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回到自己房間的憂任由身體就那麼像一堆散落的零件似的倒在牀上,不知不覺用手臂當做了枕頭。然後,輕輕閉上眼睛。想要就這樣順其自然的進入夢鄉。然而他立刻意識到,越是這樣想反而越是做不到——
結果,到頭來眼睛仍舊在不斷地輾轉反側中瞪得像個燈籠似的,並且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無論過去多久,睡意仍舊遲遲不肯來光顧。所以有些自暴自棄的他乾脆坐了起來。苦笑了一陣後將臉埋進了臂彎裡,然後彷彿像只受驚的貓一樣蜷縮在牆角。
這時,猶如潺潺流水似的狡黠月光透過薄薄的玻璃窗灑在地板上,若隱若現地照亮了整個屋子——桌椅表面變得像是水晶般晶瑩剔透,泛着猶如霧氣般的白色光芒。就好像,雪一樣。
“3點?”
這時,憂將戴着手錶的那隻手懶洋洋地舉到眼前眯起眼睛看了看時間,發現剛好是凌晨3點。
頓時,只見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不一會兒又打算把頭埋進臂彎裡了——而就在這時,從窗戶上傳來的細小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與好奇,“什麼......?”
說着,發出略顯含糊聲音的他揉了揉眼睛,片刻後纔看清是筱在用手背輕輕敲着陽臺的窗戶玻璃。那看起來一下又一下地敲擊頗有節奏感,就好像在演奏一首曲子似的......
“誒?學,學姐?!”
在看清楚此時此刻站在那裡的人是誰後,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帶着彷彿被嚇了一跳似的表情不由得喊了出來,“爲什麼?”緊接着,快步走過去的他輕輕推開了這隔開臥室與陽臺的門。
“簡而言之,只是睡不着想要找個人聊聊天而已——”
筱伸出一隻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小聲壞笑着說。表情也帶着點兒惡作劇似的戲謔,“只是這樣?”瞬間啞口無言的憂再次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表情就那麼僵在了那裡。
“只是這樣——”
然後,只見她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用力點了點頭肯定了,“然後,我猜你大概也沒睡,就想碰碰運氣——”說到這裡,她忽然露出了有些孩子氣的微笑,“結果,沒想到你真的也沒睡。太好了!”
說完,筱得意洋洋地在眼前輕輕握起了拳頭。
“呃?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憂看着這樣的她,剎那間也被逗樂了,緊接着用彷彿有些拘謹、緊張的聲音問。“可以哦?是什麼?”說着,只見筱身體微微前傾,稍稍把臉湊近了些問,“那個,你是怎麼過來的啊?”
頓時,有些臉紅的憂不知不覺也後退了兩步才把話說完。
“直接跳過來的——從那裡......”
說着,她擡起左手向後指了指自家的陽臺。
“啊?!”
不料,她纔剛說完就看見憂整個人都帶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僵在了那裡,而且臉色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開始發青!眼睛都不由得瞪圓了,“跳過來是什麼意思......?”
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從喉嚨裡把話斷斷續續地一點點兒擠出來。
“如你所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
筱把雙手放在背後,滿臉輕鬆地回答了他。“學姐,你在想什麼啊!?”沒想到,憂這時候激動得眨眼間就喊了出來,還用手毫不客氣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掉下去的話會怎麼樣嗎?”
霎時間,憂的聲音顫抖得連音調都感覺有些支離破碎了,“萬一變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辦啊?!”說着,他感覺後背一陣陣惡寒沿着脊柱流過,頓時彷彿像是力氣全部被抽走似的蹲了下來......手臂也垂了下來。甚至,連聲音好像都充滿了不知所措的恐懼感。
“對不起......”
直到這時,筱好像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是多麼的輕率,以及,憂到底有多爲自己擔心。於是,她也緩緩低下頭,帶着陰鬱、慚愧又自責的表情小聲道了歉。
“下次要過來的話,請好好走門啊......”
這時只見憂帶着有些哽咽的聲音重新擡起頭來說,“別再用這種方法了——對心臟不好!”緊接着,他又大聲地強調了一遍。“我知道了!對不起嘛......”
頓時,筱被說得整張臉都不由得紅了起來,只得又一次用連自己都覺得難爲情的語調道了歉,“但是,你真的有在擔心我啊?”然而片刻後只見她又不禁咧開嘴,看上去好像笑得很開心。
“那是當然的吧?!”
看着她那厚臉皮到讓人無奈的微笑,憂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不過他現在的表情,好像真的在生氣......但是,彷彿又不僅是這樣而已?“爲什麼?”
“因爲很危險啊!”
頓時,聲音裡帶着點兒焦躁的憂,不耐煩地回答道。“只是這樣嗎?沒有別的原因?”說着,筱悄悄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左手。眨眼間那稍微有些冰涼、緊張的體溫就這樣隱約傳遞了過來......
