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盯着陸川的反應,果然見他變了臉色,忽又異常的笑了起來。
“說什麼傻話呢,孩子,這個家裡的東西都是你的。”
“這個家已經不姓童,姓陸了吧。”
陸川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縱使在商場上手段再多,在童熙面前,三言兩語被堵得無法招架,這丫頭句句帶刺,咄咄逼人,饒是脾氣再好,也現了裂痕。
他擺出大家長的姿態來,“不許亂說,熙熙,你爺爺剛剛去世,別鬧。”
“有沒有鬧,姑父不是清楚麼。”
童熙笑着看他,“我來,只是要向姑父問明一件事。”
陸川表情稍鬆,在她對面坐下來,“你問吧。”
“我聽說,爸爸給我留了童氏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陸川手上動作一頓,保持着沉默,閃爍的眸色一霎間泄露了心虛。
“看來是真的呢。”她呵呵笑起來,像是一個向大人討糖吃的孩子,“姑父是不是可以還給我呢。”
陸川眉心微顫,臉色異常,和善的笑容霎時收斂,不自然的瞥開眼。
“這麼多年,姑父不提,我都忘了呢,你難道也忘了。”
有時不得不承認,裴堇年的分析能力向來一針見血。
到了陸川這個老狐狸手裡的東西,哪還有輕鬆要回來的道理。
“爸爸死之前,幾次跟我提過,讓我大學畢業了進童氏幫他和爺爺,一早給我留了股份,好讓我日後的生活能有保障。”
陸川依然保持着沉默,彎着脣看似溫和,實則笑意不達眼底。
童熙低下頭,有意無意的絞着手指,“姑父當時可是當着全家人的面保證過的,即便我日後生活無依,您也會讓我後半輩子衣食不愁,爸爸信任你,暫時將股份給您保管,我長大了,覺得這種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比較好,哪能一直依靠着別人呢,總還是要爲自己打算,可我都二十七歲了,姑父,您怎麼就不提這件事呢。”
陸川聞言老臉通紅,卻避重就輕的岔開話題:“餓了吧,熙熙,我讓傭人給你做點飯菜,你想吃什麼。”
“姑父!”
陸川眼神閃躲,不看她,嘆息道:“熙熙,你還小,從來沒有接觸過公司內的事務,你要知道,手持百分之十二的股份,是要進入董事局的,我可以養着你,讓你做個千金小姐,可是公司的事情,你就別添亂了。”
“這哪裡是添亂呢,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東西。”
“瞎鬧!知道董事局的決策對一個公司有多重要嗎,如果你拿了股份又不進入公司,會有人閒話的。”
“那姑父就給我安排個職位,讓我進公司工作。”
陸川被堵得,簡直想將這丫頭趕出家門,先是指桑罵槐的說他鳩佔鵲巢,後又寸寸相逼,要他將股份交出來,饒是他修爲再高,碰觸到原則性的利益也會遲疑,他還真是看錯了,向來在童老爺子乖巧天真的女娃,居然牙尖嘴利到如此地步。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童熙笑了。
她本來就不指望這一趟來能將股份拿到手,陸川的表演還真是栩栩如生。
她站起身,陸川也跟着站起來,防備的看着她,“你不同意?”
童熙無奈的聳聳肩:“我不同意能怎樣呢,您要是死死的扣在手裡,我還能掰開你的手不成。”
“這不是兒戲,不是你說要就能要的。”陸川終於忍無可忍,若不是身份上的顧忌,他早就將她呵斥一頓。
“那我就等姑父考慮好了聯繫我。”
相較於陸川的緊張與排斥,童熙顯得異常淡定,“我先走了。”
“你剛回來,能住哪裡,家裡的房間一直都給你留着。”
“不必了。”臨走了才假好心的扮演家長,童熙沒忍住打斷他,半側回頭,笑道:“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家的,我住着膈應。”
“你——”陸川氣到失聲,死死的抿一下脣。
童熙下了樓,葉蓁蓁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青花瓷圓弧茶几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一套茶具,嫋白的霧氣輕悠慢緩的從壺嘴冒出來,隨着水流的方向,綴入兩指高的茶杯裡。
她挑眼看向童熙的方向,側頭溫柔一笑:“談完事了麼,要不要品嚐我泡的茶,大學時候,我們兩還學過一段時間的茶藝呢。”
童熙悠哉悠哉的環着胸,脣往一側挑起,“多虧是學了,你纔能有機會嫁入豪門啊。”
葉蓁蓁眉頭一皺,語氣十分怨念:“熙熙,你何必這麼針對我,當初允辰選擇我,我也很無奈,如果我知道你們是那種關係,我絕對不會和你搶他的。”
“哪種關係?”童熙反問,下意識眉頭一皺,“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嘴臉這麼噁心呢。”
葉蓁蓁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上身前傾靠在童熙耳旁:“說到噁心,誰能比得上你,甘願做裴堇年的地下情人。”
童熙精明的眯起眼,一寸未動,冷漠的看着葉蓁蓁故作挑釁的表情。
葉蓁蓁被她看得心裡發慌,舔了舔脣,一抹陰狠浮現在臉上,她將聲音壓得極低,陰仄仄的捏着氣音說:“說不定,你爺爺就是被你氣死的。”
“啪!”
清脆的耳光聲。
葉蓁蓁捂着被打痛的半邊臉,雙眼憤恨。
童熙好整以暇的捏着掌心,盯着葉蓁蓁羞憤的神情揚起了嘴角,渾身散發着天生的貴族氣質,上挑的眼角染了一絲輕蔑,直要將人逼到塵埃裡去。
“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是什麼麼?”
她輕聲的問,清淡的笑容含蓄而明媚,晃得讓人睜不開眼,“因爲,你下賤到了骨子你,以爲做了陸家的少奶奶就算飛上枝頭了,渾身的窮酸氣,我依然爲你可惜。”
“童熙你別太過分!”
葉蓁蓁捂着臉的手仍停留在頰邊,刻意高聲的喊叫吸引傭人的注意。
童熙彎了彎嘴角,看來,這個變相的下馬威還是她自己主動往人家的圈套裡鑽的,剛一回來,惡小姐的形象深入人心。
“告訴你,我童熙過分,有那個資格。”
她仍舊在笑,絕色的容顏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即便說着狠話,竟也讓人覺得她本就該如此的高高在上。
這時,院子裡響起一聲尖銳的汽笛聲。
大力的關門聲震開了朦朧的夜色,從車主忘記關上的車燈看進去,一道挺拔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