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了孟府,下了馬車,孟慧蓉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全然不似剛剛上車時候的精神模樣。
江氏一見女兒這般樣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難不成……
不會的。不會的。
那人遠在杭州呢!
“蓉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坐車不舒服了?”江氏不得不向老夫人告罪,先去照顧自己的女兒。
“娘,我看見他了!”孟慧蓉雙眼直直的看着江氏,抓住她的手:“娘,我真的看見他了!”
江氏只覺得自己被抓住的那隻手生疼,可是卻因爲被女兒的話所震驚而顧不上處置。
她急忙捂住了女兒的嘴,低聲呵斥:“你胡說什麼!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快醒醒!”
說完,又下狠手掐了孟慧蓉的手心一下。
孟慧蓉痛的眉心一蹙,倒是清醒了過來,頓時尷尬的左右看看,再也不敢做聲。
“慧蓉,你沒事吧?”老夫人遠遠看着母女兩個低聲竊語,有些奇怪。
孟慧茹耳聰目明,隱約也聽見了孟慧蓉的話,心裡倒是起了懷疑。
本來方纔孟慧蓉的種種表現就是十分的反常,此刻又不管不顧的亂說,更把江氏驚得花容失色。如此看來,此事想必不同尋常。
若是能探查一二,恐怕將來倒是可以拿捏二房。
這樣即便將來自己再遇到什麼問題,二房總不會袖手旁觀了吧?
孟慧茹雖然如今重活一世,卻也難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如今做的樁樁件件,在現在這個階段,與其說是爲了反擊報復,更多的卻是爲了自保,不要再重演前世的悲劇。
討好老夫人,提升在府裡的位置;割肉救父,是爲了博得孟長庭的好感;而今,一方面送人情給二房,一方面也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同樣是爲了在府裡找到可靠的同盟。
若今生再有敢算計她,誣陷她,她起碼要做到不再孤立無援!
孟慧茹正自思忖,卻沒有看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孟慧芯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若是孟慧茹能回頭看一看,想必對方眼眸中那攝人的寒意和痛恨,必然會令她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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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咱們走吧。這裡風大,小心着涼。”黛玉和寶釵小心翼翼的問道。
孟慧芯點了點頭,可是臉上的陰鷙之色並未有絲毫的減退,讓那兩個丫頭都是嚇得後退半步。
回了錦心苑之後,孟慧芯將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只一個人躺在牀上,將被子蒙在了頭上。
她的腦海浮現出的只有那個如同天神一般降臨的男子。
他是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偉岸,只三兩下就將那些惡僧打得落花流水。
再看看縮在身後,嚇得幾乎失禁的鄭朗,孟慧芯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是眼睛瞎了!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我……我……”
“你姓甚名誰?”
“我姓孟,我叫孟慧芯。”
“姓孟,你也姓孟……今日的事情,你不要說出去,我救你出去,自然會給安排一個完美的說辭。”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那麼富有磁性,她覺得即便是她曾經在電影屏幕上見到過的那些頂級明星,也及不上他半分。
只有這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也只有這樣的男子,才能真的激起她內心的慾望。
她曾經以爲,自己本就是因爲在前世被那無恥的男人拋棄,還被按上了一個小三的名號,所以到了這輩子,她根本不想尋找什麼真愛,也不相信男人能幫她如何。
她只想找個長期飯票,安安穩穩,又榮華富貴的過下去。只有她在她自己的交際圈裡是最好的也就可以了。
畢竟她如今只是個庶女。
可是那個男人的出現,讓她將自己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安排都拋到了腦後。
她想要得到他,想要站在他的身邊,做一個同樣光芒四射的女人!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
孟慧芯死死的攥住被角,心中的恨意如同燎原的火焰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爲什麼他會提到那個女人?
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卻打亂了她無數計劃的女人!
“你爲什麼救我?”
“因爲你姓孟。因爲你是她的妹妹。”
孟慧芯覺得自己當時如墜冰窟。她甚至可以聽見心碎得四分五裂的聲音。
爲什麼?
爲什麼居然又是孟慧茹那個女人搶在了前面?
她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一個能讓她激起強烈慾望的男人,可是他是爲了那個女人才救的自己?
難道這一次自己又不知不覺變成了小三?
憑什麼?明明是他們先招惹自己,爲什麼最後都是自己變成多餘的?
孟慧芯一把掀起錦被,覺得方纔那種窒息的感覺,讓她更加清醒了,也更加篤定了她的心意。
這一次,她絕對不要放手,她要用盡一切辦法把那個男人變成自己的!
