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震，愕然地看着他。
盛非凡明顯已經怒不可遏，他看着我，語氣重得非同尋常的擲地有聲：“就是賀高翔！”
“我不相信！”他話音一落我就吼了起來，像是被人踩到痛處似的，壓根不肯服輸的倔強：“不可能是他！”
盛非凡定定地注視着狂躁的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極具嘲諷地問我：“你就這麼信任他？”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跟他講道理：“我知道你在吃醋，剛纔的事真的只是個誤會，你沒有必要拿這樣的事來誣陷他……”
他冷哼一聲，眼睛裡滿是不屑一顧的輕蔑：“你的意思是我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不是真的，只有你說的纔是真相？”
我被他的語氣一激，忍不住又想大吼：“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和他之間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那是哪樣？”他挑眉冷冷看着我，完全是不可理喻的樣子。
我突然明白過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哪裡是我以爲的捻酸吃醋，他壓根就是故意在借題發揮！
好不容易把滿腔悲憤咽回肚子裡，我耐着性子極力故作鎮定地問他：“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或者發現了什麼？”
盛非凡神色微怔，但轉瞬又若無其事地挑眉笑得清冷：“你這是想知道自己哪裡露了蛛絲馬跡？”
“盛非凡，你可不可以好好說話？”我神色頹然的看着他，他的心思那樣曲曲折折百轉千回，我半點也看不清，只覺得疲憊，“你不能仗着我愛你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我，你明明知道我這麼多年的心意，你明明都知道……”
“我當然都知道！”他打斷我的話，神色卻仍舊是不以爲然的譏誚：“我知道你去年就認識了他，知道你哪怕明知他家裡不同意、明知道他還在和前女友糾纏不清你都非他不嫁！我唯一不知道的是知道，當你躺在我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心裡想的人是不是他！”
“你混蛋！”幾乎是盛非凡話音落地我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他沒料到我會突然出手，被我打了個猝不及防，歪着腦袋半晌沒有動靜。
我緊緊攥着手心，再也沒有力氣抑制自己，心裡又氣又恨又悲又慟，渾身都在發抖。他怎麼可以這樣說話，當初他口沒遮攔地嘲諷我故意賴上他時就應該知道我有多受不起他這樣惡意中傷，他現在怎麼可以還得寸進尺？！
盛非凡緩緩轉過頭來看着我，伸手撫上捱了打的左邊臉頰，竟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怎麼？被我說中了所以惱羞成怒？”
很好！我咬着嘴脣毫無怯意地迎上他的雙眸，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對他說：“盛非凡，我們到此爲止！”
說完就木然地轉身去擰門把，我不知道盛非凡到底怎麼了，只知道自己腦袋裡剩下一片刺目的空白，心裡疼得發木，隱約覺得連自己口中的唾液都是苦的。
“趕着跟我劃清界限，好回他身邊去求他放過你爸？”盛非凡卻又伸手死死握住我的手臂，語氣急促地說：“葉婠婠，你未免也太天真！”
我只想笑，卻半晌彎不起嘴角。我可不是天真嗎？竟然還曾以爲他的刻薄毒舌全是有趣，今天才知道原來那就把殺人不見血的刀，我被割了一次還不知閃避，竟然還親自撞上來被捅！
彷彿用盡了力氣才能夠抑制住眼眶裡滾滾欲落的淚珠，我回頭努力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終究平靜如水地開口應他：“說不定賀高翔喜歡的，正是我的天真！”
“是嗎？”他又冷冷一笑，一雙深邃的眼眸裡神色難辨，“可你與其去求他，倒不如求求我，逃稅的罪名能不能定下來還不知道，賄賂國家公務員的罪名，卻是基本上板上釘釘了！”
“你什麼意思？”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點也不明白，明明才幾個小時的時間，爲什麼事情會演變到眼下這個狀況。明明剛剛他才告訴我讓我放心，他會處理好，現在卻反過來告訴我板上釘釘？！
盛非凡鬆開抓着我手臂的手，興趣索然地往屋裡走，彷彿沒有聽到我的問話似的，隨手開了客廳裡的電視機，又漫不經心地往沙發上一坐，拿着搖控器開始調臺。
我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被逼瘋了，攥緊了手心逼着自己不許哭，還強作鎮定地問他：“你準備幫高健一把？”
