬間便凌亂了。
童熙攏着外套的領邊,裹緊身子,索性站進醫院大廳裡去等。
剛一轉身,身後突兀的停了一輛白色的轎車,車窗降下,童熙眼角餘光不經意的瞄見一眼,身形驟然一僵,提到半空的步子落了下來,轉身時兩腿站得筆直,眉目間驟然翻涌起清冷和仇視。
“你看見我,不是該轉身就走?”
一雙冷如冰窖的眸子,從車窗裡筆直的網出來,像是一張淬了冰的大網,頃刻便將她裹住。
童熙挺直了脊背,從上而下看來的目光,眼尾處綴着點倨傲和輕蔑:“我還以爲,你不敢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一聲輕笑,冷嗤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對,你是沒什麼不敢。”童熙挑高眉梢,眉目間的冷意更甚,“你敢對一個孩子下手,簡直就是畜生。”
閆庭深五官冷淡了下來,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他推開車門,雙腳一踩實地面,便將車門關上了,濃黑的劍眉下,那雙沉冷的黑眸深深的注視着童熙,夾帶着稍許的仇視。
攸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使力一拉,將她帶到自己胸膛前。
童熙的力氣,哪能敵得過一個男人,被閆庭深拽得一個踉蹌,額角實實在在的撞到了他的肩胛,眼前驀的一陣黑影閃現,她穩了穩,卻沒掙扎,從他懷裡擡起頭,看着他略帶短茬的腮邊線條,瀲灩的杏眸內,那抹厭惡毫不加掩飾。
“閆庭深,我警告你,衆目睽睽之下,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閆庭深眉眼輕挑,呼出的氣息夾帶着薄荷咄咄逼人的味道,如刀如刃般兩瓣薄薄的嘴脣,扯出一個寡淡的笑,“收斂?對你,我並不想。”
童熙仰視着他的眼神裡已然現了厲光:“我推不動你,也不想推,但是你一碰我,我就噁心,麻煩鬆開,我也不想在醫院入口跟你推搡,很丟臉。”
他笑出一聲:“是麼,我也是這麼想。”
閆庭深勾着童熙的腰,更緊的掐向自己,順勢擡起她的臉蛋,低暗的嗓音帶着幾分沙啞,像是毒蛇正在吐的信子,“你說,醫院正門會不會有監控?”
童熙愣住了,驀的擡頭,一眼看見閆庭深臉上怪異的笑。
這個瘋子!
他是在變相的向她示威。
他根本就不怕被監控拍下來,這次是,上次生生髮病,也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身影裝進監控範圍內,實在是無法無天。
然而有一點,閆庭深還是估計錯了。
他故意露身,以裴堇年的手段,一天之內就能查到,卻沒采取任何動靜,等了一個月,他已經等得沒有耐心了。
尤其是剛纔童熙初見他時的反應,渾身都似豎起了刺,顯然早就知道了,也就是說,閆庭深被無視了,並且被無視得很徹底。
這種感覺,真他媽糟透了。
閆庭深打開車門,將童熙塞了進去,四面車窗緊閉,他站在車外用遙控器落了鎖,然後從駕駛座那頭上車。
童熙拍門拍了兩下便放棄了,反正他不會放人,也省得手疼。
眼角瞥見裴家的車,恰好停在這輛車後面,司機從駕駛座下來,快步的追上前來,童熙從擋風鏡裡看見了,剛想將車窗摁下,車子已然啓動,微張的脣口被灌了一嘴的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