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從熱鬧喜慶的宴會聲中,大約地聽清了多多的意思。
我的卓堯正和另一個千金小姐坐在一起,燈光聚焦在他和她的身上,萬衆矚目,他們是男才女貌,我像個卑劣的小三等着他的來電。
可我,不信。
我笑了,頓了頓,遲疑地說:“多多,別跟我開玩笑了,好嗎,季東告訴我,卓堯在公司加班,怎麼會在葉老的宴會上呢。”
“你不信我,除非有個長得和佟少一模一樣連倨傲的神態都一樣的男人,我正親眼所見,半點假話,我自戳雙眼。”多多信誓旦旦地說。
我的耳朵,如同被打了一針,疼痛,嗡鳴,我怎麼會不信多多的話,她不會無中生有,而我怎麼能不信卓堯,他說好的要我等他,他說他此生都不再離開我,你叫我怎麼相信。
“他可能是要應酬,情非得已,公司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他是有求於人,才受制於人。”我沉默之後,清晰地說。他關機,連季東都騙我,這讓我很難過,不管何事,都該和我說一聲,不是嗎?
“最好是這樣,佟少沒有看到我,他呀,還很紳士的樣子照顧坐在他身旁的葉潔白呢,葉潔白是葉老的唯一女兒,四十七歲才生的葉潔白,算老來得子,以後葉老的家產都是留給葉潔白的,林璐雲是看上這一點吧。哎,我看林璐雲面目紅潤,一點也不像病人。”多多像個記者,給我做現場報道。
我聽到電話那邊忽然響起了很大的掌聲,多多說:“葉老要宣佈今晚的重要大事了,噓,你自己聽。”
掌聲安靜下來後,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說:“各位來賓,承蒙各位關照和厚愛,我們宏葉纔有了今天的成績。我一手創立宏葉至今,風雨四十年,摸爬滾打,不知不覺,人就老了,人活七十古來稀,今天是我七十壽辰,藉此機會,我有兩件事要宣佈。這第一,宏葉董事長的位置從今天起由我的女兒葉潔白來接手。”
掌聲再次響起。
“潔白留學回國後,跟在我身邊打理公司已有三年,我也考驗了她三年,我才放心把公司交給她,宏葉的將來,就看你們年輕人這一代了。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多多支持小女,謝謝!”
掌聲起。
“這第二件事,就是小女潔白的婚事了。潔白今年24歲,已到婚嫁年齡,我最想看到的,就是潔白穿着婚紗,我能夠在教堂裡挽着她,親手把她託付與人。我和林璐雲女士相識多年,兩家交情深厚,卓堯也是我看着他長大的,我很欣賞他。他父親在世時,和我的關係就像你們年輕人說兄弟,好哥們!潔白和卓堯的婚事,我們父母先做主,就訂了,訂婚儀式擇日舉行。”
掌聲不絕於耳。
我握着手機,開着揚聲器,那邊的掌聲那麼刺耳,銳利,卓堯,好像全世界都在爲你和另一個女人的婚事鼓掌。
相形見絀的是,我們倆在一
起,能爲我們祝福,鼓掌的,有幾人?
我們是不被祝福的一對人。
我一隻手捂着臉,一隻手還不死心的握着手機,那邊的歡喜聲不斷傳了過來,眼淚大顆涌出,用手背一次次拭去,那是個與我無關的世界,有無數的歡聲笑語掌聲飛了出來。
“曼君,你都聽清楚了吧,葉老一心想納卓堯爲婿,林璐雲想攀附葉家的勢力,二者一拍即合。不過那個葉潔白,要是知道你和黎回的存在,還會訂婚嗎?曼君,你應該來上海一趟了。”多多勸說。
那個男子,人見人愛,他的身邊,怎會缺少想要嫁給他的名媛貴族,就算葉潔白知曉我的存在,知曉小黎回的存在,那又能怎樣,我有什麼可以爭的,我只想得到卓堯親口的答案。
我在說服我自己,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他不想的,我要相信他對我的愛,是啊,每個女人都會愛他,可他愛的只有我一個女人,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分離和考驗,好不容易在小漁村有了家,一家三口,我們怎麼會輕易分開。
幸福來得太不容易了,僅僅維持一年,一年,還不夠我愛你萬分之一。
卓堯,我們在一起,爲什麼這麼難,是老天在懲罰我嗎,懲罰我的高攀,懲罰我的自不量力,我的自私和奢望,我不要你的身家背景,我要的只是你,哪怕是一無所有的你,爲什麼,都這麼難。
