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內衣縫製的很特別,厚薄不均,很多地方還可以隨着擠壓而重塑形狀。原來的內衣的味道實在太難聞,潘金蓮只是略作斟酌就穿上了這件奇怪的內衣。
穿上之後,她才發現這衣服的奧妙,厚薄不均的地方恰好可以完美的遮擋住身材的凸凹,並且把腹部和腰部的空缺進行填充,使得看上去自己的身材跟男人極其相似。甚至用手略微擠壓,潘金蓮竟然出現了富貴的中年男子常出現的大肚子。
這衣服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竟然如此神奇!
潘金蓮整理了一下原來的衣服,把換下來的內衣和原本裹在肚子上的布條收好,放在包袱裡,然後將金箔取出,彎折成了一塊,貼身戴着雖然安全,但取用太過麻煩,潘金蓮穿上原來的外衣,活動幾下,感覺舉手投足之間比原來更爲順暢,然後把金子揣在懷裡。這塊金子約莫有十兩,是她最後的財產。
又等了一會,頭髮幹了多半,潘金蓮取下原來饞頭髮的棉布,用擦身的那塊又擦了一遍頭髮,這樣勉強頭髮就有九分幹,澡就算洗完了。而除去污垢的潘金蓮,只剩下了好奇,黃虎想要幹什麼?
她走到臥房的門前,用手敲了敲門板。“黃爺,我洗好了。”聲音要儘量恭順,不能流露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好奇心。
“穿好衣服了?莫要讓我們四個男人佔了便宜。”黃虎說話的聲音不帶感情,但呼吸聲很重,想來是外面很冷的緣故。
“黃爺說笑了,請進吧。”潘金蓮沒有多說話,飛速的退回了靠裡面的位置,這種距離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門被推開,黃虎和剩下的三人走了進來。進來的黃虎看了看木桶,對着另外三人歪了歪腦袋,三個人當中的一個就彎下腰對着木桶鼓搗了幾下,然後竟然竟然把木桶推走了。潘金蓮這才知道,木桶下面有隱藏的輪子,這一桶水分量不輕,要弄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黃虎並沒有看那三個人,而是一直盯着潘金蓮,直到那三人出門後關門的聲音傳來,他才點了點頭:“不錯,第一次穿變體衣就能掌握成這樣,也算是略微出乎我的意料。”
變體衣?看來這就是奇怪內衣的名字。
“謝謝黃爺,這衣服確實很神奇,我以前從未見過。”潘金蓮嘴裡說着感謝,心裡卻在琢磨黃虎的下一步行動,單單一件變體衣肯定不是全部。
“嗯,不過這衣服有一些用途,我不說的話,你很難自行掌握。”黃虎自顧自的還在說變體衣:“這衣服裡內有一根假陽(和諧縱橫)具,熟練幾次之後,你就可以站着小解了,這樣能減少很多麻煩。不過小解之時也不要讓別人看到,雖然功能相仿,但外觀的差別還是很大的。呵呵。”
“這麼說,我穿上這件衣服,就差不多是個男人了?”潘金蓮被自己說出的話驚了一下。
“只要不脫衣服,確實能做到跟男人相仿。這比你原來拙劣的裝扮要好很多,也便於你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黃虎點了點頭。
潘金蓮的心裡一涼,看起來黃虎是不打算救自己出去了,否則也不會花這麼大力氣,又讓自己洗澡,又弄了這麼件衣服,言語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他不會救自己離開半天堡。
“可是,身體近似於男人,但臉上的裝束被我洗掉了。”潘金蓮手指了一下臉,此時她還希望奇蹟出現,黃虎會因爲她無法繼續隱藏而救她下山。
“這個你不用擔心。”黃虎說着扔過來一團東西。“戴上看看。”
潘金蓮把那團東西接過,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張面具。這面具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摸起來如同皮膚一般,莫不是就是戲文故事裡說的人皮面具!仔細的觀看這張面具,跟自己當日在客棧裡的僞裝,一般不二。
“戴上這個,臉也像男人了。”黃虎笑着,從懷裡掏出了一面小銅鏡,舉在潘金蓮身前。
潘金蓮只得把面具貼在臉上,這面具對臉有一種自然的吸力,只要用手指慢慢擠壓即可。她慢慢的把每一個邊緣縫隙仔細的壓好,再看銅鏡當中自己的影像,已與當日在客棧裡的裝扮一般不二。但周身的感覺卻比自己裝扮的輕鬆了很多,無論是身上還是臉上,內衣和麪具彷彿皮膚一樣貼合,先前麻癢的感覺一掃而空。
完美的僞裝,潘金蓮心裡的一塊石頭突然落了地,現在她感覺即便是留在半天堡,也沒有原來那麼可怕了。她只需要跟毛蛋一樣,就可以活下去。而活下去,就有着機會。
“黃爺,你給我這些是讓我幹什麼呢?”潘金蓮覺得沒有在隱藏的必要了,這種事還是直接問清楚的好。
“其實很簡單,我想你在這裡繼續待下去。”黃虎卻沒有說下面的理由。
“爲什麼?讓我待下去,總是有理由的吧。”潘金蓮沒有理會黃虎刻意的停頓,而是繼續的追問。
“知道的太多,對你並沒有好處。你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你自己。這一身的僞裝可以拉平你和其他人的差距,既然別人可以活,那你爲什麼不可以?”黃虎說話的樣子,若無其事。
