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淑妮。”
蕭珏打斷她,他的眸子穿過從指尖氤氳而起的煙霧,凝聚在落地窗外,那被潮氣籠罩的蒼茫黑夜,以及黑夜下那個鑽入車中嬌小身影。
自從相識以來,就極少被他這樣連名帶姓的喚過,此刻,甄淑妮望着他略顯蕭索的背影,一顆心像窗外的夜色一般深涼:“蕭珏,你怎麼了?”
蕭珏彈了彈指尖的菸蒂,忽然之間,一種說不清的疲憊漫涌上心頭:“我們明明是在辦公,現在卻搞得跟偷情一樣,你不覺得這樣很沒有必要嗎?”
步態娉婷的走到蕭珏面前,甄淑妮伸出白皙纖秀的手,輕輕按住他的肩,嫣然一笑:“你知道的,田宓一直對我有誤會,我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們兩個好。只要我不說,你不說,他們不說,田宓就勢必不會知道,也不會再跟你吵了。對不對?”
“可是我不想騙她,也實在沒必要——”蕭珏驀然間轉過身,一向平靜的容色也逐漸有了波瀾。
“蕭珏!”甄淑妮的手攥在他的腕間,她一瞬不瞬地盯視着他,秀眸裡狂熱和哀傷兩種情緒反覆交織着,“‘錦繡中國’這個工程差不多就要結束了,這是我的夢,也曾經是我們共同的夢,我想和你攜手去完成它。一旦田宓知道了這一切,她一定會阻撓的!”
蕭珏的瞳孔縮了縮,他悄無聲息地推開她的手,斷然打斷她:“田宓不是那樣的人,只要我們好好跟她解釋清楚,她就會……”
“算我求求你,滿足我這最後一個願望好嗎?”甄淑妮收回手,呼吸之間,痛楚卻像潮水般涌到心口,“反正這個工程馬上就要結束了,反正我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根本無愧於任何人。”
初秋的日光還算溫婉,卻到底夾雜了一絲幽涼的寒氣,沙發上,田宓正對照着桌子上的圖案,專心致志地打着一件羊毛背心。
感覺到有人靠近,她慢悠悠地轉過身,蕭珏低頭吻一吻她的臉頰,就勢坐在她的身邊:“織給誰的?”
“一個名叫‘蕭珏’的小混蛋。”田宓反過身促狹地笑着,同時懶懶地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一雙眼睛卻深深地望着
他,似有千言萬語。
喉結緩慢地聳動着,蕭珏捉住她的手,就像捉住了一團炙熱的火,這把火順着他的臂彎不斷地向上攀升着,直至延綿了四肢百骸。
她的臉色明明還是那樣慣有的蒼白,就這樣笑着,卻逐漸蒙起一抹他從沒見過的媚色。蕭珏心中一動,低下頭吻住她的嬌豔欲滴的紅脣,卻又只是若即若離地淺淺勾描着:“想要嗎?”
“不要。”田宓的俏臉騰地嫣紅起來,她的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掙了下,他卻將她的身子圈住,繞的更緊,叫她逃脫不得。
“不要?媽說,想趕緊抱個孫子呢。”
他說着,便低低地笑了起來,嗓音抑啞,眉目卻微彎,這般絢爛的笑容,在逐漸隱退的夕陽裡,是一種近乎迷幻的美。
在這樣曖昧的時刻,田宓卻用力咬了咬下脣,目光怯怯地凝視着他:“蕭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再也不能懷孕了,你還會要我嗎?”
沒錯,她是想試探試探他,因爲昨天,她又收到一條短信,內容是——“你在蕭家的價值僅僅就是孩子,自從宮外孕後你就大出血,你以爲你還能生嗎?你以爲一個不能生育的你,蕭珏還能接受嗎?”
看到這些時,她雖笑而不語,但心湖到底還是起了一些波瀾。就像中了魔咒般,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再生育了,蕭珏是否還會要自己?
身上的熱度逐漸灼熱,忽然聽到這麼一句疑問,蕭珏的心裡卻百味陳雜,手勢也頓了下來。
他明明吩咐過大家的,絕對不可以把她今後很難生育的事實告訴她,到底是誰走露了風聲呢?
田宓看他沉默不語,一雙黑眸裡更是閃爍不定,心也跟着涼了七八分,她神色黯然地推開蕭珏,站起來理了理身上凌亂衣服:“該吃晚飯了,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知道她誤會自己了,蕭珏驀然間回過神來,他緊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重新扯到自己的懷裡,語氣也變得溫柔了:“你不要聽別人胡說。我要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然後咱們一口氣兒生他五六七八個小寶貝,你說好不好?”
聽着他近乎討好的語氣,田
宓的雙頰微微泛紅,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不好,我又不是母豬,怎麼能生那麼多。還有,你不要逃避問題,萬一我真的生不了了呢?這樣會不會對你不好?對蕭家不好?畢竟你是公衆人物……”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孩子,周總理不也終身無後嗎?”蕭珏先是鄭重其事地開導她,接着似笑非笑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你看你,就知道說些喪氣話。”
田宓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也望着她,一眨不眨。微光矇昧的暮色裡,他那薄削的下頜泛起青檸的淡淡色彩,顯得他神情柔軟,好似孩童。
一股暖流在心底漸漸地洇開來,田宓忍不住伸手撫上他流光般恍若隔世的明亮臉龐:“蕭珏,我真怕。”
看到她這樣,蕭珏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隱隱覺得心中酸澀,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下巴也用力地抵在她的額頭上:“怕什麼?”
“我怕這是個夢,現在我所擁有的,這個家,還有眼前這個你,都只是個夢,”手臂在他的脊背上盤繞、收緊,田宓放任自己這樣膩着他,“我怕醒來,可我不想醒來。”
蕭珏的心底十分動容,他想起田宓之前性命攸關的時候,自己也沒能陪在身邊。況且,關於蕭田兩家即將到來的那場風暴,又將帶來怎樣的後果,這是他難以預測的。
剎那間,愛憐和愧疚漸漸化爲兩把冷硬的拷鎖,一下一下地拷打着他的心。他真地好想好好地保護她、補償她。
“走。”
驀地,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站起來向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順帶着從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田宓茫然地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由他拉着自己:“去哪?”
“買菜。”
“買菜?我沒聽錯吧?”田宓將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睜得更大,堂堂蕭大少爺,怎麼可能會去買菜!
蕭珏一邊走着,一邊彎腰勾了勾她的鼻尖:“你沒聽錯,我已經決定了,今晚由我親自掌廚,給你做頓好吃的。”
“不是吧,你還會做菜嗎?”這下田宓可樂了,她幾乎是驚叫着說出口,要知道,平時他連廚房都沒進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