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細微的鈴鐺聲打斷了毛蛋的思緒,仔細聽來,應該是牲口頸上掛的鈴鐺,毛蛋所選取的地方,周圍不應當有什麼人經過,既然有牲口來了,那可能是巡山的騎兵。回憶正進行到關鍵的時刻,毛蛋感覺自己似乎重新的活了一次。
但是不可以繼續回憶了,接下來的記憶充滿了讓人無法自拔的感情,如果在這種感情當中,巡山的騎兵來了的話,那毛蛋將會無比的被動,就算是有新軍的腰牌,深夜一個人在這裡,臉上可能還掛着淚水,無論如何也是說不清楚的。
因此毛蛋穩了穩心神,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輕輕的捏了捏自己的臉,讓臉頰在寒風的肆虐中恢復知覺。然後他把身體倚在了一樁待建的房屋後,安靜的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哨兵。
果然,片刻之後,兩匹馬從遠處走來,此時的月亮已經不十分明亮,看月下的人影並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這兩個人騎在馬上,似乎在交談着什麼,從這裡走過。馬脖子上的鈴鐺,隨着馬蹄子的活動,一下一下的響着。這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躲藏着的毛蛋,而是緩緩的經過了毛蛋的藏身處。
不過這兩個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哨兵。從他們騎的馬的高度、邁步節奏、和呼吸的聲音來判斷,這應當是兩匹神駒,而一般的哨兵怎麼可能騎得了這種好馬?要知道其實半天堡並不富裕,騎兵寥寥無幾,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半天堡必須依附於主寨,如果失去了主寨的庇護,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中,想要自保,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光是馬,這兩個人的動作,也不怎麼像哨兵。兩個哨兵一組巡邏,本就不多見,通常來說應當三到四個,另外這兩個人一路走來,基本上都在小聲說話,好像並沒有四處巡視的動作,來到這片營區巡邏的目的,肯定是要看看有沒有閒雜人等,他們應該偏離主路,來回的遊蕩幾圈纔對。
總之,這真的很奇怪。
不過毛蛋轉念一琢磨,半天堡上本來就有很多奇怪的事,自己也不可能全部的探究清楚,何況,多數的秘密跟自己沒有絲毫的關係,瞭解那些,只會讓自己去承擔別人的壓力,帶來更多的痛苦,而讓歡愉離自己遠去。
待到這兩人走遠,馬匹頸上的鈴鐺已經聽不清楚的時候,毛蛋才從房子後面閃出身來,他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斗,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差不多到了可以下手的時候了。毛蛋從這片營區緩緩的轉了出來,他保持自己行走在建築的陰影當中,而絕對不暴露在星光之下。毛蛋的伙伕衣服因爲常年煙火的薰染,本就變得灰黑,藉助於夜幕的掩護,這讓別人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衣着,他需要用這個來迷惑其他人。
他慢慢的向着人口密集的現有營區走去,毛蛋知道,在營區交接的地方,應當有一座崗樓,他剛纔去無人營區的時候,特意沒有從那走,因此他現在的出現,完全是新面孔。
“口令!”崗樓下面的哨兵低聲呼喊,伴着呼喊傳來的是弓弦的拉緊聲。
“星耀東方。”毛蛋過來的時候,認真的隱藏在暗處聽了很長時間,所以他知道這段通關的口令。
“腰牌!”呼喊在繼續,但是但是弓弦正在被緩慢的放鬆。
毛蛋在陰影中並沒有動,而是把腰牌徑直的扔了過去。黑夜中,腰牌帶着一圈虛影,奔向哨兵。而那哨兵身手卻也不壞,“嘭”的一下抓住了牌子。
“原來是總寨的兄弟啊,怎麼不早說呢,早說的話就不需要口令了。”哨兵的聲音有些緩和,打了一句圓場。
“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不能壞了規矩。半天堡也是二龍山的一部分,總寨並不比半天堡地位高。”毛蛋的話語中透着客氣,但他還是在陰影中,並不露頭。
“現在像你這麼通情達理的人太少了,不是我多嘴,兄弟,你們總寨來的人哪都好,就是太橫,就好像他們是人我們不是人,這樣太讓半天堡的人寒心了,如果兄弟能說上話的話,最好能幫襯着跟新軍的首領說說。”這種口吻不向是商議,倒像是一種抱怨。
