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時, 正是與蝗蟲正式開戰的時刻。
有良好的水利條件的田地是少數,還好其他田地裡的蝗蟲卵消滅也較容易。
俗話說,“春耕深一寸, 害蟲無處存”, 只要往下多耕一寸, 就能把蝗蟲卵翻起來。
農人將小指節那麼大的蝗蟲卵撿起來捏碎,剩下較小的蝗蟲卵直接用鋤頭砸碎, 然後把地用滾石碾平,再深深的犁一邊, 就能把田地裡的蝗蟲卵全部弄死。
雖然滅蟲卵的的步驟簡單,但勞動量非常大, 非常累。
農人們咬牙幹活, 一點都不敢放鬆。
幸虧秦王子楚讓進攻他國的秦軍兵卒解甲歸田, 否則田地裡的勞動力根本不足以在春耕期間完成滅殺蟲卵的工作。
蝗蟲不僅在田地裡產卵。野外的蝗蟲卵更多。
青壯農人滅殺田地和村莊裡的蝗蟲卵,就已經用盡全部的精力和時間了,很難再顧及野外的蝗蟲卵。
老弱婦孺被官吏組織起來, 去灘塗荒地尋找蝗蟲卵。
因連續乾旱而裸露的灘塗荒地上,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產卵洞。
蝗蟲卵太多了,連地面上、石頭上都層層疊疊, 看得人頭皮發麻。
還好在荒地處理蝗蟲卵的時候不用擔心損傷土質, 勞動量稍小一些。
有條件弄到石灰水的地方, 用石灰水燙死悶死蝗蟲卵;靠近水邊的地方, 燒開水也能燙死蝗蟲卵;比較低窪的平地,衆人先用土把蝗蟲卵填埋,然後在土上燒柴火燜死蝗蟲卵……
滅了幾月蝗蟲卵,到了五月底,蝗蟲若蟲爬了出來。
戰蝗第二階段, 也是最重要的階段來臨。
後世研究證明,若蝗蟲密度達到一平方米十隻蝗蟲,蝗蟲就會變異,變得更加適合長途飛行,演變成蝗災。
一旦蝗蟲飛起來,以現在的科技水平,能做的事就杯水車薪了。所以必須在蝗蟲飛起來之前,解決大部分蝗蟲。
秦王子楚下詔,各地秦軍和大量刑徒集結待命,朝堂上各卿大夫和將領有的領兵,有的迴歸封邑,有的回到家鄉,各自領命負責一片地區。
淮水以南基本沒有蝗蟲產卵地,但淮水以北,特別是黃河中下游的灘塗上是蝗蟲主要產卵地。
嬴小政不指望五國會治理蝗災。他讓秦軍集結在淮河中下游的南岸,隨時準備燃起篝火,儘可能滅殺飛過淮水的蝗蟲。
總的來說,淮水以南面臨蝗災威脅最小。且嬴小政擔心,當東方五國遭遇蝗災的時候,流民和軍隊會衝擊秦國邊境。
嬴小政考慮一番後,下令李牧和王翦各帶兩萬秦軍北上,進駐太原、長平兩郡,幫助兩郡滅蝗的同時,儘可能地阻擋東邊的蝗蟲往秦國來。
李牧和王翦拿着太子的命令,先回咸陽拜見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對李牧和王翦開玩笑:“怎麼政兒把你們派回來了?他是想奪位嗎?”
蔡澤罵道:“你少說幾句。”
藺贄也道:“你以爲人人都像我和蔡澤那樣瞭解你嗎?你不怕李牧和王翦當真,嚇出毛病來?”
王翦已經嚇得心跳過速。
李牧還好。
他上次和朱襄一同回咸陽時,已經瞭解了秦王子楚是個什麼德性,和以前當公子和太子時沒改變,都愛亂開玩笑。
李牧道:“君上,如果太子想要奪位,他應該會第一時間把雪姬控制住,以免捱打。雪姬正在忙夏收,沒有被太子軟禁,所以太子沒想奪位。”
正滿頭冷汗的王翦:“?”
秦王子楚頷首:“有道理。看來太子沒有謀逆之心。”
蔡澤:“君上,你能不能閉嘴?”
