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早前不就對我說了,你會和她訂婚,你都答應了,現在又要反悔了嗎,你是君子,當一諾千金。”
“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需要再對別的女人一諾千金。”他不情願地套上襯衣,對着鏡子系領帶。
“那之前呢,你有沒有對她一諾千金。”想到歐菲,就有莫名的不安,她出現在醫院裡,不久,林慕琛也看見戴靖傑在醫院,是巧合,還是預謀。
歐菲並沒有過着卓堯說的那種幸福生活,嫁給法籍男人在國外過恬靜日子,她回來了,並且屢次出現在我的身邊。
是要和我,來搶走卓堯嗎?
“無論過去,還是將來,沒有人可以比得過我現在擁有的你。”他走過來,單手擁抱我。
“別有顧慮,堅決去做你的事,我喜歡的卓堯,不會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答應我,做回原來的你,那個讓我莫名其妙就愛上了的佟家三少。把小漫畫,你的漫畫事業,你的漂亮小兒子都先放一放。”我走到窗前,打開窗,看到了遙遠的別處天地。
我內心已有了未來。
“等我,一年或者半年……”
“卓堯,我們之間,有遠遠比山盟海誓更久長牢固的支撐。”我打斷他將要做出的承諾。
像平常他來這裡一樣,梳洗罷,阿春正給睡醒的黎回做栗子粥,黎回剛生過病,消化不是很好,吃些栗子粥促進腸胃功能。
卓堯坐在一邊靜靜望着我,黎回清晰地叫我媽媽,我把滿滿的愛都給了小黎回,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把黎回撫養長大。
“叫爸爸……爸-爸……”黎回站在我的腿上,邁着小步伐。
阿春端上來栗子粥,望望我又望望卓堯,說:“佟少,太太,我這就去給你們做早餐。”說完急匆匆鑽進廚房,像是生怕稍微遲了點,卓堯就要走了似的。
門鈴聲響起。
我隨即朝他微笑,對阿春說:“阿春,別忙了,他還有事,馬上要走了。”
他臉色陰翳,開門,擡手看手錶,對着站在門口的季東說:“在車裡等我。”
他合上門,坐下,端碗喂黎回吃粥。
“季東都在等你了,你快去吧。”我催促道。
他沉默不語,一口一口喂黎回飯吃,黎回在他懷裡,轉頭朝我張望。
阿春站在廚房門口,侷促不安,她都快要哭出來了:“吃了早飯再走吧,我會很快就做好,我這就去……”
“阿春,別挽留了,我說了,他有事!”我聲音微怒,明知不關阿春的事,卻對她發了火。
他的手機響,我沒等他開口說走,我起身回臥室,披了一件厚大衣,腳上套的是一雙他給我買的棉布拖,我站在他面前說:“我添了件厚衣服,我送你下樓。”
他無聲望着我,喉嚨似有千言萬語卡着說不出口,他點頭,阿春接過黎回,他打開門,我在他背後
微笑說:“這兩天我就帶黎回去找你玩,好不好,還去袁正銘的遊樂場,你要記得提前打電話給他包場。”
他勉強露出笑容,轉身走出門。
我輕輕合上門,我們都不知說什麼樣的話來安慰彼此。
乘坐電梯時,我有些不適,他擁着我,說:“不該讓你住這裡的,你有幽閉空間恐懼症,我不應選擇電梯房,是我欠妥當了,過些日子我安排新住處接你搬過去。”
“豪宅嗎?”我問。
“沒問題,我來安排。”他說。
“等等吧,我習慣住在這裡了。”我心裡想的是,我可以回小漁村,至少那裡,有我們最幸福的一年記憶。
“曼君,你懷念小漁村的日子嗎,我總是會夢到我們還在小漁村生活着,也不知道漁村的院落頹敗了沒,那些樹能否過冬。”他牽着我的手,從電梯裡走出。
“我委託舅媽替我看管房子,她會打理好的。”我們手牽手,像情侶那樣,走在小區裡。
不遠處,有婦人在慟哭,殯儀館的車就停在一旁。婦人哭喊着:“你走了,我以後怎麼活下去……”那樣淒涼的哭聲,響徹着,我擡頭看他,握着他的手加大了力度,那樣緊緊握着,生怕失去了他。我在夢裡夢見卓堯死去,卻在這裡遇到丈夫去世的婦人慟哭的一幕。
倘若我昨晚的夢是真的,我大概會哭的比這個婦人更悽愴,我抵死也要保護的卓堯,你一定要和葉潔白在一起,你要強大到戴靖傑馮伯文之類都無法傷害你的地步,我纔可以安心。曼君沒有用,幫不了你,除了割捨掉對你的牽絆,我毫無作爲。