“有機會的話,一定照辦。現在我可以通過哨卡了嗎?”毛蛋用冷淡的話語打斷了哨兵沒完沒了的抱怨,他知道,如果不態度強橫一點的話,這些人可以把類似的話足足的說上一夜。
“當然可以,查驗過腰牌也就行了。”話題被打斷的哨兵有一些怏怏,但是總體上來說,口氣還不錯。
“我的身份比較特殊,是密探。我通過哨卡的時候,你們所有人都要背過身去,不能看我。同時還要給我準備一套你們這裡哨兵的衣服,我有用處。”毛蛋的身體依舊在暗影當中,他明白,自己這身伙伕的衣服侷限性太大了,一定要想辦法換身裝扮。
“您這個要求就過分了。”哨兵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且不說這個背過身去讓你通過哨卡,就說這給衣服的事,我們可做不了主。你雖然知道口令,也有腰牌,聽口氣還可能是新軍的什麼大人物,但是即便是大人物,那你也是總寨的,跟半天堡不發生什麼太大的關係,不是半天堡的頭目發話,我肯定不會這麼做的。你要通關就快點過,不過我們兄弟肯定會瞪大了眼睛盯着你,誰知道你是不是什麼偷雞摸狗的人。如果你還躲在陰影當中不現身的話,那我就要敲鑼了,叫其他哨兵過來拿你。這都是我分內的職責,任誰也說不出我的不是。”
“可以,你們不怕死的話就可以這樣做。”毛蛋並不着急,他的聲音平穩依舊:“想想鄧白吧,想想他被自己的狗咬死的下場。我就不信半天堡上的人都是傻子,會認爲那只是個意外?多餘的話我不說了,其實不走這道哨卡我一樣也可以離開,我從陰影中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毛蛋說到這頓了一頓。“算上你,這應該有三個弟兄。我不相信你們都不怕死,我再說一遍,照我說的做,否則的話,後果自負。”毛蛋並沒有絲毫的想讓,緊接着他從地上摸了一顆石子,扣在手裡。
弓弦緊繃的聲音發出,毛蛋的手腕一翻,石子循着聲音激射而出,那聲音已經先後發出了幾次,位置都差不多。石子被打出的力量極大,剎那間便傳來了擊中物體的聲音,那聲音有些悶聲悶氣,緊接着便是人栽倒的聲音傳來。毛蛋知道,自己一擊命中了對方的腦袋,半天堡的士兵基本上只能保證統一的服裝,制式的頭盔只有個別將領纔有,多數的兵丁即便在冬天也只能夠光頭,這個弓箭手就是吃了光頭的虧。毛蛋本來已經想好了打在頭盔上的後招,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哨卡上並沒有什麼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雙方進入了對峙。
“弓箭手死了是吧。”毛蛋緩聲的說:“你這個哨卡我是瞭解的,距離其他的哨卡相當遠,如果你想通知其他人這裡有情況的話,只能夠鳴鑼。鑼放在什麼位置我再清楚不過,從我所在的地方正好能夠打到,你只要去敲鑼,就免不了跟那位用弓箭的兄弟一個下場。”毛蛋漫不經心的爲邵兵分析着情況。
“就算我不聯繫其他人,我們還有兩個,而你只有一個人。”哨兵沒有慌亂,對答如流。
“以我剛纔投擲石頭的手法,你認爲我的拳腳功夫可能會比你們差嗎?我真的懼怕你們兩個哨兵?另外,我說過我只有一個人嗎?”毛蛋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戲謔。當然更讓他高興的是,對方的話語證實了哨卡上確實只有三個哨兵。
“你到底是誰?”哨兵的話語一轉。
“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幹掉半天堡上的所有人,而不用負任何責任。”毛蛋舒緩的吐了口氣:“其實我知道你們哨兵並沒有多餘的衣服,我打死的那個人,頭上應該只有很小的創口,倒下的方向,也不會讓血跡污染到衣服。一般弓箭手的身材也跟我差不多,我要的就是他的衣服。當然了,我不介意多一套換洗的。”這是一種陳述,更是一種威脅。
過了好半天,哨卡才傳來聲音:“我們哥倆可以按照你說的做,不過我們有一個條件。”
“說。”毛蛋回答的乾淨利落。
“要是總寨對半天堡有什麼動作的話,請饒我們哥倆一命,我們倆只是普通的哨兵。當然,我們願意爲總寨效勞。”哨兵的話非常謹慎小心。
“可以,總寨只想剷除不服從的人,畢竟誰都不會嫌兵多。現在,扒掉那個弓箭手的衣服,裹成一個小包裹,然後扔給我。你們有兩個人,我即便閃電出手幹掉一個,另外的仍然有時間敲鑼。咱們雙方實際上是相互挾制的,所以你們不需要害怕。”這也是爲什麼哨卡一邊都有三個人的原因,因爲三個人,足夠應付大多數的突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