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放下電話,看着它從手心裡一點點兒滾落,然後,將手機隨意的扔到一邊的筱,雙手抱膝就這樣坐在了牆角里,只見她把臉輕輕埋在臂彎裡,重複着聽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呼吸。——“你嫉妒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和梓坦白不就
剛纔奏說的話,就像是餘音似的一直在腦海裡不停地徘徊、迴響,越是想要避開它,就越是鮮明的一次次出現在眼前,就彷彿“夢魘”一般強烈而久久揮之不去。
慢慢地,她擡起視線,但是那漆黑的瞳孔就像是注視着深淵一樣,既渾濁又混亂。甚至連焦點都沒有。眼前的桌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還忽明忽暗地亮着微光。上面顯示出的是寫了無數次又修改了無數次的新歌。
——爲了雖然還沒有確定,但恐怕很快就會到來的個人演唱會。
然而她卻驚訝的發現無論如何寫到一半的時候,梓的身影,以及她說的那番話總會不由自主地從心底深處跑出來。然後,自己就再也無法繼續了。
“一邊自信滿滿地對她說要幫她實現願望;一邊又嫉妒她嫉妒到連工作都無法繼續的地步?”
筱喃喃說着,就像是夢話似的,一點點兒將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我實在是太差勁了!”說着,她將腦袋輕輕靠在牆上,慢慢站了起來,緊接着慢慢挪到牀邊。然後便任由那像泥一樣的身體四分五裂似的倒下去......
緊接着,面無表情的她用手背輕輕遮着臉,拿起手機,下意識地一遍遍翻着號碼簿。隨後在憂的號碼那裡停留了很久,眼睛盯着那個號碼一次次想要撥打,然而卻總會陷入莫名其妙的猶豫,然後放棄。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唉。”
然後,慢慢地輕輕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號碼——“就算只是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帶着這樣的想法,她再次將手機悄悄地貼近耳邊。
不一會兒,另一邊就傳來了一個柔和,但稍微有些詫異的聲音,“怎麼了?這麼晚還給我打電話?”憂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用有些睏意的聲音問。
“怎麼,我給你打電話難道還得挑時間?”
頓時,筱用略有些不爽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反問了回去,“我想什麼時候打過來都行吧?”緊接着她又像鬧彆扭似的補充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瞬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又惹她不開心了的憂有些窘迫、驚慌地問。
“我剛纔在寫新歌,途中突然沒有靈感了。所以,就想問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然而事實上這只是藉口,沒錯,這只是筱爲了不讓他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思的藉口。同時,也是爲了能讓對話順利的進行下去的藉口。
“可我也給不出什麼建議啊——”
不料,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筱搶先打斷,並帶着有些迷糊、蠻橫的語調說:“沒有嗎?真是沒用啊你——!”說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種事,你去問奏比較快吧?我那麼沒有用還真是對不起了!”
說着說着,憂不知不覺也有些生氣,“說得也是——”不一會兒,聽筒那邊傳來了輕飄飄的迴應。“那你到底爲什麼要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啊?”
霎時間,越來越覺得莫名其妙的他用帶了些火氣的語調,不耐煩地問。
“只是覺得你可能也很無聊,正好我也沒事做。所以,就找你聊聊天嘍?順便打發時間?”說完,筱翻了個身,將枕頭墊在下巴的位置。然而那邊卻好久都沒有迴應,“難道,生氣了?”
“沒有——”
憂經過了好一陣的沉默,才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來。“你現在肯定一副‘這傢伙好麻煩啊!’的表情吧?”說着,清爽的笑聲又再次響起。“有事說事,沒事的話我掛了啊——?”
“哎哎哎!等一下!”
這會兒,筱的語調總算是有些認真了起來,只見她再次盤起腿坐好,阻止了憂掛斷電話。“你啊——”那邊,又傳來一聲嘆息,“關於梓的事,想問問你的想法。”
見狀,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輕咳了幾聲讓自己冷靜下來。
“梓?你是想問什麼?”
緊接着,她又猶豫了一會兒,才試探着輕聲問:“關於她的願望,雖然是我拜託你的。但是你的想法我還不知道。所以,就想問問看......”
經過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筱總算是把話說完了。同時,她發覺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緊張,就連聲音聽上去也有些僵硬、緊繃的痕跡。
“只要幫她實現就可以了吧?如果她不嫌棄的話,這種事我還是很樂意——”
“不是,我想聽的不是這種回答——”
可是憂說了一半的話,途中又被有些粗魯地打斷了,“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以‘戀人’的身份來面對她?”
“啊?”
聽完她的補充後,憂頓時有些糊塗了,“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她當做真正的戀人嗎?”只見他一邊輕輕地撓着後腦勺;一邊驚訝地睜大眼睛反問了回去。
“這是當然的吧?”
