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
武松走出宅子門的時候,突然覺得今天應該換件衣服。畢竟給齊四搞這個陰親也是也是很講臉面的活動,穿的不正式是不好的。二郎平時比較重視儀表,一身外衣從入冬開始就沒怎麼換過,也是需要更換一下現實自己對今天活動的重視,另外,今天也太冷了。
武二已經不像是剛當上都頭那麼勤奮,每天按時到衙門並不會產生什麼更好的效果,相反會給手下留下一個刻板的效果,有些事情會不好辦一些。因此他在家門前略作猶豫,就翻身往回走。
“都頭,忘了什麼東西嗎,我去幫您哪。”門房老吳急忙說。
武松知道,自己出門的時候,也就是老吳開始上班的時候,往回走自然他首先會發現。
“哦,不是,我覺得今天有點冷,所以回去換件衣服。”武松擺擺手。
“原來是這樣啊。昨天晚上我媳婦還跟我說,都頭從入冬以來就沒更換過外衣,看起來也確實是有些不符合身份了。都頭雖然說身體精壯,但抵禦寒冷還是要增添衣着。”武松平時待老吳和吳嫂很好,因此他二人說起話來沒什麼拘束,倒好像是自家人一樣。
這也是武松喜歡這個家的原因,在這裡,他可以感覺到別人的關心。
“不過,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武松隨便找了句話應付了老吳的說辭,然後邁步走回自己的臥房。
二郎的衣服不多,找了一件相對來說保暖又莊重的外衣,急忙換上。在更換的時候,一本書從原本的衣服裡掉落了出來,二郎定睛一看,正是鄧元覺送給自己的《史記》。一直帶在身上,忘了放到書房裡了,好歹也能撐撐門面。二郎換好了衣服琢磨了一下,覺得現在去把書放到書房實在有些蹩腳,最近除了徵兵也沒很麼別的事,有空的時候也許也能看着找找樂子,莫不如就揣着吧,隨手把書也就放在了懷裡。
對着銅鏡平整了一下領口,二郎二次出門。此時老吳已經在門房裡沏好了一壺茶,茶壺上冒着白氣,感覺甚是溫暖。武松也就對着茶壺多看了兩眼。
“都頭,喝碗茶再走吧,這一杯茶,路上頂的了很多風寒。”老吳這人心思細密,馬上招呼着說。
武松想想,如果推脫倒顯得不好了,於是走進門房,拿起老吳已經倒好的茶,一飲而盡。倒確實是暖人身軀。
“老吳,你這茶泡的不錯啊。”武松做着誇耀。
“哪裡哪裡,都頭說笑了。哦,對,都頭,剛纔你回去的時候,王婆急匆匆的出去了。”
“是,今天縣衙有些事是她需要參與的,這個時間走也差不多。”武松以爲王婆怎麼也要磨蹭到上午纔去衙門,看起來涉及到她自己的事,還是挺上心的。
“那王婆今天還真是挺辛苦啊。”老吳的聲音中帶着一種似是而非的嘲笑,武松平時看不上王婆,這事也不揹着老吳。
“她有什麼辛苦的,說起來還是你和吳嫂辛苦啊,每天我一離家就要開始忙活了。我夫人身體不好,這個家全靠着你們才能繼續下去。”武松喝完了茶準備離開。
“都頭慢走。”老吳起身相送。
武松出了門之後,翻身上馬,趕奔縣衙。一路之上武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有些彆扭,具體是哪彆扭他又說不上來。武松苦思了一路,並沒有什麼結果,但這種不和諧感,讓他本能的對今天可能發生的事產生了憂慮。
潘七
潘七篤定,中午的時候獨眼人會來。因爲她早晨看到新軍來領早餐的時候,對其中的一個嘍囉說:“已經沒有細糧了,沒有辦法給你們那個獨眼頭目做燒餅了。”這種公然的提醒,對於已經在伙房當中建立權威的潘七來說沒有任何問題,但對於新軍當中的獨眼人來說就不一定了,這對獨眼人會是一種刺激,告訴他,實際上自己也有能力至他於危險之地。
一點點危險感總是需要的,我們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潘七舔着嘴脣,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但她還是失算了。獨眼人並沒有等到中午,而是在準備午飯的時候,就氣沖沖的來到了伙房,推門而入,直接的來到了白案。
“你們沒有細糧了?半天堡窮成這個樣子?”他對潘七和毛蛋用憤怒的口吻說話,似乎這種怒火無法抵擋。
“這位統領,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潘七站了起來神態自若:“這個需要我單獨來跟您說。”
然後潘七沒有等獨眼人的同意,就率先走向了伙房的門。走了幾步之後,她回過身來,看着站在原地不動的獨眼人:“這裡人太多,不便於說我的苦衷,請您借一步說話。”緊接着,自顧自的繼續走,沒有再回頭。因爲她已經聽到了獨眼人厚重的靴子磕碰地面發出的腳步聲,跟在自己身後。
路途不長,很快潘七就走到了伙房外面。上午比早晨的時候暖和了很多,太陽溫暖的照耀着被雪覆蓋的半天堡。潘七沒有停留,而是走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然後停了下來,轉身等待着獨眼人。