“黃爺,想必你也知道,在這裡活着真的很痛苦。也許我某一天就真的堅持不下去,自行了斷,我死之後,他們一定會搜我的身。無論是面具還是衣服,都會暴露。這樣隱秘的東西大白天下,對黃爺也應該不是一件好事。讓我繼續待在半天堡可以,是不是應該給我一些盼頭。”潘金蓮希望黃虎能給自己一個期限,待多長時間,就能離開半天堡。即便時間再長,掰着手指過這段時間,也能讓意志堅定些。
“看來你是需要希望。”黃虎笑了笑,潘金蓮開始討厭這種笑,這笑容更多的是一種看戲的笑。“偏巧,我是一個喜歡給人希望的人。當日在客棧裡,你提醒了我們一行四人,雖然說沒有你的提醒,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事,但畢竟這是一份人情。我還了你一份僞裝,一個熱水澡,已經和你兩不相欠,可其他三人照理說還是欠你的,那我就替他們還了。這樣吧,我幫你殺三個人,還他們仨的人情。”
“殺三個人?”潘金蓮突然覺得,是不是跟“三”這個數字太結緣了,不過黃虎給的希望居然不是帶自己走的期限,而是殺三個人。“三個什麼樣的人都可以,我說名字就可以嗎?”
“只說名字不行,你還得知道這人的樣貌。”黃虎追加着條件。
“樣貌一定要是準確的嗎,那就是說,像我這樣裝扮起來的人你不能殺?”潘金蓮按照自己的思路提出了對規則的質疑。
“不是那樣的。你不一定非要知道確切的樣貌,同樣名字也可以是假名。需要你提供這兩個條件的理由只是確認你要我殺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否則的話,你隨便編個不存在的名字,我是無法完成諾言的。”黃虎解釋道。
潘金蓮的腦海中閃出一個火花般的想法。不,不,還不可以,現在還不到時候。她隨即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必須要把名字現在告訴你嗎?”對於規則一定要好好把握,掌握了規則的人才能贏到最後。
“隨意,你想什麼時候說都行。”黃虎隨意的答覆着。
終於,黃虎露出了馬腳。什麼時候說都行,代表他一定會一直在半天堡附近。
“那我應該怎麼找你?”只要隨時能找到黃虎,黃虎就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必要的時候可以孤注一擲,以此爲威脅,強迫他帶自己離開半天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沒用的。後天會有一哨人馬來到半天堡駐紮,裡面有一個有些貪吃的小頭目,他偶爾會來廚房附近晃盪,看有沒有什麼好的吃食。你想好名字的話,可以在左右無人的時候告訴他。記着,他是個獨眼龍,他就是我,但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相信,他是黃虎。”黃虎說完已經轉過身去向外走:“時間差不多了,你趕快去伙房,幫你幹活的人馬上要出門小解,但他小解之後就不會再回去,你要補上這個缺,否則大概又要被打吧。”
“記着,三個名字。”說完最後這幾個字,黃虎已經邁出了臥房的門,“咣噹”一聲,那木門再一次被關上。
看起來黃虎以爲他在玩一個貓捉老鼠的遊戲,並已經確定他自己是貓。但是真正的貓怎麼會給它玩弄的耗子這麼豐厚的條件,潘金蓮隱隱感覺,黃虎對自己說的話並不是他本身的意圖,而是他背後的什麼大人物。是那個儒雅的公子?潘金蓮不知道。
但即便是耗子,也有自己的反擊。我有三次機會,相信三個名字說完之後,所處的環境會更加主動。我就當一回男人,做一個不比武松差的男人。
潘金蓮最後檢查了一下地面上的因爲洗澡造成的水漬,確信不會引起別人過多的懷疑後,推開了那扇被黃虎和其他人關上的門。
王婆
王婆這兩天沒有去茶坊,她被嚇着了。
雖然現在是上午,冬日的陽光在地面新雪的反射下,比仲夏還要刺眼,但王婆還是蜷縮在自己家裡,手裡握着也不知道多少年前求來的平安符。
“東家,今天還不去茶坊嗎?”從屋外傳來問話,這聲音讓王婆身上一抖。
“不去。”王婆不敢多說一句話,彷彿怕驚擾到酣睡的鬼神。
“那東家,小的告退了。賬房讓我告訴您,這兩天買賣不錯,您抽空過去一趟,攏攏賬目,茶坊的賬上不好有這麼多銀子。”
王婆沒有回答,那聲音也就停了,屋內外瞬間又陷入了安靜。
“等等!”王婆突然大喊着。
“東家,您有什麼吩咐,小的肯定是多等您一會再走的。”幸好那夥計沒走。
“你讓賬房去趟我侄女女婿那,讓武松或者海砂到我這一趟,就跟他們說,我不方便去,讓他們務必來一個。”王婆聽的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東家您放心,我這就去辦。”
安靜,再度襲來。
在這安靜中,王婆彷彿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幻影,飄來飄去。她恐慌的閉上眼睛,但那影子彷彿長在了眼皮上,閉上眼睛反而送的更加靠前。王婆強打着精神,等着援軍的到來。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王婆聽到了馬蹄踏雪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叮叮噹噹的鈴鐺聲。騎馬來的,肯定是武松!武松這人邪性的很,必能降服鬼神,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求他救我一救,王婆的恐懼瞬間轉化爲了興奮。她想躍起,打開房門,讓武松進來,但卻發現自己的腳因爲緊張而變得痠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
