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偏頭看了裴堇年一眼,他臉色鐵青着,深陷的眼窩攫着她。
再看自己的腳,好死不死的蹬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童熙下意識的從嘴裡溜出一句:“在想待會該怎麼死。”
蘇旖旎一秒沒說話,然後忽然吼出一聲:“童熙你不要臉!”
“我,我怎麼了?”童熙悄悄的把腳往回收,頂着裴堇年高強度威壓的視線,貓着腰挪到了牀尾。
“我每天都累成狗了,能不能別虐我了,你以爲每把狗糧我都吃啊!”
童熙眨巴着眼睛,她究竟那句話在秀恩愛了?
不過這個時候,她還真不敢開口問一句。
所幸蘇旖旎吼了兩聲之後氣焰就下去了,哼哼唧唧了半天,終於把話扯到了正題上。
“我週末有兩天休息,打算去爬山,你要不要跟我一塊?”
“不要。”童熙想也不想的拒絕。
“去啊,反正你也沒事,再閒着都養出一身懶骨頭了,真打算做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豪門少奶奶啊?”
童熙淘了掏耳朵,沐浴在燈光下的五官柔和,仰頭時露出曲線優美白皙的脖頸,舉着機身的手指輕輕翹起,在後蓋上敲了兩下。
“那你等等我,我請示一下我家老公大人。”
蘇旖旎深吸了一口氣,吼聲比之前更猛了:“行了,知不知道在單身狗面前,你這種行爲很讓人糟心呢!後天我直接到你家門口來堵人,我還不信了,裴三哥能不放人了。”
她說完之後,啪的掐了電話。
童熙聽着她的語氣,雖然中氣十足,但難掩疲憊,有兩天的休息時間,都只約了童熙後天出門,以她豬一樣的脾氣,是的確可能明天在宿舍裡睡上一天的。
“說什麼?”裴堇年看着她盯着手機出神的模樣,隨口一問。
童熙扔了手機,順着牀尾爬過來,懶貓似的鑽進他懷裡,八爪魚般扒着他,“旖旎讓我陪她爬山呢。”
“你去爬山?”
裴堇年反問一句,嗓音裡牽扯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來。
童熙自然而然的把這理解成了嘲諷,擡頭瞪他,“我去爬山怎麼了,我就不能去麼?”
裴堇年擡手揉她額前的碎髮,下手野蠻,將她摸成了賽亞人髮型,胸膛裡提上來的笑聲更甚了,“當然可以,你一身的懶骨頭,是該去鍛鍊鍛鍊了。”
童熙眼前看不見,被自己的頭髮抹了兩眼漆黑,憑着方位,一巴掌拍在裴堇年手背上,胡亂撥開臉上的髮絲,翻身側躺了下去。
“睡覺!”
裴堇年看了眼她賭氣的背影,伸手摁滅了牀頭暖燈,貼着她躺下來,也不哄她,只是習慣性的將人摟進懷裡。
他眼眸輕闔,瓷實的暗嗓流瀉出沙沙的啞音,在滿室的寂靜裡,聽起來有種安神心穩的感覺,“睡吧。”
童熙面朝着他的心口,雙眼打開,眨了眨,然後將臉貼近他的胸膛,鼻尖聞着熟悉入骨的氣味,慢慢的熟睡過去。
......
洛璃回到醫院時,已經是半夜一點,她在門口的玻璃小窗看進去,楊思睿正在擰毛巾,推高洛長敘的袖子,細緻的擦拭。
牀頂吊着營養瓶,透明的液體順着細長的針管緩緩輸入洛長敘的體內,他昏睡着,若不是蓋在被子下的心口隨着呼吸而起伏,那張蒼白的臉色,幾乎讓人錯以爲牀上躺着的是一個死人。
洛璃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頓了頓,垂了下去。
她抿了抿脣,沒有進去,而是去到值班醫生的辦公室,敲了兩下敞開的門扉。
“醫生,我有個問題想要諮詢你。”
醫生認得洛璃,“是不是8牀的病人出了什麼狀況?”
“不是。”
洛璃搖頭,雙手手指絞在一起,心裡莫名的有些酸楚,遊移的臉色忽然顯露出了一絲堅定,“我想問問,兩個O型血的夫妻,會生出HR陰性血的孩子嗎?”
“這個機率是很小的,RH本來就是稀有血緣,其實孩子的血型跟父母的血型沒有多大關係,主要還是跟父母攜帶的基因有關係,不過,如果夫妻有一方是RH血型,纔有可能遺傳給孩子,不過這種機率性也不大,熊貓血可是很稀少的。”
醫生敲着筆桿子,眼鏡後的一雙視線輕描淡寫的落在洛璃身上,見她的臉色很不好,透着些微的慘白,“你怎麼了?”
洛璃被醫生的聲音拉扯了回來,緩了緩聲,牽強的扯開一抹笑來,“沒事,我只是好奇,問一問。”
醫生點點頭,不再說話。
洛璃剛走出辦公室的門,雙腳忽然虛軟,感覺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敲在膝蓋骨上,大腿以下的神經一瞬壞死,她慌亂下伸手扶住了牆,走道里很安靜,安靜得讓她越來越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她眼眸渙散,僵了好一會兒纔拿出手機,瞥見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前一秒還狂跳着的心臟驟然冷了下來,就連眼窩內也滲透着一抹不知名的冷意。
“媽媽。”她將手機接通,放在耳邊,指節蹭到了臉,才恍惚的覺察到自己竟然滿臉的虛汗。
“你去哪裡了,怎麼還沒回來?”
“我......我已經到樓下了,就上來。”
楊思睿聲音從嚴厲轉爲溫柔,“你爸爸醒了,想吃東西,你在樓下看看有什麼白粥,或者煮雞蛋,給他帶點上來。”
“好......”
洛璃應聲時,差點將嗓子眼裡憋着的顫意泄露出來,倉皇的將電話掛斷,握着機身,用力的掐握。
活了半輩子,她忽然發現父母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多麼的可笑!
洛璃沒下樓,在樓道里坐了一會兒,捧着腦袋,十指穿插入發,額頭抵在了膝蓋骨上,此刻她腦子裡很亂,亂得毫無頭緒,鋪天蓋地的涼意和驚懼悄然的在骨血的滋生開來,她什麼也沒想,卻又像腦子裡裝了許多紛繁複雜的東西,茫茫然的尋不到支點。
半個小時後,洛璃回了病房。
楊思睿一看她兩手空空,壓輕了聲音問:“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