我不再是兩年前的曼君,我可以說走就走,一個人從上海到武漢輾轉去巴黎,逃離你的身邊,那樣不管不顧,而今,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剝奪孩子需要爸爸的權利。
就算我是堅強的小漫畫,我可以沒有你,那麼,小黎回呢,他很快,就會喊爸爸了。
“曼君,你別再猶豫了,我給你訂機票,你收拾行李就準備來上海,我看你再不來,佟少就真對那個葉潔白有感情了,自古男人都如此,林璐雲根本沒病,說不定佟少欺騙了你!”多多十萬火急地說。
手機還開着揚聲器,喜慶,壯大,隆重的場面,想必去的都是非富即貴,卓堯已經一年多沒有和這類人接觸了,他遠離都市,再次回到上海,他的心,難道就無法回到小漁村了嗎。
我和卓堯曾一起看過一部叫《幸福》的電影,林秀晶飾演的女人在山村療養院裡愛上了一個男人,他們在那個鄉下相愛了,一起在山上摘野菜,菜花,親吻。女人患有肺癌,男人患有肝癌,他們是在療養院裡度過剩餘時光的癌症患者,就那樣相愛了,住在鄉下一個小小的房子,每天種種菜、上山採藥,鍛鍊身體。這樣的日子維持沒多久,男人的肝癌奇蹟般好了,此時男人的前女友從首爾趕來鄉下。男人的心就被帶走了,也想離開鄉下回到首爾。男人去了首爾,留在了前女友的牀上。男人迷戀都市的紙迷金醉,離開了鄉下的女人。後來,女人跑了很久,躺在路上痛哭,恨不得哭死過去,不久,她在鄉下死去。
看完那個電影,我哭了,也許是影片中的林秀晶過於讓人心疼,她和我一樣瘦弱並頑強,我問卓堯,他有天會不會懷念上海的燈紅酒綠,離開小漁村。他緊緊擁着我,說不會,他不會把我一個人留下,不管去哪裡,都要在一起。
我怎麼可以這樣想,把影片中林秀晶淒涼的下場,想到了自己身上。
卓堯不會那樣,他十幾天前還睡在我身邊,他強烈的愛,我都感覺的到。
我把手機放在桌上,任由那邊的聲音傳來,我坐在地板上,雙膝曲起,我抱着自己的腿,無聲無息地哭。
哭聲,像極了影片裡林秀晶的哭聲。
卓堯,你聽到我在哭了嗎?
“現在,有請佟氏企業副總裁佟少爲宏葉集團總裁葉潔白髮表愛情宣言!”一個吐詞過於標準的男人聲音。
掌聲雷鳴般響徹。
我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兩個總裁,真是門當戶對,大有前途,卓堯,我想聽,你會以怎樣的話語和笑容對另一個女人表白。
“有些話,在這裡,不方便說。”卓堯的聲音,低啞的嗓音,讓我一剎久違的聲音,他還是老樣子,回到那個圈子,他就很冷清,惜字如金。
“佟少,是不是怕我們聽到,想對葉總悄悄說啊!”有人在笑着起鬨,氣氛一下就被烘托起來,本冷場寂靜的宴會又笑聲不斷。
“他還算有良心,沒有說什麼,不然啊,我就當衆揭穿他!”多多氣憤地說。
“衆位,今晚的主角是我的爸爸,大家,就別再捉弄我和阿MAN了。”一個好聽的甜美聲音,她是,葉潔白。
MAN,卓堯的英文名字,潔白稱呼他爲阿MAN,那麼溫柔親暱。
她已懂得替卓堯解圍了,大方得體,處事不驚。
我顯然,敗了一截。
多多沒好氣地說:“狐狸精,白長了一張清純臉。曼君,甭怕,你到上海了,我同你一起去宏葉找這狐狸精,把孩子帶着,在宏葉大鬧一場,我讓宏葉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老總是狐狸精。”
“姑奶奶,你小聲一點,小心被聽到把你丟出去,幸好坐在最外面。”一個男人緊張兮兮地說。
“喂,宋柏,你插什麼嘴,你是怕得罪你的老總丟工作是吧,曼君是我好姐妹,都大難臨頭了,你還顧着你自己的飯碗,你給我閉嘴!”多多兇悍地教訓宋柏。
他們的爭吵讓我更加崩潰,我悄然地掛了電話,關機,孩子在甜蜜的熟睡,他平穩的呼吸,我給他掖了掖被子,關燈,窗外是無邊的黑暗和孤寂的夜。
夜裡,我竟睡去,睡在冰涼的地板上,直到凍醒,連夢都沒有一個,如果可以做夢多好,我倒可以在夢裡放聲哭泣,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凌晨,樓下客廳的電話座機“叮零零......叮零零”響起,劃破了黑暗的沉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