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節 實則虛之

這是王安早就預料到的要害。西門慶對王安不得不用些敬佩,這個人居然把事情的細節完全的考慮在內。只是讓西門慶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王安擁有幾乎滴水不漏的思維,又怎麼會拿着身家性命跟自己來打這個賭,難道是他在打賭的時候,腦子突然返回了五歲時候的模樣?這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當時跟王安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王安給西門慶說的是,因爲桂花樓羣龍無首,因此在這個時刻,是不會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的,完全可以不加考慮。看來,近乎於妖人的王安,也沒沒能預料到劉林的突然出現,現在問題的關鍵來了,大茶壺該如何反駁呢?

“這個……”大茶壺顯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劉賬房,我本來還想給你們桂花樓兜着點臉面,可是既然你問到了這,有些事可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我桂花樓的臉面跟門口的招牌一樣大,這樣的臉面,也絕對不是你這種賤民能夠給的。”劉林好不想讓,一口一個賤民,聽的別人心驚肉跳。

大茶壺這段被貶的經歷,一定是他心頭的傷疤,劉林不但不斷的把傷疤挑開,還當着這麼多圍觀的人,在上面撒鹽,相信是涵養再好的人,在這一刻都會被激怒。但是在這個時候首先憤怒,肯定不是好事,大茶壺的憤怒會讓圍觀的人的情緒再一次的出現集體的傾斜,雖然說還不足以影響事情最後的結果,可是積少成多,誰知道劉林還有什麼樣的辦法和手段,也許他就真的用這種螞蟻咬大象的辦法,完成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大茶壺會如何表現呢?西門慶不不知道,但他覺得,如同大茶壺這樣*的人,大概不會輕易的被劉林所激怒,劉林根本就不知道大茶壺的實際*,要是他只把大茶壺當做一個尋常的在妓院裡工作的人,那劉林就要吃大虧了。

果然,大茶壺微微一笑:“劉賬房,您剛纔也說了,我是在妓院裡工作的。沒錯,我就是咱們胭脂巷水榭閣的大茶壺。這個職業地位非常的卑賤,甚至在水榭閣裡面還比不上妓女,可是有一點,這個世界是屬於男人的,如果說走出水榭閣的話,那我就是水榭閣裡所有人中最有威望的。我就是代表這些人來的。你們的東家,武大,他在我們妓院惹了是非,最後的協商結果是,我們放他一馬,他把桂花樓賠給我們,情況就是這樣。”大茶壺兩手一攤,表示自己解釋的已經夠多。

“笑話!在你們水榭閣惹了是非?武家是怕是非的嗎?再說了,桂花樓可以換你們多少個水榭閣,連通你們那妓院當中的妓女,還有你這樣的下賤胚子。我們大爺,那也是自幼開始經商,怎麼可能分不清這些事?你這個人,果然是個賤民,連編瞎話,都編不明白!”劉林的手放在樓梯扶手上,對着大茶壺怒目而視。

“對,劉賬房,我承認,水榭閣的買賣不如你們,但是並不代表水榭閣裡沒有寶貴的東西。那些女人,就是你口中的妓女。”大茶壺伸出手指,點指着劉林。“她們的身子雖然不值錢,你花上些銀子就可以肆意的蹂躪,但是,她們的性命卻一樣的價值連城!”

這話說出來,大堂裡的人都大吃了一驚。劉林那本來淡定自若的臉上猛然間的出現了一種窒息般的表情,而大堂裡的圍觀者則在一瞬間鴉雀無聲。這是可以理解的,圍觀的人本來只想看桂花樓如何出醜,或者看看武家怎麼教訓大茶壺這個無賴,可是萬沒想到,眼前的居然是一樁人命官司。連西門慶都被震驚了,他萬沒有想到,大茶壺會有這樣直接的方式,把人命官司的事說出來,雖然並沒有指名武松就是莫愁館官司的兇手,而只是說,武松可能因爲什麼害了水榭閣裡某個妓女的性命,但這樣的話,沒有真憑實據,是不好拿出來的。說出來,就代表着要負擔責任,再加上現在武氏兄弟究竟在不在陽谷,確實是難以確定,這個試探計劃,會不會太徹底了一些,一旦失敗,大茶壺將成爲真正意義上徹底的炮灰,無法挽救。

“人命關天,這事情要講真憑實據。”劉林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但是劉林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理直氣壯的反駁,還是令西門慶感覺到頗爲意外。

但是仔細想想,就覺得合理了。武大殺了那麼多的人,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西門慶經過調查都基本還原了事情的全貌,而桂花樓裡那麼多目睹了武大穿着寫着字的衣服回來的人,不可能不把這事情告訴給劉林。也就是說,劉林可能並不知道武大到底殺了哪裡的人,或者說殺了多少人,但是劉林知道,武大跟人命官司有點聯繫。大茶壺實則虛之這一下試探,正好打中了劉林的軟肋,這一下實在是高明無比,從側面試探出了劉林並不知道多少內情。

那麼不知道多少內情的劉林,是不是已經被武氏兄弟捨棄的棋子呢?這還真就說不好。劉林的這種表情,讓武氏兄弟還在陽谷的可能性下降了一分。此時的西門慶已經並不想着如何逃跑,他開始安安穩穩的坐下來,看着眼前情況的進一步發展,他明白,或許,今天是他迎來全面勝利的日子,命運開始對他微笑的起點。

“憑據是沒有的。”大茶壺搖了搖頭,然後說:“如果說憑據,那只有我手裡的房契和地契。另外這事其實也不能怪你家大爺,怪只怪你家大爺太過於兇猛,直接把姑娘乾死在了牀上。妓女因爲這種情況死去,也的確是不能夠把你家大爺抓去坐牢,但是說到底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可這位劉爺你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反正這話說出來也不是丟我的臉。不過,也許在座的各位還羨慕你家大爺在牀上的本事呢。呵呵。”冷笑,環顧四周的冷笑。這笑聲讓冬日的中午,更加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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