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慶幸他遇到的是一個簡單的人,一個專注於飲食的人,一個甚至酒量連自己還不如的人。這讓武大感覺到安全,或者說,不管眼前的這個人,究竟能不能給自己鋪上一條通天的大路,可至少目前來說,他已經是武大的朋友了。
武大有過朋友嗎?有過嗎?沒有過嗎?武大不知道。因爲這種矮小的身材,印象中的孩提時代,他就一直是同伴們嘲笑的對象,而在這種嘲笑當中,人與人之間自然是很難建立友誼的。那個時候,他很少說話。在武松懂事之後,武大有一段時間特別願意同武松聊天,因爲那個時候的武松根本那沒有獨立的思想,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會點頭答應,這讓武大有一種被認同感,而這種感覺對於一個矮子來說,是極爲難獲得到的。
可是等到後來,武松長大了,開始對這個世界有屬於他自己的獨特看法,武松就開始慢慢的甩掉了矮小的哥哥,習慣於多數事情自己來做決定,而武大也失去了傾訴的對象。這種情況直到潘金蓮的出現纔有所改觀,但因爲那隱藏在內心的深深自卑,武大總是故作驕傲的閉上自己的嘴,而粗暴的在牀上對潘金蓮做着摧殘,他覺得這種交流更有效,或者說,這才應該是對女人的交流。
截止到這,武大究其一生說話說的最多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而異姓兄弟,朋友,卻是從來沒有的。當然,在做陽谷商會會長的這短暫的幾個月裡,武大感覺到自己的朋友突然多了起來,甚至有一些從來沒說過話的人,見到自己也十分的自來熟。武大也不傻,他明白,這不是朋友,而只是一種赤裸裸的利益關係。
而現在,在逃亡的路上,在這家招牌比桂花樓還要小、但是菜式卻非常繁雜的酒樓裡,武大感覺到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些交心的朋友。雖然僅僅只是幾句平實的話語,只是一杯水酒,可是萍水相逢,又能期待的了什麼呢。如此這般,即便這人幫不上我什麼忙,我也想好好跟他結交,就憑他不嫌棄我是個矮子。武大在心裡默唸着,同時捏緊了拳頭,彷彿在他的拳心攥着什麼讓他十分珍惜的東西。
“大哥,吃。”武大沒有多說話,他知道對於一個食客來說,只有在這種品嚐美味的時刻,纔是對心靈最好的放鬆,那作爲朋友,理應讓對方得到這種享受。
“哎,兄弟啊,你真是摸得準大哥我的脾氣。說實在話,人這一輩子,雖然可以享受的東西很多,可我覺得,只有吃是最實在的。”胖子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汁水不斷的從他的嘴角溢出,粘到一根根的鬍子上,鬍子上掛着這些晶瑩的水珠,被燭光一晃,玲瓏剔透。
“願聽大哥高論。”武大聽的出來,胖子是想對自己說他的關於吃的理論,如果不接這個茬,胖子的心裡勢必覺得不舒坦。反正聽一聽也沒什麼不好,自己掌握的都是些鄉下時長議論的陳詞濫調,哪比得上京城有身份的人所經常談吐的那些非凡的東西。
“好,那我就跟兄弟說上幾句。”胖子幾乎是吞下了一大口東西。“人這一輩子,就是圖個開心。可咱們也不是當兵的,又不是那些領兵打仗的將軍,再說了,打打殺殺帶來的那種快樂實在是太過於血腥。我總結,對於咱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作爲男人,享受的方式無非就是三種。”胖子伸出了三根手指。
“哪三種?”武大疑問道。
“第一種就是耍錢。”胖子用食指點了一下桌子。“這個賭場學問大,賭場如戰場。這裡面雖然說沒有刀光劍影,可是其中蘊含的計謀與污穢,一點也不必最爲詭詐的戰鬥要少。耍錢的時候,任何一個人都會感覺到血脈噴張,都會有一種心裡上的掙扎與考量,經過了這些,在經過一些失敗,最後贏錢的感覺,是無可比擬的,那種成就感,絲毫不必打了勝仗的將軍要差。”
“不錯。大哥所言極是,即便是在鄉下,也有些漢子好賭成性,甚至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女都在賭場中輸掉,雖然讓人有積分不解,可也能夠想象的出,在賭桌上那種血脈噴張的衝動。”武大附和道。