“看來你已經在伙房建立起了自己的地位,我真不敢想象,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居然可以做到這一點。”獨眼人的獨目上下打量着潘七。
“我並非一無所有,我有兩個名字,可以帶走兩個人的性命。”潘七正色着說。
“哈哈,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把第一個名字給了鄧白這樣的廢物。不過你也不用癡心妄想,除了剩下的兩個名字,我不會幫你任何忙的。”獨眼人顯出戲謔的微笑,看潘七的眼神,彷彿是在看籠子中的幼獸。
“我要使用第二個名字。”潘七沒有廢話,而是直接的行使權力。
果然,此話一出,獨眼人的表情也莊重了起來:“你說吧,這是你所得到的許諾,兩個名字是你的權力。”
“你剛纔說,不會幫我忙。可是現在我要幫你的忙。我要殺的第二個人是你們新軍的大統領。”潘七盯着獨眼人,等待着他的反應。
獨眼人哈哈大笑:“可以,你想殺他完全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他的名字和樣貌,只要你說出他的名字和樣貌,我就可以殺他。”
潘七知道,關鍵的一步來了,能不能實現自由,後面的對話極爲重要。
“我曾經和黃虎在名字的問題上討論過。當然,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瞭解你到底是不是黃虎。”潘七發現獨眼人的嘴角微微上翹,但很快的平抑了下去。“當時黃虎對我說,即便是假名也是有效的。至於樣貌,易容後也是算數的。這兩點只是爲了確定,要誅殺的人並不是我臆造而是真實的存在,我對‘三個名字’的規則理解沒有錯吧。”潘金蓮自信的看着獨眼人。
“對,沒有錯。那請你告訴我,新軍統領的假名和易容後的相貌。”獨眼人笑眯眯的說,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名字?新軍統領難道就不是名字?我提這個詞的時候,你我都知道說的是誰,這難道就不是名字的作用?雖然不是爹媽起的真名,但地位應該等同於其他的假名吧。如果你覺得還不夠,那我就再起一個‘八百夫長’的稱呼,這樣的‘名字’恐怕更有代表性,更獨一無二吧。”潘七把胳膊叉在胸前。
獨眼人撓了撓頭,做着思考。“好,就算你名字這關過了,我承認‘八百夫長’這個名字有效,現在你該說樣貌了。新軍統領從來沒來過伙房,你不可能知道他的樣貌的。”
“誰說我不知道?誰說我不能離開伙房?你剛纔也看到了,在鄧白死後我可以不經過任何人的同意,就隨意的離開那。我只要找一個地勢高的地方,就可以縱覽半天堡的風光,你們的統領,我當然能看到。”潘七微笑着。
“好,那你說。新軍統領長什麼樣?”獨眼人咬牙切齒的說。
“他……是個男人,穿着盔甲。不是瘸子,不是聾子,不是啞巴,也不是瞎子。”
“你這不是形容。”獨眼人憤怒的說:“你這種形容是違反規則的。”
“那我倒想問問你,什麼樣的形容是正確的。你倒是給我說說,已經被殺的鄧白長的是什麼樣子?殺鄧白的時候,你可沒有問過我他的相貌!”潘七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口吻在話語中橫衝肆虐。
“那是因爲你能看到鄧白,所以我就沒有問……”獨眼人突然語塞。
“哈哈,看來你也發現了自己的漏洞。是啊,我能看到鄧白,一樣能看到那個新軍統領——八百夫長。除非你能證明我的形容是錯的,你這個可以算是瞎子也可以不算瞎子的人。”潘七用自己的話語敲打着獨眼人。
語言在形容相貌上,往往是蒼白和千篇一律的。這是潘七在知道三個名字的附加條件時,就馬上想到的。只要證明有看到這個人相貌的可能,再說一些通用性的形容,在規則上就是不容反駁的。
“潘七,看來你是個狠角色。在規則的理解上,你超越了其他人。如你所願,我將殺掉新軍的統領。”說完,獨眼人轉身要走。
“慢,我還沒有說完。”潘七急忙用話語攔住了獨眼人,而她自己沒有動。
“還有什麼事?難道你現在就想使用第三個名字?”獨眼人的表情好似凶神惡煞,要隨時吞食潘七。
“不,並不是那樣。最後的名字對我來說非常寶貴,我是不會輕易使用的。”潘七看似漫不經心的說。
“那你想要幹什麼?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給你更多的幫助。”獨眼人怪笑了幾聲。
“我是需要你證明,人確實是你殺的,而不是死於其他原因。半天堡當中或許還有其他人想要誅殺新軍統領,一旦他們趕在你的前面,我豈不是浪費了寶貴的第二個名字?另外,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在統領死後,會取代八百夫長的位置吧。這不是你在幫我的忙,而是我在幫你的忙。”後幾句話,潘七刻意的加重了語氣。