哪怕是用盡一切卑劣的手段,她也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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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並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身邊的每一個人。
比如,本來應該對鄭朗志在必得的孟慧芯,居然轉移了目標,想要得到另外一個男人。
比如,本來和她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的睿郡王一不小心就承了她的大情,並且此時此刻正在爲了“分她的那一點功勞”而在努力着。
“睿郡王,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否則只怕是……”皇后娘娘高高端坐在鳳棲宮的正殿之中,言語之中是真誠的感謝。
“娘娘言重了,這都是微臣的分內之事。娘娘若是如此說,微臣愈發無地自容了。”睿郡王十分的謙恭。
皇后娘娘年紀不過三十左右,容貌端莊秀麗,氣度不凡,隱隱帶着貴氣,卻又不會鋒芒畢露,令人一見就生敬仰之意。
她雖然是當今聖上文景帝的繼後,可是出身高貴,德容兼備,因此頗得聖上的恩寵。
“睿郡王也不必過謙了。本宮自是知道此次並非易事。只不過……”皇后猶豫了一番,方纔道,“此事恐怕是要暗暗揭過,否則只怕是會影響……”
睿郡王卻是有不同的想法。只是,該不該說呢?
如今皇后之子八皇子已經十歲,雖然沒有被正式封爲太子,可是卻深得皇上的喜愛。朝野之中,雖也偶有策立年長皇子的聲音,可是大多數人還是認可立嫡的。正所謂子憑母貴,皇后出身極好,又無錯處,又憑什麼不立她的兒子爲太子呢?
更何況……府裡已經和淑妃那邊有了聯繫,可是父王依舊總是說不可將希望寄託在某一個人身上……否則也不會知道他得了皇后的差事還鼎力相助了——要知道,皇后和淑妃,在宮裡可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也就是說,父親也認可自己向皇后,也就是八皇子靠近……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對皇后推心置腹。
“皇后娘娘,微臣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后娘娘眸中又光芒閃過,卻是很好的又收斂了:“郡王但講無妨。”
“娘娘顧及夫人,所以不願此事鬧大,本是一片慈心。然而,夫人失蹤之事,恐怕已經被有心人得知,若是傳揚出去,難保不會成爲攻訐娘娘和八皇子的利器。然而,若是刻意遮掩,又難免令人心生欲蓋彌彰之感。”睿郡王頓了頓,“微臣常聽人言,藏起一棵樹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放在整片森林裡。”
皇后眼睛一亮,不禁問道:“郡王的意思是……”
“遮掩一樁醜聞是難,可若是京城滿是醜聞,又有誰會在意多了那麼一件兩件呢?”睿郡王點到即止,不肯說破。
皇后會意,頷首微笑:“郡王誠乃肺腑之言。本宮受教了。”
“微臣不敢。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睿郡王的禮節依舊無懈可擊。
皇后卻是不肯就這麼欠了他一個人情,意有所指的追問:“郡王妃去世已經許久,郡王可有中意的小姐?本宮自是樂於做這個月老的,下懿旨親自賜婚的。”
睿郡王立即拒絕:“娘娘,微臣並無此意。還請娘娘收回成命。”他的婚姻纔不能成爲政治的犧牲品!一個柳慧已經夠了!
皇后見他態度堅決,頗爲遺憾:“既然如此,不知郡王可有需要本宮幫忙之處?”
睿郡王靈光一現,赧然說道:“微臣斗膽,還真有一事需要向娘娘回稟。”
“郡王但說無妨。”皇后難得見睿郡王這幅模樣,倒是饒有興致。
“此次微臣能將這一夥賊僧迅速一網成擒,蓋因爲得了一人相助。”睿郡王便將遇到孟慧茹一事掐頭去尾的說了,只說是那小姐無意間發現了機關。
“竟有此事?如此說來,倒是這位小姐機緣巧合之下幫了本宮一個大忙?”皇后很是驚訝。
“正是。”睿郡王趕忙附和,“若不是那孟大小姐相助,只怕微臣想要尋到那密道,還要費一番功夫了!”
皇后見睿郡王一力誇大孟小姐的功勞,倒是留了心。
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姐,居然能讓睿郡王如此的關注?
她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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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郡王離開之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蹙着眉從那大殿立着的玉石屏風之後走了出來。
他穿着明黃色的朝服,雖然年紀不大,可是身量卻高,顯得長身玉立。他眉目俊朗,氣質更是芝蘭玉樹。
“母后,此人城府頗深,恐怕難以掌控。”
他正是當今八皇子,皇后之子,長孫焱。
皇后淡淡一笑:“皇兒,你錯了。”
“母后何意?孩兒不解?”八皇子面露不解。
“他若是輕易可掌控之人,母后又何必算計着讓他投誠?千里馬雖然難得,然後卻可以一當百!”皇后反而對睿郡王十分的滿意。
“母后的意思,孩兒懂了。只不過……孩兒也曾令人調查此人,卻是毫無破綻。即便是他那突然死了的郡王妃,我也曾令人偷偷挖開墳墓一看,的的確確是有屍體的。這種人雖然能力卓越,但是卻無把柄令我安心。”八皇子言談之間,絲毫不見孩童的幼稚。
皇后娘娘脣角溢出一抹笑容:“所以,本宮一定要見一見這位孟府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