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不到老爸會突然替賀高翔說話，再想想凌晨發生的事，大概明瞭老爸爲什麼會突然知道我和盛非凡有聯繫了，心裡不由得一陣彆扭，卻還要故作無事地安慰老爸：“您別操心這麼多事了，公司有我呢，一時半會倒不了，再說找歸宿這種事又急不來的，您當初還說過如果我不想嫁您就作主替我取消婚事的，怎麼，現在想反悔了？反悔也來不及了，高翔早上才說他拿我當朋友的！”
我話是說得輕鬆，老爸卻仍舊一臉若有所思地嚴謹，不過他知道我性子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抿抿嘴，讓我扶他上樓歇歇。
等到了樓上房間裡，他才又欲言又止地對我說：“婠婠，爸爸是怕你閱歷淺，會上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當！”
老爸眼裡的思慮重重，滿是擔憂，我知道他始終是爲了我好，終究還是深吸一口氣，安慰他：“您放心啦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能笨到讓人騙去賣？”
老爸笑了笑：“我就是怕你被人賣了還傻乎乎替人數錢！”
“您一定不是我親爸！”我朝老爸做了個鬼臉，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牀歇着，然後才正色問他：“爸，您覺得我和盛非凡不合適，是因爲您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是不是？”
老爸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蹙眉說：“婠婠，爸爸只是希望你儘量活得簡單一點，你媽走得早，你從小比別人少一份快樂，我不想讓你再受到一星半點傷害！”
見老爸似乎沒有要變臉的樣子，我膽子略略大了點，又試探着說：“可是爸，我和盛非凡在一起不見得就會受傷害……”
“等你受了傷害，就什麼都來不及了！”老爸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了一會，又嘆了口氣：“爸爸也是爲了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只知道情啊愛啊，事實上你對盛非凡的瞭解有多少？”
我被老爸說得無言以對，但仍嘴硬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有愛就有傷害，您覺得我會受傷，可也許我自己覺得樂於被傷呢？”
老爸終於板起臉喝斥我：“胡鬧，說的都是什麼糊塗話？”
確然是說了糊塗話，明知道老爸就是擔心我受傷，還偏往這裡頭講。我吐了吐舌頭，衝老爸“呵呵呵”的一陣傻笑，他的臉色纔算緩和過來。
我不敢再繼續就着這個問題往下說，正好老爸又問起公司最近的狀況，於是正好就這麼轉了話題。
我心裡揣測着老爸這態度，估計也就是對老媽那事心裡有結，再加上盛非凡的身世還有他和尹南歌訂婚的事雪上加霜了，還有他方纔提的那神馬別有用心，左右也不過就是這些問題了，於是心裡又覺得輕鬆下來。
吃過午飯又匆匆去了公司，路上接到盛非凡電話，問他有什麼事，他居然一直在電話那頭傻笑，最後把我笑毛了，扔了句“你這個瘋子”，隨手就掛了電話。
然後我也莫名其妙就跟着嘴角上揚。
人生的峰迴路轉大抵就是如此，原來以爲要從此錯過的人如今似乎又有機會攜手並肩，多多少少有失而復得的慶幸感。
到公司後才又看到盛非凡在我掛了電話後又發了條短信過來，約我晚上一起吃飯。我頓時又覺得心裡“砰砰”直跳，臉也不自覺地燙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和盛非凡這算不算初次約會，哪怕之前見過無數次面，同桌吃過無數次飯，唯有眼下這一次是在彼此剖白心意之後，在我明明確確說要等他之後的第一次約會，我心如鹿撞，緊張得坐立難安，一個下午都在瞄時間。
最後連王秘書都忍不住多嘴問我：“您一會有約？”
我抿着嘴深感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隨便找了個問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明天晚上的那個宴會可不可以直接讓賀經理去？”
王秘書皺了皺眉頭：“我還是建議您一起去比較好，百菲聲譽受損，要恢復還得靠各大百貨商場支持……”
我趕忙點頭附和：“我知道，不能人家一鬆口說不退貨我們就以爲高枕無憂！”
我對各種酒會應酬委實覺得疲於應付，可是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沒有達到人上人的程度，只能乖乖認命。
晚上從公司下了班，直奔盛非凡說的地方。到了包廂才發現尹南歌也在，於是滿臉微笑又僵在臉上，訕訕地說：“原來……”原來是我誤會了！
到底沒有把話說完，心裡卻有失落涌了上來。