藺贄:“你二人還演起來了?”
開了幾句會把旁人嚇死的玩笑之後,秦王子楚纔給王翦和李牧正式下了詔令,讓他們趕赴太原和長平。
太原和長平都在如今山西境內。
山西在黃河中下游水土流失之後,會成爲蝗蟲孵化的重災區。
現在山西的植被情況還不錯,蝗蟲卵沒有太多。但山西毗鄰趙國、魏國,這兩國不會治理蝗蟲,蝗蟲肯定會從山西越境進入秦國。
朱襄已經趕赴了太原郡和長平郡,鎮守在蝗蟲越境的最前線。
正式見面結束之後,子楚私下爲李牧和王翦接風洗塵。
他笑着道:“朱襄被封長平君之後,除了偶爾巡遊田地,還是第一次長期住在他的封邑。長平君不在長平郡,是不是很好笑?”
李牧道:“長平君不在長平郡,確實聽着有趣。”
王翦再次在腦袋上冒出大大的疑惑泡泡。
你們在說什麼?聽着好繞口。
藺贄和蔡澤給了李牧一個佩服的眼神。
子楚的冷笑話不是人人都接得住。李牧居然還能感到有趣?
他們很擔心,政兒可別繼承了子楚這“玩笑”天賦。
他們倒是無所謂,不會被嚇到,就是其他大臣估計會被政兒的玩笑嚇得整日提心吊膽,以爲政兒在敲打他們時,政兒還疑惑,“你們爲什麼不笑,寡人的玩笑不好笑嗎”。
子楚現在就是這副鬼樣子。
許多大臣都私下傳秦王子楚心機深沉多疑。藺贄和蔡澤知道,秦王子楚確實心機深沉,但沒有多疑。大部分時候,他真的在開玩笑,只是別人聽不出他的笑點。
王翦見李牧和秦王相談甚歡,心中不由羨慕。
他想了想要不要也自然一點,但他聽着李牧和子楚談論的那些“好笑不好笑”,完全想不出哪裡好笑,只能悶頭喝酒吃肉裝悶葫蘆。
他還是在戰場上立功賺得秦王的賞識和恩寵吧。陪聊這種事,他不擅長。
子楚只留了王翦和李牧一日,就讓他們率兵去幫助朱襄。
當王翦和李牧領軍離開之後,秦國朝堂衆臣才知道太子政擅自出兵咸陽,嚇得上六神無主。
秦王子楚告訴他們,王翦和李牧已經去太原和長平後,他們滿臉無語。
太子擅自派兵北上應該是一件很嚴重的事,秦王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他們再次深刻地感受到,這父子二人確實與平常國君和太子不同。秦王子楚是真的太溺愛太子政。
王翦和李牧兩位名將回到了北方,原本看着秦國被蝗災侵擾而蠢蠢欲動的五國立刻安靜下來。
朱襄一直在收集其他五國消息,並且派使臣去勸說五國也加入滅蝗行動。
結果讓他非常失望。
什麼叫做秦國遭遇蝗災?
鹽鹼化嚴重的灘塗荒地是蝗蟲最主要的產卵地。所以黃河中下游和黃河到淮水之間的沿海灘塗,是最嚴重的蝗蟲災區。特別是淮水北岸洪水氾濫後,洪水褪去的荒地上更是蝗蟲產卵最好的溫牀。
這些地方都在五國境內!
秦國從秦昭襄王晚年開始就休養生息,這十幾年一直在各處修水利,開墾荒地,毀掉了蝗蟲卵最好的孵化環境,所以秦國反而是蝗蟲卵聚集地最少的國家。
你們的災害會更嚴重,爲何你們還對秦國的蝗災彈冠相慶,對自己國家的蝗災視而不見?
朱襄發現完全勸不動國君之後,就派人拜訪各國重要的卿大夫。
齊國沒有一個卿大夫把蝗災當回事。
齊國因海鹽便利,卿大夫用經商積累了大量財富,國內奢靡之風橫行,糧食基本靠買。少許貴族的田地都在灌溉條件好的地方,沒有蝗蟲卵。
難道你讓卿大夫去爲庶人滅蝗?這何其荒唐?
