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陣,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真的是椿嗎?可是你不是在那邊研修嗎?爲什麼突然——?”說着說着,筱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表情彷彿也有點兒慌亂。
“話是這麼說,但是昨天理事長聯繫到我,讓我務必回來一趟。所以——”
說完,她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伸手輕輕抓了抓頭髮。好像,有點兒難爲情似的。“所以你就趕回來了?”奏抱着胳膊,深吸一口氣後幫她補上了後面沒說完的話。
“是啊——”
話音剛落,她挺直了背,面帶微笑地輕輕點了點頭,驕傲地說。
“那個人說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讓一個月後的Live再以不完整的形式收場,於是乎我被他嘮叨了一整天——”緊接着,椿毫不客氣地用嫌棄得要死的語調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給筱看。
只見被點亮的屏幕上足足有數十個未接電話。
“理事長......”
筱盯着那幾十個電話,瞬間傻了眼。只能從喉嚨裡拼命擠出乾癟的笑聲,“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夠努力的,對吧?”不料剛說完,奏和茜就用“你是認真的嗎?”這樣的眼神盯着她,頓時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估計會這麼想的,也就只有你了。”
緊接着,只見奏聳了聳肩,在短促的沉默後,不慌不忙似的補上了一句。
“沒錯,要是我的話,肯定會當沒看見的。”緊跟着她的話,茜也冷靜又毫不留情地頻頻點頭說。頓時,筱不由得發出了介於“啊哈哈”和“嗯哼哼”之間的,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尷尬的笑聲。
看得椿瞬間也沒忍住,用手輕輕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對了,筱,剛纔的歌是你寫的嗎?”然後,只見她不禁微微前傾身體問。“不,這首歌並不是我寫的——”沒想到,筱卻後退了兩步,並輕輕地搖了搖頭,
“欸?
得知答案的剎那,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說,這首歌也是梓寫的?”略顯驚訝的她緊接着問,語調平穩而有着些許好奇。“梓她還在用那樣的方式和你保持着聯絡嗎?”
“嗯,其實前不久我們剛剛去看過她。”
筱打量着她的臉,笑着說。語調非常輕鬆,“她還好嗎?”椿話音剛落,又忽然像是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似的趕緊有些不知所措地補上了一句——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
筱輕輕地點點頭,悄悄揚起嘴角走到她面前,用安慰似的語調說。然後停頓了片刻才繼續下去,“她還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比那個時候大概又瘦了點兒吧?”
霎時間,她的聲音很輕,也有些壓抑。不過表情仍舊沒有變,“總之你想太多了啦!”緊接着,經過短促的沉默後,她擡手輕輕戳了戳椿那彷彿有些紅腫的鼻尖,就好像惡作劇似的。
頓時嚇得她不禁後退了兩步,“又把我當小孩子——!”
很不服氣地筆直朝筱瞪了過去,氣呼呼地說。“我今年都已經20了喔?”然後,又用很不甘心的聲音再次強調了一遍。“如果總是被你當做小孩子看的話,說實話,很困擾。”
不料她纔剛說完就被奏毫不客氣地一把揪住了臉,“只有小鬼才會這麼在意年齡啊——!”只見她用稍微有點兒刻薄的口吻毫不留情地將這句話狠狠地砸在了椿那張表情已經扭曲了的臉上!
“可是我說的系(是)事實啊!?”
毫不示弱的椿一邊手舞足蹈拼命掙扎;一邊同樣也抓住了奏的臉,然後用含糊不清似的語調,像是從喉嚨深處拼命擠出來的聲音反駁着她。不知不覺兩人就這麼瞪着對方,好像想要將彼此的臉看出個洞來似的!