盛非凡不動聲色地招呼我落座，又招了服務員來點菜，彷彿就是尋常朋友一起吃個飯那樣隨意。
我一時間也鬧不明白他們在玩什麼把戲，想到自己一下午的忐忑期待，又覺得一陣澀然。我這樣自以爲是，難怪老爸總是擔心我會被騙。
最後是尹南歌忍不住笑了起來：“婠婠，你心裡鐵定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吧？”
“嗯？”我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和盛非凡。
盛非凡仍舊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我的眼神既溫和又沉着，卻壓根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
尹南歌已經站了起來，她神采奕奕的，哪裡還有早上那種彷徨失措的樣子，笑着說：“我就不耽誤你們約會啦！”臨走前還不忘朝我做了個鬼臉。
她鮮少這麼活潑，大約是難得心情極好。
盛非凡等她失上門走了纔開口解釋：“我和尹伯伯一塊出門的，說要找南歌吃飯，所以特地先去接了南歌，又把尹伯伯送了回家纔過來的！”
我這才頓悟，敢情他們這是玩的桃代李僵。
心裡的澀然褪去，尷尬又涌了上來，我不知道說什麼話才話，偏偏盛非凡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盯着我看，於是更加覺得手足無措，看到面前放着杯水，立刻拿過來喝了一口，然後假裝很隨意地問他：“那她現在一個人要去哪？”
哪裡知道盛非凡會不答反問：“喂，第一次約會，咱們能不能不說她聊點別的話題？”
頓時臉頰又是一熱，隨口嘟囔了一句：“我又沒有經驗！”
冷不防他接了一句：“你就沒跟那姓賀的約會過？”
我忍不住就揚眉笑了起來，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得意洋洋地說：“真酸！”
“你還樂！”他一本正經地板起臉，做出吃醋的妒夫的樣子，挑着眉道：“以後不許你再跟他有什麼接觸！”
我白了他一眼：“只許洲官放火！”
他學我洋洋得意的樣子：“就是不許你這個百姓點燈！”
我原想兇巴巴瞪盛非凡一眼的，卻不知怎的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酸澀，趕忙低下頭裝成喝水的樣子。
從來不曾料想過這樣相對淺笑的一日會從夢境來到現實，就像那天看他將一碗清湯麪條吃得底兒朝天一樣，有細碎的幸福漫出來，伴着點滴酸楚，就是我小心翼翼想努力靠近的美好。
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心裡卻已然滿滿知足。
我輕輕揚脣，盛非凡似有所覺，從對面伸過手來覆住我的。
他的手掌寬大溫厚，我不禁擡頭看他，正好迎上他含笑的眉眼，他說：“婠婠，對不起！”略頓了頓，又笑着說：“謝謝你！”
吃過飯又去了桃花山，順着山腳的木棧道一步一步登上去，兩旁的路燈昏黃迷離，盛非凡靠近過來，穩穩牽住我的手，還十分鎮定地叮囑我：“小心點腳下，別踩空了！”
我暗覺好笑，還是老老實實由着他牽着。山道上偶有下山的人迎面擦肩而過，他總牽着我小心避讓。
兩個人沉默地登上山頂，才知道原來頂上更是熱鬧，剛入秋的時節，山上正是涼爽，三三倆倆的人成羣結隊而來，亦有不少情侶，同我們一樣手拖着手。
我忍不住低頭去看我們的十指交纏，突然一個念頭從腦海裡蹦出來，忍不住就出聲問他：“你以前有沒有這樣牽過別的人？”
“有啊！”他回答得極快，偏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突然伸出另一隻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同時說道：“小的時候我媽會這樣牽着我！”
這人！就是改不掉喜歡捉弄我的毛病！
我撅嘴瞪他，卻沒料到他突然俯身過來蜻蜓點水般在我脣上落下一個吻，頓時窘得恨不得立刻鑽個洞躲進去。
旁邊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我繼續拿眼瞪他，他卻笑得極得意，長臂一展，穩穩將我納入懷裡。
我聽見他胸膛裡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聽見他帶着微微不敢置信的聲音：“婠婠，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嗯。”我低低應和，埋在他懷裡的臉上揚起笑靨。
在山上待到快十一點才下山，回到晚上吃飯的餐廳外面，尹南歌早就帶着一臉笑意等在門口，看到我和盛非凡，臉上的笑意愈發明豔。
我下了車，將副駕的位置讓給她，盛非凡跟着我走到我的車旁，又叮囑我路上小心，回家記得打電話，這才戀戀不捨地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