燕國有少數卿大夫被說動了,但是燕國又在和趙國打仗,所以沒有多餘的人力物力做這些事。
這些卿大夫只能上書請求燕王發詔令,讓庶人自己防備蝗災。
好歹比什麼都不做強。
趙國有平原君和平陽君留下的底子,對朱襄的信任度很高,又是蝗蟲重災區。他們積極響應朱襄的號召。
但趙王偃很不滿朱襄插手趙國內政。
且現在他剛派被放回來的龐煖去攻打燕國。對於一個國君,最好的功績就是攻城略地,連戰連勝。雖然現在攻打燕國沒有什麼好處,但趙王偃很癡迷燕國時不時投降送禮給他帶來的虛榮感。
讓趙王偃放棄攻打燕國,將人力物力轉移到滅蝗上,趙王偃堅決不允許。
如果趙國發生蝗災,那就去搶燕國的糧食就好了。當年廉頗不就是這麼做的?廉頗做得,寡人的將軍也能做。
趙國卿大夫無奈,只能紛紛自己派人去封邑和家鄉組織滅蝗。
他們的聲望在民間的聲望高了,趙王偃在民間的聲望就低了。
郭開對趙王偃進言道:“他們踩着君上的聲望爲自己沽名釣譽,正是當年朱襄對先王所做的事啊。君上不得不防!”
趙王偃因此深恨那些私自滅蝗的卿大夫,將他們名字一一記下,準備等日後算賬。
魏國有許多中低層大夫和士人都與信陵君有關係。朱襄依託信陵君的聲望,有許多人都願意配合秦國的滅蝗行動。
但魏王還在病中,魏太子是個平庸無能的人,不敢私自做太大的決定,所以魏國朝堂上層沒有動靜。
魏國也與趙國一樣,中下層士人自行行動,上層卿大夫和國君冷眼旁觀。
不過魏國沒有動兵戈,所以財力物力稍稍充足一些。國土面積又小,大部分蝗蟲卵聚集地都在黃河兩岸,所以清理起來比趙國效率高一些。
朱襄終於算是聽到了一個稍好一點的消息。
至於楚國,是朱襄最失望的地方。
齊國雖然也無所作爲,但齊國一直那樣,離秦國又遠,所以朱襄本來就沒抱希望。
楚國現在的國土夾在黃河和淮水之間,淮水又氾濫過一次,是蝗蟲卵最嚴重的國家。
楚國曾經出了屈原、春申君這樣的士大夫,士大夫階層應該還有品性較爲高尚的人。現在又有項燕這樣擅長帶兵的名將,組織能力也不差。
朱襄本以爲楚國朝堂應該會比較重視這件事。
但楚王仍舊不管事,令尹李園只顧着爭權奪利,屈氏等其他世族大家在和李園政治鬥爭,都不理睬秦國的提醒。
朱襄派使臣去拜見項燕,項燕不僅沒有同意,還殺了朱襄派去的使臣。
得知使臣被殺後,朱襄愕然許久。
當使臣帶去的人逃回來後,朱襄才知道使臣爲什麼會被殺。
有春申君的前車之鑑,項燕不敢做出與朱襄相交太密的事,更不敢擅自去幫庶人做什麼。
使臣十分憤怒,嗤笑項燕看着急公好義,其實上不能勸誡君王,下不能體恤庶民,連打仗都不如從未上過戰場的長平君,就像是穿着衣冠的猴子,不過是學着人的模樣而已。
項燕惱羞成怒,便殺了使臣。
朱襄伸手按住雙眼,沉默良久。
他爲了儘可能地說服各國士大夫,派去的使臣的祖籍都是當地人。
被項燕殺的使臣,就是楚人。
使臣的家鄉就在如今的楚國境內,他主動請纓,希望去說服楚國卿大夫滅蝗。
他的家鄉還是曾經春申君的封邑。雖然他沒有跟隨過春申君,但瞻仰過春申君的言行。
朱襄猜到了,使臣大概是知道這樣激怒項燕會被殺,但他還是沒有忍住胸中的怒火。
春申君死後,項燕一度有取代春申君名號的勢頭。
特別是朱亥帶着信陵君的棺木請求燕國和楚國退兵,項燕揚言自擔其責,會讓楚軍退兵後,他重義的名聲更是節節攀高。
南楚國被滅,楚王日日擔驚受怕。令尹李園也感受到了秦軍的壓力,願意與楚國唯一能打的名將項燕分享權柄。所以項燕又回到了楚國卿大夫的頂尖階層。
這時項燕開始禮賢下士,廣養門客,如春申君和信陵君一樣,楚人也當項燕是下一個“戰國四公子”,只是差一個封君名號而已。
項燕學着春申君和信陵君,就是想要得到這個名號。