“兄弟你這就說的對了,在賭桌上,那個時候除了輸贏,別的都是沒有意義的。莫說媳婦孩子,就算是祖宗老子,都是可以被壓上賭桌的。甚至有一些窮兇的賭徒,會把自己的胳膊大腿壓上,以換得絕地翻盤的機會。即便是從這些,你也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贏了,那對於賭徒的內心來說,將是多麼大的褒獎。”胖子說話的時候也頗爲激動,就好像他也在那場壓着肢體的賭局上一樣,他在說話的時候,還不經意的舔了舔嘴脣,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可大哥你說的這是贏,那要是輸了呢?如果壓上這些東西,還輸了的話,豈不是後半生都要生活在地獄當中?”武大聽胖子把賭博描述的這樣令人激動,卻也禁不住的想起,自己看到過的那些瘋狂的賭徒,他們大多數最後都是一無所有。
“要不說兄弟,我怎麼樂意結交你,你說話就是能說到點子上。這賭博,有贏就有輸,輸贏對開,也就是說多少錢放到賭桌上去,都可能是一去不回頭。一半一半的機會,可上九重天,可下十八層地獄。因此這賭博實在是對衝之物,雖然能夠帶來快樂,可風險也巨大。因此在這三種享受裡面,我覺得,只能排到第二位。”胖子語重心長的說,他的手指抿了抿鬍子,這讓上面本來晶瑩剔透的水珠連成了一片,武大看着有一種發癢的感覺。
“那剩下的兩種呢?”發癢歸發癢,接茬還是要接的。反正武大猛吃了一會之後,也感覺不那麼餓了,倒是有很多時間,同這位新認下的哥哥好好的交流交流。
“這下一種享受呢,就是女人。其實兄弟這個你應該猜得到,男人嘛,誰不想花天酒地,讓女人匍匐在自己的腳下,供自己享樂。那大好生活,要是沒有女人陪伴,沒有幾個浪蹄子供自己玩弄的話,也確實是太煞風景了。這種快樂,是每一個男人都想享受的,也是每一個生活條件允許的男人都會享受的,不然你看,在現在這個時候,京城裡最繁華的地方,並不是這些吃飯的場所,而是那些能夠讓女人分開大腿迎接男人的地方。哈哈哈。”胖子的笑聲不似剛纔那麼爽朗,倒是有幾分猥瑣。
武大猛的回憶起,幾天之前,在莫愁館度過的那個歡愉的下午,真是生平沒有享受過的快樂。躺在那些柔軟的軀體上,真是讓人感覺到雄心萬丈。一想起這些,武大的身體起了些反應,他感覺下面再次的膨脹了起來,因爲剛剛喝了些酒,那膨脹的地方比平時更加的粗大,脹裂的表面的皮膚有些吃痛。要是沒殺掉秋雁該多好,就還能享受她那美麗的嘴巴和舌頭,秋雁往外吸的感覺,深深的刻在了武大的腦海裡,而那脣齒的力道,彷彿還停留在膨脹的活兒上。
“兄弟怎麼不說話了?哈哈哈。”胖子一笑。“我明白了,兄弟肯定是有相好的,嗯,看兄弟的年齡,也應當是有妻室了是吧?”
武大本能的點了點頭,但隨後又感覺,這種承認好像有一點不妥當。
“那我就明白了,兄弟肯定是想起了那些牀第間的事。是,這是每一個男人都應該享受的,但是做哥哥的必須要告訴你,這種在女人身上的享樂,實際上是三種享樂當中的最末一等。”胖子有拳頭敲擊了一下桌子。
“那是爲何?”武大非常的不解,他心裡覺得,有個好好愛自己的漂亮媳婦,要比吃好東西,和在賭桌上贏錢,讓人快活的多,畢竟那種快意,只有女人能帶給自己,女人帶來的快意都會被刻在腦子裡的最深處,而吃喝帶來的感覺,都會輕易的被抹殺覆蓋。
“那是因爲,女人是會變心的。”胖子的話語變的凝重起來。“一般來說,男人都比較在乎女人的身子,只要是貞潔被自己拿到,就會覺得這個女人已經是自己的東西。可一旦有朝一日,這‘東西’變了心,不在跟隨拿到她貞潔的男人,那個時候男人就會發現,所謂的身子,所謂的貞潔,都毫無意義。自己在這個女人身上傾注的心血、傾注的不足以爲外人道也的愛意,甚至說花的錢財,都會一去不回頭。所以女人所帶來的快感,雖然顛覆一切,卻可以在一瞬間付諸東流。如果說賭是對衝的享樂的話,那麼女人,只能說是完全落空的享樂。所以只能排到第三位。”胖子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