他不以爲然地瞟了我一眼，未置可否，良久纔在我的凝視下聳聳肩淡淡地說了句：“反正我又不受影響，高健以爲對付葉氏實業就能逼得我方寸大亂，我不介意讓他試試看！”
古代君王的朝令夕改算什麼，誰敵得上盛非凡的翻臉速度？！我張了張口，終究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一步一步退回到門口，努力不讓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半分傷心欲絕的神色。
葉婠婠，你這樣傻！
我幾乎是奪門而逃，開門的那刻甚至還能清楚聽到盛非凡冰冰冷的一句：“你想清楚了？”我恨不得自己立時就聾了盲了，不用聽到他殘忍的話不用看到他突然的變臉。
等電梯的時候包裡的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我恍惚了好一會兒纔拿出來摁了接聽，餘阿姨略帶驚慌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楚傳了過來：“婠婠，你爸爸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終於從盛非凡給我帶來的悲傷裡驚醒過來，下意識地開口敷衍：“我爸好好的，哪有……”
“你不用瞞我！”餘阿姨打斷我的話，聲音已然帶了哭腔：“我知道他出事了，他電話打不通，我打電話問王秘書，他一會說董事長在開會一會說臨時安排去出差，連回家收拾隨身物品都沒空，最近公司哪有什麼事需要他親自出差去辦的，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他的病……”
眼淚終於跟着決堤，我咬着嘴脣深吸一口氣，然後緩聲回答餘阿姨：“沒事，我爸真的沒事，他身體好着呢！”頓了頓，才又說：“只是公司出了點事，他暫時被公安機關請去協助調查，我爸怕你擔心，所以纔不讓說實話，他真的沒事，過幾天事情查清楚了他就回來了！”
餘阿姨將信將疑的又問：“你沒騙我？那公司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要驚動公安局的人來查？婠婠，你知道你爸的身體……”
“放心吧！”我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努力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我爸會好好回來的，你就別瞎操心了，我還忙着呢，就不跟你多說了！”
等餘阿姨訕訕的掛了電話，我這才腳下一軟，全身虛脫地倚着牆壁蹲坐下來。
手機屏幕又亮了亮，這回是王秘書撥過來的，我沒敢怠慢，接起來便問他：“是不是徐律師那邊有什麼辦法了？”
王秘書怔了一怔，才嘆了口氣說：“沒有，是剛纔董事長夫人打了電話過來，我覺得這事恐怕瞞不過去……”
我苦笑：“沒事，我處理了！”
掛了電話才又強打精神站起來，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徐徐往盛非凡的家門口走。
自尊和老爸相比算什麼，他要我求他，我求他便是！
我連門鈴都沒有按，只是固執的用手拍門，盛非凡過了許久纔來開門，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是我去而復返似的，只挑眉看着我，面無表情地問我：“還有事？”
我咬緊牙關看着他，半晌才問：“你是不是有證據可以證明我爸是無辜的？”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神色叵測地反問：“是又怎麼樣？”
我攥着手心，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要怎麼樣你才肯幫我？”
“怎麼？是求不動賀高翔了還是才明白孰輕孰重？”他笑得漫不經心，眼裡去殊無半分笑意，見我沒有接話，又極不屑地說：“可惜我對蹚混水沒什麼興趣！”
“盛非凡！”我往前邁了一步，擋住他欲反手關門的動作，皺着眉頭萬分不解地看着他：“即便是你突然遇上多難以抉擇的事讓你必須這樣對我，可你也未必非要這麼狠吧？！你心裡清楚我爸他是無辜的，他身患惡疾，剛從手術檯上撿回來幾年性命，葉氏實業之前已經因爲你幾次受了牽累，難道你還要眼睜睜看着我失去我爸嗎？”
“現在就覺得難受了？”盛非凡眼中浮現一抹寒意，嘴角的笑容愈發顯得輕蔑：“你可以再想想，如果想見至親卻見不着，等能見着時卻又陰陽相隔，你說話他聽不到，你哭喊他看不到，那又該難受得多痛快，說不定，你很快也能嚐到這種滋味呢？！”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他眼裡的那股寒意從頭到腳貫穿了我。
盛非凡在我的啞然裡猛的伸手往外推了我一把，然後飛快的把門關上，那聲落鎖的聲音像是打在我心上的狠狠一鞭，我痛不抑，愣在原地良久才木然的轉身往電梯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