雖然他有封邑,但楚國上層被楚王同姓貴族把持,幾乎不給異姓貴族授與封君的名號。
春申君與楚王在秦國相互扶持十年,又以命幫助楚王回國繼承王位,才能躋身楚國封君。
項燕認爲現在楚國安危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也該得一個正式的封君之位,讓項氏的門戶再拔高一層。
使臣此話不僅激怒了項燕,更激怒了項氏族人。
其實項燕雖然憤怒,但其實想放走使臣。但一羣項氏年輕族人圍住了使臣,將使臣砍死在亂刀下。
項氏族人在項燕得勢後一直囂張跋扈,楚人的脾氣也很暴躁,哪能忍受家主被侮辱?
他們殺死侮辱家主的秦國使臣,也符合這個世道的道義。
項燕得知時已經晚了,而這鍋,他還只能揹着。
朱襄用手捂住眼睛許久,聲音沙啞道:“你說他只是沒忍住怒火,所以明知可能會惹怒項燕,仍舊辱罵項燕沐猴而冠。但你們都能逃回來,他怎麼可能逃不回來?”
逃回來的人跪在地上不說話。
朱襄啞聲笑道:“他不是沒忍住,是故意求死,要破項燕的名聲啊。”
那逃回來的人雙手在袖中握緊,不再裝成惶恐的模樣,咬牙切齒道:“他項燕助紂爲虐,派人圍殺春申君,還厚顏無恥自比春申君?他若能做與春申君一樣的事倒也罷了,現在明知道楚國遭災而不敢出手,我主父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朱襄道:“是,他說了實話。項燕不救他的家鄉,他就破了項燕最想要的名。先生高義。”
朱襄放下手,雙目赤紅:“我會爲先生報仇。”
那人狠狠叩首,這才失聲哭了出來。
這次他不是裝的,是真的發泄出了心中沉積的悲傷和憤怒。
這個人是使臣的同鄉。
他們的家鄉,都在春申君原本的封邑。他們也是因此才得以拜見朱襄,得到朱襄的任用。
春申君的封邑就在與齊國相鄰的淮北,正是蝗災最嚴重的地方。
“我會派人去遊說當地縣令。縣令也有自主組織庶人滅蝗的權力。”朱襄道,“勞煩你再冒險入楚。”
被殺的使臣的門客接下了新的使臣任命,再次趕赴楚國。
李牧和王翦此行,李牧爲主將,他當然把王翦趕去太原,自己來到長平郡。
他一來就得知了此事,安慰道:“待我滅楚,把項燕頭顱供奉在使臣衣冠冢前。”
使臣被項氏族人亂刀砍死在楚國,屍體沒能搶回來。
以後他們也不可能再尋到使臣的屍體,所以隻立了衣冠冢。
朱襄勉強擠出笑容:“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朱襄嘆了口氣,道:“春申君若知道自己封邑遭遇蝗災,不知道多難過。”
李牧拍了拍朱襄的肩膀,沒有說話。
現在什麼安慰的言語都是蒼白的。他們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朱襄情緒只低落了幾日便很快振作起來。
他在這個時代遭遇的悲傷和憤怒太多了,若沉浸其中就往前邁不動步子了。
長平郡終於有了長平君,從官吏到庶人都和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把每一寸地都翻找一遍。
朱襄遇到了舊識伯夫。
伯夫雖然是庶人出身,但已經身居長平郡都尉的高位,娶了感情很好的妻子,有一雙聰慧的兒女。
李牧曾經詢問伯夫要不要入他麾下,伯夫拒絕了。
伯夫留在長平郡,專門負責審查和安排逃到長平的流民。成爲長平郡都尉之後,他管理了長平郡所有城防軍隊。
這些流民基本都是趙人。他們聽聞了長平君的名聲,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憑着他人的口口相傳尋找長平郡的位置,來到了長平郡中求一條活路。