眨眼間,筱的回答卻有些不高興似的,“如果不那麼做的話,反而會被她看穿的哦?”然後又一本正經地壞笑着提醒他說。“如果變成那樣的話,就適得其反了不是嗎?”
然後,又故意挑釁他似的補充着,“而且,可能還會惹哭她喔?”
“呃?!”
頓時,只見憂就好像被戳中痛處似的露出了五味雜陳般的複雜表情,花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嘛!”然後,在筱一連串的追問下苦笑着投降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儘管不是真的,也希望你能認真的幫她實現願望,哪怕只是一天也好——明白了嗎?”
說完,筱輕輕地吐了口氣。
“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緊接着,她就聽到了滿意的回答,“嗯,在這點上我還是相信你的!”然後,邊眯起眼睛邊點了點頭,“話說,明天下午你應該有時間吧?”
“現在不知道,我可能要找理莎商量一下——”
憂微微歪過頭想了想纔回答她,“怎麼了?”
“那麼,如果她同意的話,你明天下午可以來醫院一趟嗎?”說着,筱拿了只筆在手裡轉起來,並輕輕揚起嘴角問。看來心情已經好了不少......“我想先讓梓見見你。”
“沒問題。”
憂毫不猶豫地就給出了她想要的回答,“嗯,那麼就這樣——”然後,兩人非常默契地一起掛了電話。
緊接着第二天,來到LPA的憂就在臨近中午,客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敲開了休息室的門,“理莎,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說完,他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隔着桌子,拉過放在牆角的椅子坐下......
“好啊?”
而此時此刻理莎也隔着桌子,端正地坐在了他對面。然後將自己泡的黑咖啡推到了憂面前,“什麼事?”
“我下午得去一趟醫院,所以——”
“誒?又要把工作推給我嗎?”
“那是......”
眨眼間,憂的表情維持着淡淡的微笑,凍結了......
這個時候,只見理莎帶着相當直白的嫌棄語調,露出滿臉討厭、很不情願的表情,“別這麼說嘛!”頓時,憂決定破罐破摔,他繼續厚着臉皮微笑着想要解釋,可事實上他的後背已經冒出陣陣冷汗來了!現在,正沿着脊髓不停地往上竄。
“現在我能拜託的,也只剩下你了——!”
頓時,他以熱切的目光注視着理莎又強調了一遍......
話音剛落,只見理莎鼓起臉頰,毫不留情地將視線從憂臉上移開,慢慢轉向了右邊,“前輩,你不會不知道,下午還得把這些燈飾掛完吧?”然後,她一邊指着被堆在桌子斜後方的三個大箱子;一邊冷冷地問。
“我當然知道!但是——”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說這種話呢?”
緊接着,理莎慢慢地轉過臉來,帶着滿臉的微笑問。然而那話語、以及視線所帶來的壓迫感,卻頓時讓憂緊張得直打哆嗦!眨眼間連與她對視都做不到了。
“那,那那是因爲——”
最後,他只能如坐鍼氈似的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拼命組織着話語。甚至,緊張地連她的臉都不敢去看!“因爲被人拜託了沒辦法嘛!”
最後,憂只得一邊往後縮;一邊用細小的聲音辯解道。
“真是的!”
只見理莎拿起眼前的麥茶一口氣喝完,忿忿地又重新把玻璃杯放回桌子上。途中,她的眉毛都皺得好像連在了一塊兒似的,隔了一會纔好像終於放棄了一樣地說:“記得請我吃頓好的哦?”
緊接着,她提出了這樣的條件,“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就可以連你的那份也一塊兒做了。怎麼樣?”說完,只見理莎輕輕揚起嘴角,得意地挑釁他說。
用像是說悄悄話那樣的語調,而且還把臉湊了過去。
“好吧,下次請你吃芭菲。”
“真的嗎?”
頓時,只見她有些激動地握緊了憂的雙手,眼睛好像都在閃閃發光的樣子,“嗯。”憂帶着稍微有些苦惱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去你常去的那家店——”
話音剛落,理莎瞬間咧開嘴,笑得有些不禁讓人啞然,“太好了!”甚至,還好幾次握緊拳頭這麼喊着。眼睛也不由得眯成了條縫兒。那樣的表情,果然不管看幾次都讓憂覺得非常可愛。
“那下午就拜託你嘍?”
“好——!”
霎時間,理莎答應得非常利落。態度和剛纔比起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憂一邊看得有些錯愣;一邊感慨般的輕輕搖着頭,“這傢伙,只要有好吃的,眨眼間就連性格都會變嗎?”
“真好懂......”
接着,他便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現在就要去了嗎?”
理莎追了出來問道,“這麼急?”
憂輕輕點了點頭面向她說:“雖然再晚一點兒也沒關係,但是我想早點過去,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理莎聽完後,微微歪過頭思考了一會纔開口說:“的確這樣比較好。我想梓小姐如果知道你這麼重視她的請求,也會開心的!”