“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麼?”
剎那間,有些心虛的憂想要後退,然而由於左手剛好被握住,根本做不到。所以,他只得害羞地把頭扭向另一邊,儘可能地不去看筱此時此刻的表情,“你的臉,很紅哦?”
“那還不是因爲你握着我的手!”
說完,憂感覺自己的臉好像真的很燙。“是嗎?如果討厭被我握着的話,你可以說出來嘛!或者放開也行喔?”說到這裡,她輕聲笑了笑。那好像滿不在乎的語調,就好像毫不客氣地在挑釁他似的!
頓時,讓他露出了既像在生氣又像在鬧彆扭一樣的表情,“你就不能先放開嗎!?”
霎時間,就連說話方式也變得像是在鬧彆扭似的了。
“不要——”
眨眼間,彷彿故作無辜的筱,帶着稍顯委屈的語調說,“你又沒說討厭,我爲什麼要放開啊?”話音剛落,只見她微微鼓起臉頰;輕輕地撅起嘴,看上去好像有些生氣。
“所以說......!”
憂轉過頭來,纔剛嘆了口氣想要反駁的剎那,筱卻做出了讓他沒法繼續把話說下去的事——只見她輕輕地踮起腳尖,緊接着微微將身體前傾,然後便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彷彿棉花糖一般的柔軟觸感,“......你,你做什麼?!”
被嚇了一跳的憂趕緊逃也似的退開,然而沒一會兒,後背就撞上了身後的牆!
現在他的臉整個紅得像是熟透的蘋果一樣可愛。
然後,整個人就跟個木偶似的僵在了那裡,瞬間的表情既窘迫又狼狽。順便,呼吸也徹底亂成了一鍋粥似的。低着頭連喘了好一陣才讓自己沸騰不止的情緒冷靜下來。不過即便如此大腦也還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突然跳閘了似的陷入了好像連思考都無法進行的狀態當中,“話說,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一遍遍小聲地問自己,但是霎時間,彷彿剛纔直到現在爲止的記憶全部都消失了似的......
見狀,筱輕輕嘆了口氣,走過去盯着他那有些混亂、渾濁的眼神笑着說:“嗯,不錯的反應!”說完,好像還意猶未盡似的伸出食指碰了碰自己剛纔留下痕跡的地方。
不料這時候,憂就像是觸電似的連連後退了幾步,表情既困惑又有些焦躁地用細小的聲音說:“學姐,求你別再捉弄我了!”
筱聽完,表情頓時有些不爽,“捉弄?這不是捉弄好不好?”
說着,只見她稍作停頓,像是在整理情緒一樣......
過了一會兒才把話接下去,“至少,我是絕對不可能對不喜歡的男孩子做出同樣的事的。明白嗎?”
說完,筱的表情變得非常認真,“也就是說,會讓我做出這種事的,目前爲止只有你而已哦?。”
緊接着,只見她又像是將全部的羞恥心都丟得一乾二淨似的又毫不客氣的看着他的眼睛強調了一遍。
“爲什麼?爲什麼是我?”
聽完憂那有點兒膽怯的追問,筱聳了聳肩,用略顯失望但平穩清晰的語調繼續說着,“理由我之前就說過了吧?別再讓我一遍遍重複了。還有,你遲遲不給我明確的回覆,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不過這聽起來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語。
可是那樣的自言自語裡,好像夾雜着一股莫名其妙似的焦躁感似的......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可能是累了吧,又不禁嘆了口氣,重新擡起頭看着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憂那慌張又不知道該怎麼做而爲此困擾不已的表情,用食指輕輕抵住下巴,稍微思考了一會兒才說:“被你喜歡的另一個我,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見見她啊——”
說着,她便露出了彷彿像是自嘲般的微笑。
“話說......澪,能做出決定真好啊——”
之後,雖然有些生硬,然而她還是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你聽到了嗎?”頓時,憂轉過頭不由得連眨了好幾次眼睛,露出了有些意外又疑惑的表情,“當時,我也在那個公園。”
見狀,筱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而且,就坐在離你們不遠的斜後方的鞦韆上。”
“誒?!”
霎時間,憂驚訝得喊了出來,“那你當時打個招呼不就好了嗎?爲什麼一聲不吭啊?”
筱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我的確想打招呼。但是,在聽到你們倆談的內容時,還是覺得別打擾比較好。”說完,她的表情似乎有點兒寂寞。
“我倒覺得,比起我的意見,她對你說的話,似乎更容易接受。”
緊接着,憂搶先打斷了她,不假思索似的做出了補充。
“爲什麼?”
轉眼間,筱不禁冒出了許多問號,“因爲,她喜歡Untime喜歡得不得了啊——”憂剛說完,只見她便捂着肚子咯咯地笑個不停,“你這話,算是在誇我嗎?”