“姑姑,武松來了。”熟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武松雖然口中稱呼着“姑姑”,但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尊敬成分,不過王婆早已經不在乎。
“我腿麻了,你等等。”王婆勉強站起,扶着牆面,一步一瘸的走向門口,等到打開門的時候,王婆感覺自己一身的氣力都已經耗盡。看着武松高大的幾乎完全擋住太陽的身影,她再也堅持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姑姑,你這是怎麼了。”武松的言語中透着不解。
“武松啊,看在海砂的份上,這次你一定幫幫老婆子,我就是當牛做馬,也忘不了你的恩德。”王婆說話的時候,鼻涕眼淚忍不住的一起流了出來,幾日來的驚恐終於得到發泄。
“你先別說話,我扶你進去。”
武松伸出手來攙扶王婆,哪知王婆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力量,如同一灘爛肉一樣癱軟在地上,武松幾次攙扶不起,居然一把把王婆拎起,直接進了屋。
王婆已經顧不上着許多,騰雲駕霧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怪異的安全感,被武松這麼抓着,總比被其他東西抓着要好。等到騰雲駕霧的感覺消失以後,王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椅子上。不,準確的說,是被堆在了椅子裡,而武松坐在了對面。
“姑姑,海砂身體不好,過來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就沒有去叫她。我也能做的了她的主,突然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呢?”雖然缺乏一種對長輩的尊敬,但這幾句話還算是關係的語氣,這讓王婆更增添了幾分安全感。
“我讓你和海砂過來,是想跟你們商量個事。”王婆囁嚅着,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一個老婆子無依無靠,在陽谷只有海砂這個侄女。自己在外住很是孤單,我想能不能搬過去和你們一起住,我手腳還算勤快,也能幫你們幹些活。等到你和海砂有了一兒半女的,也能幫你們帶帶孩子……”王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他發現武松並沒有什麼迴應,這讓她幾乎失去了繼續說話的信心。
武松等王婆的聲音完全消失了之後,終於開始說話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最近公務比較多,昨天新接了朝廷一道徵兵文書,立春前陽谷縣要徵兵五百。你也知道,現在地面不太平,流寇四起,這徵兵文書從我當上都頭開始已經是第三道了,現在陽谷縣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被徵的男丁了,所以這些天我會跑跑周圍被陽谷管轄的地區,不會在家裡。王婆,咱當着明人也不必說暗話,海砂對你這個姑姑沒什麼感情可言,平日裡,她從來沒有提過你,不然咱們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不想見。我說句不太該說的話,你跟海砂是什麼關係我心裡也是有數的。所以我希望王婆你平時不要以爲做了我武松的長輩就可以在陽谷爲所欲爲,把我當成靠山,莫說你不是我真正的長輩,就算是,武松也不會允許這樣對自己掣肘的事發生。”
王婆感覺剛剛燃起的希望,被武松一盆冷水潑了個透心涼。看來海砂這姑娘是把自己給賣了,也是,人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心早就向着外面了,何況我也不是海砂的真姑姑,她跟武松的關係穩固之後自然就可以和盤托出,把我這礙事的老婆子扔出事外。唉,機關算盡,最後還是落得如此下場。王婆感覺有些悲傷,也有些絕望。
“不過,我並非不可以幫你。”武松又突然說話:“但是你得告訴我真正的原因,王婆我瞭解你,你可以說算是陽谷的人精,平白無故的絕對不會要求跟我和海砂住在一起,那就真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了。我聽茶坊的人說了,你已經好幾天沒去那了。在你的眼裡,能比錢還重要的,大概只剩下這條命了。說吧,誰威脅你,逼着你只能到我那避禍?”武松把手叉在胸前,看着王婆。
瞬時間,王婆感覺心裡防線完全崩潰。
“是齊四,他渾身是血。”王婆似乎感覺自己重新回到了那個準備去看望海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