“這怎麼證明,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鄧白死的時候,你也沒要我證明啊?”獨眼人狡辯着。
“你說的很對,你根本沒辦法證明鄧白是你殺的。相反我會認爲是鄧白的狗獸性大發,咬死了主人。我現在就可以質疑,第一個名字不是你完成的,我還保留着‘三個名字’完整的權力。”潘七聳了下肩。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違背規則!”獨眼人低吼着。
“如果你覺得我違反了規則,那你可以收走我的權力。不過我估計,這不是你能夠做到的吧。”潘七冒險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她看着沉默不語的獨眼人,知道自己推測對了。
“不過呢,我也不是翻舊賬的人。鄧白的死是誰所爲,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新軍統領的死,必須要證明是你所爲。”繞了一大圈,終於回到了核心問題上,這纔是談話的關鍵。
“好,那你說,怎麼才能證明人是我所殺?我總不能把他抓過來,當着你的面切斷他的脖子吧?”獨眼人已經冷靜了下來,平靜的問着潘七。
潘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很簡單,讓他按照我指定的時間,指定的地點,指定的方法去死。”
“指定的方法?哈哈哈,我殺人的辦法,其實你這樣的女流之輩能瞭解的?”獨眼人一陣冷笑。
“我所說的殺人的方法,只是大概的方法。我的要求是,在今天各隊取完午飯,伙房的廚子出來曬太陽的時候,新軍統領在一個我們都能看到的地方以一種意外的方法死去。怎麼樣,這要求不苛刻吧。”潘七的心臟急速跳躍,勝敗在此一舉。
獨眼人四處觀看了一下,然後琢磨了片刻:“可以,新軍統領會按照你說的方法死去。潘七,我也要告訴你,如果以後有別人獲得三個名字的權力,我會建議他們殺掉你的。”而後,他轉過身去,默不作聲的走遠。
計劃的第四部成功了。
潘七感覺,自己幾乎已經虛脫。這種在不平等的地位上所進行的較量,是真真正正的在刀尖上跳舞。她所依仗的,只是這不知道是誰制定的規則。好在,對於規則的推測和實驗完全成功了。等到說出第三個名字的時候,也許,就能重新獲得自由。
她定了定心神,慢慢的返回了伙房。當她拉開伙房的門時,聽到的是衆伙伕有些驚奇的低呼。同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獨眼人和鄧白爭鬥的時候,所有伙伕都在當場。伙房和獨眼人的仇恨已經如同種子一樣種在了當時事件目擊者的心裡,照例來說在鄧白死後,伙房失去了唯一的庇護,獨眼人正是報仇的時刻。
可剛纔獨眼人怒氣衝衝的來找麻煩,居然一會的時間就被潘七給打發走了,連通早晨的時候她擅自離開了伙房四分之一個時辰。這層神秘的光環徹底的就籠罩在了潘七身上。
這正是潘七希望看到的。這樣,對於藍衣胖子和黑臉屠夫來說,自己的說辭就更加可信。這些在半天堡最底層的伙伕,對於任何伙房外的東西,都充滿了恐懼。
恐懼比利劍更傷人!
潘七正式手持着恐懼所鑄成的權杖,暫時性的,獲得喘息的權力。
她沒有理會別人的話語,只是匆匆的返回了白案附近,就好像剛纔所做的事再平常不過,午飯必須要準備好,伙房之外,對於潘七來說,依舊危險無比。
“你是在騙他們吧?”毛蛋的聲音響起。
跟毛蛋對話,是潘七現在最無奈的事,從某些角度上來說,毛蛋對於秘密已經瞭解的太多了,最後應該怎麼處理他,潘七還沒有主意。
“我騙誰了?”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除了我之外的伙伕。他們好像都感覺你是個大人物,可是大人物又怎麼會來到伙房?就算你是來到伙房之後獲得權力,但是有權力的你又何必那麼用那麼多的精力在工作上,你還是怕完成不了工作吧,一旦完成不了,伙房外的人,可不像這些傻廚子那麼好騙。”毛蛋微笑着,看着潘七。
這確實是個漏洞!潘七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不過毛蛋的分析確實符合邏輯,如果真正有*,是獨眼人的男寵或者有其他的大*,在伙房裡完全可以養尊處優,有恃無恐!
我應該怎麼反駁毛蛋呢?潘七感覺腦袋跟人皮面具的連接處一陣陣的發癢,她知道,那是滲出汗珠的原因。
“你不用想什麼理由搪塞,你不知道,早飯前我跟你說幫你做了些工作的時候,你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早就出賣了你。”毛蛋擺擺手,表情戲謔:“不過我該叫你什麼?半天堡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