說完,又輕聲笑了起來,“快走吧?”
然後,就目送着憂一步步走下週圍佈滿青苔的臺階。直到他的身影左轉漸漸消失在轉角,這才慢慢地把視線收了回來。
而這時,憂也來到了街對面。沿着人行道穿過一間間店鋪與廢舊屋子,認真地沿着筱發過來的線路地圖,尋找着那家醫院。途中繞過了好幾個十字路口與看起來像是格柵的圍籬。
接着又經過了一個公園。
然後,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類似丘陵般的開闊地。在它的盡頭,終於能看見筱所說的醫院了。它被夾在兩座建築物中間,從這裡看過去的話,角度彷彿也有些傾斜。
不過想要到那裡的話,必須得爬過眼前這段有些陡的斜坡。
好在憂平常都有鍛鍊,所以,這對他來說並不難。
之後,穿過大廳的他直接上了二樓,沿着走廊往左拐,在快要走到盡頭的剎那,終於停下了腳步。這時,出現在那裡的,奏的身影讓他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倒是你,來得挺快嘛——”
奏轉過臉來,無視了他的提問,淡淡地說了句。“你不進去嗎?”
“你先進去吧?”
瞬間,她的聲音有些猶豫,表情也有些緊繃的感覺,頓時讓憂覺得有點奇怪。可這時候,奏已經後退兩步,把手放在身後,給他讓出了路。
“?”
憂儘管覺得有些奇怪,可仍舊走了進去。不過在這之前,他的視線一直都若即若離似的停留在奏身上。想要問她原因,然而卻總找不到時機。
“喔?比預定提前了半小時嘛——!”
一見到憂的臉,筱就笑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他面前,緊接着把臉湊過去悄悄地小聲問:“昨晚和你說的話沒忘吧?”
“沒有——”
見狀,憂也輕輕搖了搖頭,靠近她說。
然後,就向正把書輕輕合上,慢慢擡起頭來的梓打了招呼,“你好——”說着,露出了個好像有些緊張的笑容。然後,馬上就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
這時候,梓看起來好像也有些害羞地慢慢挪開了視線,“真是的,梓你害羞什麼啊!”接着,筱轉過身,走到她面前,輕輕拍了拍梓的肩膀,“放鬆點嘛!他又不會把你吃了——”
然後,又不由得有些看熱鬧似的笑了起來,頓時,只見梓直接拿被子矇住了臉。呼吸也有點兒混亂,“好了,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嘍?”見狀,筱一邊笑;一邊捉弄似的囑咐着憂。
“請盡情差遣他,千萬別客氣——!”
然後,在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又回過頭來用像是勸告般的語調補充道。然後才輕輕地把門帶上......這時候房間裡只剩下了梓和憂兩個人。
經過了一陣沉默後,憂帶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把椅子拉過來坐下。這時候,她看見了放在上面的一個淺藍色卡通圖案帆布包,“這是梓你的嗎?”
幾乎是同時,她用力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去拿起放在枕頭下的筆,在日記本上寫着上面,緊接着把那頁輕輕撕下遞給他看,“那個包是櫻的,不是我的。”
憂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它靠近頂端的開頭寫着這樣的回答。
“是嗎?”
然後,憂又接着看了下去,在它的下面其實還有一行字——“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回答你的問題,對不起。”看完後,只見憂很驚訝地擡起頭來打量着她的臉,還眨了好幾次眼睛。
老實說,他有點兒不敢相信。
“沒關係,我不在意的——”
可即便如此,憂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而是輕輕搖了搖頭,緊接着換了副不會讓梓感到爲難的表情笑着告訴她。“所以,你如果有什麼要求、願望都儘量說出來也沒關係哦?”
說着,抱着胳膊又露出了微笑。
“畢竟今天我就是聖誕老人嘛——”
不料他剛說完,梓便滿臉通紅似的悄悄用手捂着嘴笑了起來,然後,又在日記本上以很快的速度寫完想說的話,並拿在手裡慢慢展開給他看——“明明沒到聖誕節?”
這時候,稍稍湊得近了些的憂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在意這種細枝末節嘛!”連忙打斷她說。緊接着又有些心虛地在和她對視的瞬間移開了視線......
“比起這個——”
然後大聲地強調說,“說說你的願望吧?”
頓時,把梓嚇了一跳。不過,她的表情馬上又放鬆下來,低着頭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好像,非常糾結的樣子。見狀,憂苦笑着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重新換了個姿勢,把背靠在椅背上等她......
在經過了一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沉默後,她終於帶着有些興奮又充滿期待的表情再次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一行字——“那麼,我想去海邊看看!”
“海邊?”
這次,梓用力地點了點頭。接着,毫不客氣地朝憂露出了有些厚臉皮、得意的微笑,那樣的表情就好像在說:“我不會再對你客氣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