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一片青色。
霧氣濛濛,有煙雨繚繞,林漾一身黑色大衣束腰裹緊,脣邊溢出諷刺,眼裡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
如果非要說有,那麼一定是恨意。
“林漾,我確實脫不開責任。”
他從沒想過要爭辯,只有林漾給他機會,他可以將自己全部交給林漾處置,只要她可以走出來,可以高興。
這樣無私奉獻林漾是不會相信的。
那也許只是馮啓堯用的一個計謀。
林漾看了看周圍,視線又落到他的臉上:“沈沐妍如果沒有坐牢,馮啓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我承諾護讓她受到法律制裁。”
馮啓堯語氣堅定,這件事,他已經交代下去,所有的證據都在搜尋,沈沐妍只有兩條路,自首和被打臉。
林漾自然相信,在這一點上,馮啓堯從來都是說話算話。
她點了點頭,心中說句很好,側身走出兩步,又停下來:“當然,就算你讓沈沐妍坐牢,我也不見得會原諒你。”
“林漾,別逞強,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處理。”
馮啓堯走到她身旁,隔着一米的距離,停住腳步,隱忍着,緩緩道:“你還做那個曾經的林家大小姐,開開心心……”
“不會那麼開心了。”
林漾徹底的轉過身來,挑了下眉頭:“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解脫,馮啓堯,我們兩清了。”
兩個人的父親,都這樣死在了醫院裡,也許這就是命運,是林家該償還的,那麼現在,償還結束了。
馮啓堯,我們兩清了。
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這句話,她含在嘴裡,沒有說出來,但眼神已經說明一切,馮啓堯是多麼會洞察人心的人。
還看不出其中的含義麼。
她是真的鐵了心的要離開他了,哪怕站的這樣近,卻還是感受到了越來越遠的距離。
馮啓堯扔下雨傘,上前握住林漾撐傘的手,雨傘被舉高,林漾凝眉瞪着他,他已經單手將林漾扣入懷中。
動作很大,很用力氣,連帶着雨傘偏了,雨水落在他們的身上,好像也打溼了林漾的心臟。
她手抓住馮啓堯的衣服布料,緊緊的。
“看來馮先生很捨不得我。”
馮啓堯抱着她的手更加收緊:“你知道就好。”
林漾聲音始終平平淡淡,一點波瀾都沒有:“可是很可惜,馮先生的捨不得對我來說非常噁心。”
週日傍晚,馮家家宴上,沒有看到馮啓堯的身影,陸依芸不悅,林鴻遠已經走了快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的時間,馮啓堯沒有回一次馮家。
兩週以來的家宴,都沒有參加,陸依芸打過幾次電話,也都是陳辭接的,不是忙,就是在忙。
他有意的避開她,讓陸依芸非常的不滿。
忍到今天已經屬於極限。
“你們先吃吧。”
陸依芸起身,馮溪樂和阮尋剛從費城回來,雖然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誰都沒有提起。
“媽媽,您不吃晚飯了嗎,晚上胃會不舒服,還是吃一點吧。”
陸依芸哪裡有什麼心思吃東西,她現在最想看到馮啓堯,她要問問馮啓堯,林漾的爸死了,他跟着丟魂幹什麼。
“溪樂,你就讓媽休息吧,等什麼時候想吃了,再送上去就是。”阮尋握住馮溪樂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
馮溪樂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怕我說林漾什麼嗎,回來之前就提醒我不要亂說話,我在家裡說什麼怎麼了?”
懷孕後,馮溪樂的脾氣很反覆,很敏感,一點小事都會引起很大的紛爭,阮尋有些無奈:“溪樂,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林漾她爸死的時候,你不也跟着一晚上沒睡嗎,你以爲我不知道。”
馮溪樂有一點跟陸依芸是極爲相似的,她們都是那種,可以不管不顧任何場合,隨時隨地都能發起脾氣來的人。
她這話一出,在場衆人誰還有心思吃飯了,全都看向他們,陸依芸也走回來,安撫馮溪樂的情緒。
“好了,阮尋都沒提那女人,你提什麼,有什麼事媽回給你做主,不準瞎想。”
馮溪樂委屈的紅着眼眶:“媽,您不是也不高興二哥因爲林漾,半個月都沒跟您聯繫嗎?”