“嗯。”
頓時,兩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輕鬆了起來,“學姐......謝謝你,今天來陪她過生日。”但是,憂這番話,仍舊花了好些時間才把自己的謝意與感激傳遞出去。
“別在意,又不是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事......”
說着,只見筱連連擺手。“被你那麼鄭重其事的感謝,說實話,挺噁心的——”
那半開玩笑卻毫不留情的語調,頓時讓憂只能厚着臉皮用乾癟的笑臉迴應她。就算,那只是讓臉部肌肉毫無意義地抽搐起來而已......
“那,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說完,筱揮着手,頭也不回似的就向陽臺另一邊走去......
“你不會又打算跳過去吧?”
聽到背後傳來的,那好像在生氣的追問聲,筱笑了起來,並回過頭去——“是啊,怎麼了?”不料她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憂氣急敗壞似的搶先打斷說:“你根本沒在反省吧?”
“你指什麼?”
頓時,她故意裝作不知道地歪過頭問,“給我好好從玄關出去啊!你是故意拿我尋開心嗎?”說完,憂不禁扶額,緊接着露出無可奈何般的表情連連嘆氣。
“好好好!別那麼大聲,會吵醒澪的——”
沒想到,筱剛說完,背後就傳來了一個非常不爽,可又困得不得了的聲音:“我早就醒了哦?”頓時,這話讓兩人的表情在剎那間全都凍結了!
“真是的!本來只是出來喝個水而已,沒想到哥哥你......”
說着,澪露出了嫌棄得不得了的表情,甚至連聲音都充滿了同樣的感覺,“說真的,你們三更半夜不睡覺在幹什麼啊?”說完,只見她又不由得仰起頭打了個哈欠,“好了好了,你趕緊回屋睡吧——”
憂被她說得漲紅了臉,只得狼狽地不停推着她的背,邊推邊催促她回去。
“別推我嘛!我回去就是了......”
然後,澪真的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途中,還好幾次把他的手甩開。然而,等憂再回到陽臺的時候,筱已經不在了。只是,關門聲似乎晚了一會兒才響起。
這時,他總算是放心了。
緊接着,輕手輕腳回到屋裡,重新把門關好的憂,不由得坐在了地板上。從褲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理莎的電話——而這個時候,遠處的地平線的輪廓已經漸漸清晰了起來。
“前輩?有什麼事嗎?”
說着,理莎在被窩裡翻了個身。慢慢伸出手,向枕頭底下摸索着......不一會兒便拿到了手機,然後,儘管聲音有些含糊,但她還是在深呼吸了一會兒後,冷靜地打了招呼。
“沒事,只是想謝謝你罷了,關於幫我調整排期的事。”
“這樣啊?其實老實說,我也很開心能幫上你的忙......所以,別在意......”
憂在聽見那個又困又有點迷糊的語調後,不禁有些難爲情似的笑了出來,“抱歉,打擾你的好夢了——”
“不不不!我也差不多醒了。”
頓時,只見她用力地搖頭否認着,“是嗎?那要不要我去接你?”
“?!”
霎時間,理莎覺得自己的臉在迅速的發燙,簡直都快要沸騰起來了!而這,全是因爲憂的這句話。所以此時此刻電話另一頭,好像只剩下了亂七八糟的呼吸聲!
“理莎?那個,沒事吧?”
見狀,憂不由得把手機又重新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難不成是故障了?”而且還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纔再次放到耳邊,“喂?”
“理莎?”
緊接着,只見他試探似的喊了一聲。
“是......我在!”
理莎慌亂得趕忙應了一句,同時不由得挺直了背。只不過這次她的聲音小了很多,聽起來好像還有點兒不安的樣子,“所以說,要不要我去接你?話說你的聲音是怎麼了?難道是感冒了?”
“不是!沒有感冒——!”
“嗯?”
憂愣了一會兒,臉上仍舊是半信半疑的表情,“好吧,那要不然我現在就過來?”
“現在!?”
頓時,明顯又被嚇了一跳的理莎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奇怪了,“是啊,畢竟已經快早上了吧?”說着,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不料,憂剛說完,就聽見她正用非常拼命的聲音用力搖着頭說:“現在不行!”
“爲什麼?”
這時,憂也被她那有些可愛又有些迷糊的反應給不禁逗樂了,“難不成,是怕被我看見睡臉嗎?”沒想到話音剛落,就聽見理莎帶着哭腔,忙不迭地用雙手捂着臉,頓時發出了像是在鬧彆扭似的悲鳴!
“總之!”
緊接着,只見她又忍不住把腦袋埋進被子裡,大聲地強調,“請再給我30分鐘......!”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像一灘泥似的,精疲力盡、暈暈乎乎地重新倒在了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