季東的車停在一邊,卓堯上車,我想哭卻努了努嘴做出笑的表情,我想那一定難看死了。車開了,隔着車窗玻璃,他的輪廓已模糊,原來,是我已淚眼婆娑,他的車駛出走,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雙手揪住自己的長髮,大衣衣襬垂在地上,任自己哭到跌坐在地上。
離我不遠處,那位喪夫的婦人也在哭號,殯儀館的車砰蓋上了門,車啓動,婦人追着車淒厲哭喊,被家人拉住。我的心,更爲痛了,她是死別,我是生離。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卓堯,再見不如不見。送走他,一切到此,該結束了。往時,盼與君世世爲夫婦,我們曾萬里漂泊尋覓彼此,卻落得各自獨身遣返。
阿春見我一個人回來,我忍不住輕顫的腿,她給我拿來一張羊毛毯包裹住我,哭着說:“太太,你怎麼這麼傻,爲什麼不留住他,他是那般不情願走,只要你張張口,叫他別走,他就不會走,你真的捨得嗎,捨得他去娶別的女人嗎,你看你,都失去了魂魄。”
我已六神無主,魂魄飄遠身體,無法歸位,任阿春抱着我哭。
卓堯,你看,我們愛的多悲情,連阿春一個局外人都哭得不像樣。
靠在沙發上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陽
臺上的風吹了進來,阿春去關好窗戶,來來回回問了我幾遍要不要吃點什麼,我無力地搖頭,搖頭的幅度很小,好似隨時就會這麼離世而去了。
“媽媽-媽媽……”黎回顫巍巍走到我面前,小臉湊在我臉上,奶聲奶氣卻無比清晰呼喚着我,稚嫩的手掌貼在我臉上,黑亮的眼睛和我對視着,我看着他,我想我怎麼能這樣絕望,我們的小黎回呀等着媽媽把他養大,阮曼君,比死更堅強的是生,我要振作起來。
我支撐着氣力,坐起來,對阿春說:“阿春,給我做點面,多放些青菜,我餓了。”
阿春像獲得特赦一般,樂得不知手該忙什麼好了,急乎乎跑進了廚房,隔了一小會兒,在廚房裡喊我:“太太,我給你放點胡椒,你肯定嘴巴美味,吃什麼都寡淡,我再盛一小碟我醃的脆蘿蔔端給你。”
我走到廚房邊,看她忙得團團裝,我過去幫她拿盤子:“我就是吃一碗麪,看把你忙的,沒事,剛纔對你說話語氣重了些,你不要往心裡去,我現在,只有你一個貼心知冷知熱的朋友。”
阿春眼裡淚將要落了下來,說:“太太你不要這樣講,你待我好,我跟着你,你總給我多的錢,最好吃的都分與我一起吃,從不把我看外,我咳嗽了你給我燉燕窩,家務你也總和我一起做,我都不知自己能幫你什麼。”
“傻阿春,真是傻瓜,和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叫太太,叫的生分了呢,坐下來一起吃麪,說我餓,你不也沒吃,你不也掛着淚花。”我說着,端着阿春醃製的蘿蔔乾放在餐桌上。
小時候,外婆也會醃製各種酸菜乾,剛到上海時,外婆還用幾個小罐頭瓶子給我裝幾瓶子酸菜乾,我有時吃不下飯就會吃一些。所以,難過的時候,就抱着一小罐外婆醃製的酸菜乾吃。
細想,恍惚都是多少年過去了。
阿春悵然道:“見你主動吃東西,就好了,人只要能吃飯,那就什麼事都能挺過去。剛纔你躺在這裡,病懨懨的,倒像戲裡的林黛玉躺在榻上臨終前的模樣,我只想心裡念阿彌陀佛保佑你快些好起來。”
我吃着面,聽阿春說着戲裡的《紅樓夢》。
“阿春,你形容的很貼切,你就好比紫鵑,我身邊也就剩你了。”我說着,回憶起很久前讀《紅樓夢》裡黛玉臨終的那一段:只見黛玉兩眼一翻,嗚呼!香魂一縷隨風散,愁緒三更入夢遙!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
年少時我讀到這一段哭過。
——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
嗯,這個時辰,卓堯在訂婚典禮上了吧,林慕琛說酒店在希爾頓大酒店,我和希爾頓酒店是有多大的緣分,馮伯文是在那裡舉行婚禮,我在那裡遇見了卓堯,而今天,他將要在那裡和別人訂婚。算了,不想這麼傷感的了,不過是巧合,有錢人都會選五星級酒店訂婚,酒店都是葉潔白安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