誰不是心明鏡的。
可偏偏馮溪樂要說出來,陸依芸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你二哥被灌了迷魂藥,不用管他。”
“可媽現在不管,將來更管不了了。”馮溪樂從來不怕事兒大,她更怕這種安靜,阮尋在得知林鴻遠離世,可以忍住沒來看林漾,她心裡很不安。
他還不如來看林漾。
倒讓馮溪樂放心,可現在,過去半個月了,阮尋什麼都沒做,可卻像是已經揹着她做了所有事情。
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
她刺激這陸依芸,陸依芸也就找了一個出口,吩咐傭人將手機拿過去,很快撥通了林漾的電話。
手機鈴聲響起,林漾拿着拖布直起腰來,走到沙發處撿起手機,也沒看一眼,接了起來。
“喂。”
“啓堯跟你在一起沒有。”
林漾動了動眉梢,看了眼來電顯示,心裡有了譜,疏離冷漠的回:“不在。”
乾脆的將電話掛了,林漾又將手機扔到沙發上,偌大的別墅,只剩她一個人,她已經裡裡外外打掃了三天。
別說馮啓堯了。
連只蒼蠅都別想和她同處一室。
這頭掛斷電話,突兀的讓陸依芸眉眼狠狠一跳,好你個林漾,竟然敢掛她電話,這樣不尊重長輩!
陸依芸盛怒,揚聲道:“備車!”
馮廣至站起來:“你這是要去哪。”
“我去看看那個小犢子跟我玩什麼把戲。”
陸依芸很快上樓換衣服,幾分鐘後,風風火火的下了樓,馮廣至已經穿上外套,最近都是他充當陸依芸的司機。
杜若淡然看着,阻止了想要說什麼的馮瀚之,在他們走後,慢條斯理的說:“這些年你大伯母爲這個家操勞太多,你爸爸噹噹司機也沒有什麼問題。”
馮瀚之暗了暗神色,壓低聲音不悅的道:“但外面的傳聞可都不太好聽。”
杜若淡淡掃向馮瀚之:“瀚之現在也開始在意外面的傳聞了麼,如果我在意的話,十年前就應該和你爸爸離婚了。”
桌上馮溪樂和阮尋還沒走呢,杜若就這麼從容的說出來,也不怕旁人聽了去做什麼文章。
說完還優雅的站起來。
“我吃飽了,出去散散步,瀚之,你陪陪媽媽。”
馮瀚之一向對母親非常的孝順,別看在外面,對別人什麼樣,對杜若,他從來實打實的孝敬。
人都散去。
飯廳只剩下馮溪樂和阮尋,馮溪樂心情好了大半,這會兒正在剝蝦,弄的手上都是,又不高興,跟阮尋撒嬌:“老公,你幫我剝蝦好不好,好髒呀,我不想弄了。”
阮尋沒有說話,默默給她剝蝦,她開心,湊到阮尋身邊,美滋滋的吃蝦,一邊吃還一邊說:“媽媽和二叔肯定去找林漾算賬了,我知道,今天二哥在陸四哥那裡,根本就沒有跟林漾在一起,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如果阮尋沒那麼用心去聽,這話也沒什麼毛病,對馮溪樂來說,她當然見不到林漾好。
恨不得她千刀萬剮。
可事實上,阮尋非常在意林漾,對馮溪樂也是一忍再忍,剝蝦的手確實被弄髒了,他索性扔掉了一盤子的蝦,又衝了手。
擦乾淨,看着一臉懵的馮溪樂,伸手捏住她的下顎。
居高臨下的睨着她,冷冷道:“馮溪樂,替你孩子積點德行嗎。”
馮溪樂瞬間怔住,他卻鬆了手上了樓。
等馮溪樂反應過來,憤怒的站起來往樓上看,卻沒有勇氣上樓,去跟阮尋正面對峙。
剛纔,阮尋的眼神,實在是太恐怖了,她有那麼一刻還以爲自己要被他掐死了。
陸依芸沒等到林家,就被馮啓堯的電話阻止了,他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電話一接通,就是命令的口吻:“調頭回來,不要去找林漾。”
“啓堯,你因爲林漾,倒是肯跟我聯繫了。”
馮啓堯那頭一時沒有說話,過了幾秒,沉沉道:“我在陸家,這就回去,既然您這麼想見我,那就回去說吧。”
半個小時後,馮啓堯回到馮家,正好陸依芸和馮廣至也剛剛下車,馮啓堯見了他們,站在門口頷首,沒打算進去。
“既然在這兒碰到了,那我就長話短說。”
“進去說吧啓堯。”馮廣至開門,馮啓堯淡淡勾了下脣角,脣齒間溢出一絲輕蔑。
“不必。”
他單手插在褲袋裡,面無表情的看向陸依芸。
開門見山:“媽可以不待見林漾,但沒有任何理由去找她,因爲您的兒子,並沒有被她蠱惑,是您兒子主動愛上她的,跟她無關,就算您找她怎麼樣了,我該愛着還是愛着。”
一口氣說了好幾句,卻還沒有說完。
也不知道他積攢了多久,越說語氣越沉。
“您也不用拿過去的事情來壓我,大哥的事情我親自到費城去調查了,跟林鴻遠無關,至於我爸死在手術檯上的事情,如今看來也存疑,我會繼續調查,也許您誤會了林家,誤會了林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