長平郡新建的郡城中大部分最初的城民,都是當初留在長平的趙國兵卒和其家眷。還有部分人是隨着朱襄離開趙國時來到長平郡,想要繼續跟隨朱襄的人。
伯夫一直認爲自己是朱襄的家臣,他想替朱襄安頓好來到長平郡的趙人。這一定是符合長平君希望的事。
長平郡的官民在朱襄的帶領下,在地上挖壕溝,每天夜晚生火引誘蝗蟲若蟲進入壕溝,燒死了不少若蟲。
若蟲沒有毒。朱襄還率領軍民抓住部分若蟲曬乾,碾碎後與糧食混在一起做成餅或者粥,可以減少一部分糧食壓力。
如此又是兩個月過去,蝗蟲的翅膀終於長了出來。
它們飛起來了。
農人手持網叉,堆好一個個柴火垛,一邊焦急地等候田地裡的糧食成熟,一邊嚴陣以待蝗蟲大軍到來。
秦王子楚命令秦國全國進入戰時狀態,朝堂幾乎所有卿大夫都已經在各個郡縣坐鎮。
秦王子楚也親自來到了長平,相國、丞相也在蝗災最嚴重的地方。
“朱襄,我們能贏嗎?”秦王子楚問道。
朱襄道:“生存這種事,能不能贏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都得戰。”
秦王子楚白了朱襄一眼,咳着嗽道:“我知道,我只是讓你說句好話。”
朱襄道:“我們一定能贏。你還撐得住嗎?”
秦王子楚道:“撐不住也得撐住。”
朱襄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向遠方:“嗯。”
公元前243年,秦王子楚八年九月,蝗蟲成熟了。
秦國本土的蝗災沒有集結成大型災害。各地郡縣零零散散有蝗蟲羣出現,都在秦人嚴密的組織下迅速被撲滅。
農人一邊撲殺蝗蟲,一邊搶收糧食,日夜輪番勞作,在蝗蟲嘴中搶奪食物。
秦軍手中的兵器變成了捕網,即使只有每日糧餉補貼,不算入戰功,他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偷奸耍滑,比上戰場搏殺還要全神貫注。
秦國本土的蝗災控制下來,但災難纔剛開始。
十月,蝗蟲從東方來,遮天蔽日。
秦國邊境處處燃起烽火。
這烽火不是預告敵軍來襲,而是希望以火焰和煙霧來驅趕蝗蟲,阻止蝗蟲繼續往西。
秦人將一些難聞的枯草樹枝放入烽火中,煙霧沖天,與蝗蟲羣纏繞在一起。天上的太陽完全被蝗蟲羣和煙霧遮蔽,人間好像墜入了地獄。
看見這一幕,每個邊防秦軍心裡都震撼得失去了言語。
他們已經足夠努力了,明明秦國本土的蝗災都差不多控制住了。但蝗蟲從東方來,他們能奈何?能奈何?!
秦王子楚神情冰冷,嗤笑道:“寡人還不如放棄救民,直接把五國蕩平了。”
朱襄道:“別廢話,來幹活。”
他與子楚一起,親自守住山坡上的一處烽火,爲烽火添柴添氣味難聞的草藥。
蝗蟲羣飛翔高度能達到千米以上,火焰無法阻擋它們飛行,但趨光性會讓它們在夜晚主動撲向火堆。
蝗蟲撲入火堆,讓火堆燃得更加旺盛。
天空中的蝗蟲羣雖然仍舊遮天蔽日,但好像“雲層”變得稍薄了一些。
蝗蟲羣飛越了秦國邊境。
然後,第二道、第三道烽火牆連線,各個羣縣都點燃了烽火。
秦國士人在烽火旁唱起了《詩經·小雅·大田》,兵卒和庶人與之相唱和。
“既方既皁,既堅既好,不稂不莠。
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
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田祖有神,秉畀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