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乃是古揚州南境地,共被劃分五十一州,二百四十七縣。
嶽州巴陵郡,戶數有一萬一千七百四十,人口五萬二百九十八,近幾年考覈之中被評爲中下州之所。
治所乃是湘陰縣,居湘、資兩水尾間,數條河水穿境而過,瀕南洞庭湖,景色優美,駐軍六千。
自永隆元年至如今的垂拱三年,嶽州刺史乃是由葛王李素節,唐高宗李治四子擔任。
因李素節被天后下令禁錮終身之後,不得踏出嶽州一步!
儘管李素節是嶽州的最高長官,爲了避嫌以及明哲保身,李素節並不怎麼過問當地政事。
湘陰縣不算大,更談不上繁華。
街上行人稀少,面有飢色,絲毫不見一副大唐盛世的模樣。
現在恰逢食時,刺史府的後堂上,一家人正分桌坐落。
正值壯年的李素節兩鬢已有白髮,擡頭紋皺了三道,盯着眼前的脯肉與白飯,絲毫提不起食慾。
“八哥,你說九哥的高熱能好過來嗎?”
被叫做八哥的人沒答話,一旁的七郎臉色甚是不爽,側頭道:“十二郎,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
被喚做十二郎的胖少年撇撇嘴,側頭瞧見一旁眼睛紅腫的孃親,便不再言語,就着一小塊脯肉大口的吃着白飯。
猛地從夢中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李易渾身肌肉緊繃,一雙眼睛不斷的左右掃視。
看着低矮的牀榻與屋中的屏風,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終於被救了,被接應的人拉到了一個新的基地接受治療!
李易掀開搭在身上的絲綢質地的被子,左右撒摸着趁手的武器,撐着自己的身體下了牀榻。
就只下地這一個動作,李易便直接一個踉蹌趴在地上。
這場景不太對啊,自己依稀記得房間裡炸彈不止一個,轟的幾聲,在一睜眼,就是眼前這古香古色的場景了。
李易扯開自己的單衣,雖說肌肉不是棱角分明,依舊可以看出輪廓。
遭受那麼大的爆炸,愣是一道傷口,一道疤都沒留下?
就算昏迷了這麼久,順道給移植皮膚了,可就那爆炸強度,自己身上哪那麼多完好皮膚可以移植的?
現在回憶當時場景那爆炸的衝擊力,整個別墅都塌了,李易都沒想到自己能活下來!
李易撐起身子,一屁股坐在踏腳板上,靠着低矮的牀榻。
李易仔細回憶着當時的場景,雖說是自己第一次的行動,略有不足,可也成功幹掉了目標,但意外的是那房間裡的炸彈響了。
讓李易沒想到的是,真的有人會在自己睡覺的房間裡裝炸彈!
這人都怎麼想的?
自己個當初是怎麼逃出生天的亦或者是從爆炸中存活下來的?
這太他媽的匪夷所思了!
腦殼有點痛。
蹬蹬的腳步聲從房屋外響起。
李易撐着身子,往一旁爬去,抓住案牘上的硯臺,攥在手裡。
屋門剛被推開,隔着屏風,一股香風襲來,李易還沒瞧清楚來人是敵是友,直接暈倒在地。
“少爺!”一聲驚呼。
侍女嬋兒告知了方纔的情況,便微微施禮退下。
被喚做主母的人雙眼通紅,頭上也有了數縷白髮。
坐在牀榻一側,瞧着自家兒子蒼白的臉色,用溼巾輕輕的擦拭兒子乾裂的嘴脣,生怕動作太重,影響了兒子的休息。
過了半晌,李夫人才回頭瞧向坐在盤坐在小榻之上的李素節,開口道:“夫君,九郎自小聰慧,若是九郎真的醒不過來,我可怎麼辦啊?”
說完之後,李夫人又是兩行清淚流下。
“哭甚!”葛王李素節惱怒的甩了甩衣袖,開口道:“我們如今連病死都難求,何需哭?若是九郎先行而去,到是免了瞧見我們一家人一起被殺的下場。”
李素節額頭的三道擡頭紋皺的更深了,隨即長嘆了一口氣道:“若九郎真的挺不過來,也算是九郎的福氣!”
李夫人聽罷又暗暗的垂淚。
屋中只餘下抽噎聲與偶爾夾雜的嘆息聲。
李素節又何嘗不喜歡這個最小的嫡子呢?
自小聰慧,武藝又好,像及了小時候的自己,也是招父王的喜愛。
本是皇家子孫,誰能料想到,竟會以親兒子病死是福,父王還要假裝高興寬慰着兒子母親的下場。
誰叫自己身份尷尬呢!
親母乃是蕭淑妃,被如今的武后所害,與王皇后一同被削成人彘溺死,臨死前還發狠詛咒武老太婆。
作爲母親唯一的親兒子,自然遭到那個老太太的報復。
至於自己的兩個親妹妹,三十多歲的芳華還囚禁在宮中沒有嫁人,都是拜武老太婆所賜。
如今雖說是武老太婆的兒子,自己的八弟李旦做皇帝,可李旦那就是個傀儡。
大唐的政事全都落入武老太婆,一個外姓女人之手。
她連自己的親兒子親閨女都能弄死,更不用說曾經老對頭的兒子了。
如今自己有三個夫人,十二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孫子,一個孫女,這麼一大家子的性命,隨自己流放這麼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武老太婆派人給殺了。
到時候自己這支的命脈可就絕了!
真是天要亡我啊!
李素節不是沒有想過反叛,可仔細分析之後,又放棄了,如今武老太婆權勢滔天,連皇帝廢立都是她說了算。
自父皇在位時,加上這些年來,她對於處理政事的慾望,讓李素節心中有一個想法,可又不敢去想。
三年前李敬業打着匡扶李顯的旗號反了,不僅讓武老太婆抓住時機,清洗了一大波反對她的人,更讓她的威信更進一步。
如今,至於自己的親王府官,連個從九品的錄事都不曾有,更不用說王府長史了。
武老太婆倒是給自己配了個親王府的中郎將,領兵‘保護’自己,就湘陰縣這六千兵馬的中郎將王方,乃是武則天的人,
若是自己要是有一絲的不法之事,那大軍殺來,便能要了自己一家大小的性命,血染刺史府。
“夫君,要不在找郎中給九郎瞧瞧?”李夫人不死心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