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天后下令製造銅匭(銅製的小箱子),置於洛陽宮城之前,隨時接納臣下表疏,也下令接受天下百姓的告密,前來告密的人不僅在路上能得到大唐正府的包吃包住,還可以受到天后的親自接見,說好了有賞,說的不好也不罰。
千金買馬骨,總之就是一個意思:
來啊。
告密啊。
風裡雨裡我就在洛陽等你啊!
這是明面上的,背地裡則是大唐暗衛來監視武則天認爲應該監視的人,一明一暗,相輔相成。
天后武則天在武成殿大殿中詢問之後,一女在偏廳裡尋找,這纔拿着兩封奏報小碎步的走過來呈上。
“稟天后,此乃嶽州暗衛今早和前幾天送到的最新消息。”明豔動人的上官婉兒跪在一旁,雙手遞上奏報。
天后武則天拿過奏報,起身仔細觀看。
過了許久,侍女與太監大氣都不敢出,只有異獸薰香銅爐在口吐芬芳。
天后武則天收起奏摺,拿在手裡,又走了幾步。
“李素節這個懦夫,莫不是以爲是本宮指使中郎將王方害他九子,也太小瞧本宮了,本宮要就要他全家的命,安能單獨費力的只殺掉一個就能免他全家不死,虧他能想出這曲轅犁爲他九子求情。”
對於奏報上說他九子所發明的曲轅犁,這點武則天是不相信的,一個皇家子嗣,不事農桑,安會改良農具之法?
李素節這是在試探自己,怯懦的連真正的意思都不敢表達,對於葛王的表現,天后是一點都不意外,甚至有些鄙視。
天后武則天在大殿上踱了兩步:“葛王家的小九大難不死後的表現倒是有那麼一點意思,受辱之後當街殺人,沒辱沒了皇家威嚴,夜裡王方就被刺身亡,可以肯定,這事就是李易乾的,王方也該死,沒有分寸的蠢貨。
本以爲事情就此結束,卻不料李易謀了個官職,公然把王方院子裡窖藏的銅錢拉走,出資收購蝗蟲與螃蟹,還開了個食肆,說什麼皇家秘法所制。
還放出謠言孫神醫曾經說過補腎虧,連鄭榮那個酸儒都被算計了,生意火爆。這些事不像是李素節那個懦夫所爲,倒是存疑。”
天后自說自話,也沒人敢搭茬,只有異獸薰香銅爐在孤獨的口吐芬芳。
侍女與太監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只有女官上官婉兒有時候纔會被允許接話,有私自接話的人早就被仗刑而死。
當今大唐,無人能與這個女人平等對話,除非她允許別人與之對話。
“婉兒,給嶽州暗衛遞個話,嚴密監視葛王九子李易,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諾!”上官婉兒從地上起來。
“古田十月幾青度,晚稻初香蟹如虎,不是洞庭湖蟹好,人生何必居嶽州?幾分歪才,這是腦子被燒掉了一根弦能做出來的詩嗎?
李易爲了賣螃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天后武則天嘀咕了一陣,把密報隨手扔在桌子上,目光落在曲轅犁的圖紙上,擡頭吩咐了一聲:“去把冬官(工部)尚書給本宮喊來。”
“諾!”
大唐每天要發生很多事,嶽州只不過是武則天繁忙事務中的一個小插曲。
湘陰縣的大街上,花月樓裡只有一張桌子上坐了幾個人。
“朱兄,家裡的生意最近不錯吧?”
“王方一死,翠紅樓在也不用給他送抽成了。”朱亮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倒是讓我爹高興了許久,左郎將蕭衛聽說跟了葛王,葛王小心翼翼,不會做王方做的惡事。
右郎將薛志那可是已故左驍衛大將軍薛仁貴將軍嫡子薛訥的堂弟,爲人正直,更不屑我樓裡的錢財,只要天后不給葛王府新派一箇中郎將,翠紅樓纔算是真正回到了我家手中。”
“恭喜恭喜。”另一個吳姓世家子弟漫不經心的道:“從湘陰縣縣衙打探出來的消息,刺死中郎將王方的線索指向了咱們本地勢力,不知朱兄是否聽聞?”
“光顧着高興了,這個倒是沒聽聞。”朱亮端起嶽州青瓷小酒杯放在嘴邊。
“不良帥張廖言,已經排查過本地幫派,是有人請外來人刺殺王方,朱兄可知道此等消息?”
“竟有此事?”朱亮面露疑色放下青瓷小酒杯。
“刺殺中郎將王方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朱家和葛王府,葛王九子李易白天在街上羞辱過王方,不可能晚上再去殺了他,所以朱兄,你家嫌疑可真不小啊。”
“吳兄弟懷疑這是我家做的?”朱亮眯了眯眼睛。
“就是兄弟幾個說說,沒別的意思。”何氏子弟勸慰道:“那沒準就是葛王派人下手殺的呢。”
“不可能,要殺早就殺了,焉能等到這個節骨眼上,要我是李易,羞辱了王方,定不會立刻殺了他,每日去羞辱他,找回場子,無論如何王方沒有上面的命令,就算王方惱怒也不敢殺了李易。”
“那可不一定,也許是葛王他放手一搏,王方手裡可是握着兵權,殺了之後一了百了,省的日後麻煩,你看如今左右兩郎將,哪個敢爲難葛王府。”
“又不是誰都是王方那種人。”
席間突然變得沉悶,這件事大家都是抱着目的來相聚的,能旁敲側擊打聽出什麼就是收穫,觀察不出來怪你自己沒本事。
不過朱家次子對王方之死如此不關心,顯然知道什麼內幕。
呂氏子弟卻道:“我聽聞翠紅樓裡買的大螃蟹可是不少啊!朱兄,可有此事?”
“活了一百六十幾年孫老神醫的話,能不信嗎?”朱亮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翠紅樓最近的生意是好了不少,承蒙葛王照顧。”
“但味道是真的不錯,家裡庖廚也做了,可惜味道不如大排檔的,不虧是皇家秘法所制。”吳氏子弟眼中露出羨慕之意。
“不光味道好,人去的還多呢,這幾天日日有千人以上的規模,粗粗一算,每日就有五貫流水,在這淮陰縣,除了朱家的翠紅樓能有此等流水,還有哪家能有如此規模?”
“我家也沒有。”朱亮急忙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