“咳咳,我說你們倆——”
頓時,筱那銳利的視線從旁邊壓了過來!嚇得兩人趕緊分開了——“是奏先動手的!”見狀,椿一邊有些心虛地挪開視線;一邊大聲地強調。“唉。”
筱苦笑着搖了搖頭,好像很無奈似的。
“話說椿,剛纔的旋律是——?”然後,歪着頭,將食指輕輕抵在下巴上的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將視線重新投向椿那邊,“喔,那只是我聽見你們的合奏情不自禁跟着哼的而已。”
她不好意思地說,不緊不慢的語調非常平穩,甚至有些冷淡——就好像在她眼裡,這只不過是件很正常的事而已。然而她的話還是將櫻,以及站在她身邊的朧嚇了一跳,“你才聽了一遍而已吧?”
她們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問,“對啊。”椿半信半疑似的看着兩人,表情有些苦惱、困惑地輕輕點了點頭。“只聽了一遍就能將整首歌的旋律分毫不差的給哼出來嗎?”
頓時,兩人那幾乎咬合到一塊兒的聲音就像是發條忽然鬆動了的齒輪似的,突然間卡殼了!
“這沒什麼難的吧?”
說着,椿帶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視線輪流打量着兩人。
“......好羨慕!”
瞬間,朧與櫻兩人兩眼閃閃發光似的抓住了她的手,把臉湊過去說......
“啊?”
頓時,她聽到了好像是好不容易纔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就算你們這麼說,我也——”緊接着,只見她不好意思地把手悄悄地抽出來,輕輕抓了抓後腦勺,有些害羞似的小聲說。
然後不由得發出了類似“欸嘿嘿”的笑聲。
緊接着將視線挪到了憂面前——毫不留情地用手指着他的臉說:“話說,在剛纔的演奏裡,你的表現是最差的。”不料話音剛落,奏眨眼間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的確,雖然那已經比一週前要好得多了——”
說完,又是一陣咯咯咯地笑聲,簡直毫不客氣。
“我有什麼辦法,這首歌那麼快的節奏,僅僅做到跟上不跑調,對我來說已經竭盡全力了啊——”他用好像非常委屈的表情與嗓音解釋着,不料話沒說完就被椿搶先打斷,“可是,即便如此,這樣的表現也很難在大家面前演奏,不是嗎?”
這個瞬間,她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認真、嚴厲,“萬幸的是,現在離正式演奏那一天還有時間。”不僅如此,那同樣銳利、不留情面的眼神也讓他瞬間如坐鍼氈,倍感壓力。
隨即悄悄下移視線,避免去看她的眼睛。
“如果繼續練習的話也不是不能改善啦!”
忽然,在椿說出這個結論的瞬間,表情又變得非常輕鬆、自然。“所以,不用着急!”然後又微微眯起眼睛,用勸告般的語氣補上了這句。老實說,都有點讓人搞不懂她到底是在認真指出自己的問題,還是僅僅在開玩笑了。
總之好像她的鼓勵並沒有起到作用,因爲憂此時此刻看上去反而更沮喪了——只見他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指尖,好像頗受打擊的樣子。
“這不還有我嗎?”
這時,筱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從旁邊窺探着他那黯淡的表情說,這既不是鼓勵;更不像安慰,非要說的話,她的語氣更接近於“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樣。
“在你沒熟練起來之前,我都會陪你練習的!”
緊接着又驕傲地補上了這句。
不料,話音剛落就被奏用很不耐煩,甚至有些生氣的眼神盯了半天,“這種話麻煩在只有你們倆的時候說好嗎?”緊接着,用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似的語調指着兩人說。
“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哼!”
不巧的是,對她的這番調侃,筱根本左耳進右耳出。
之後,不禁覺得有些冷的他們便離開了屋頂,沿着來時的路小心翼翼地踩着一級級並不偏袒的臺階往回走。這回由於椿正巧帶了手電筒,不會再像剛纔那樣提心吊膽了。
只不過,把經常來這裡找吃的,蹲在樓梯轉角的野貓給嚇了一跳,只見它在掃視了我們一遍後,就不慌不忙站起來離開了,可能是已經吃飽了吧?表情相當滿足。
“接下來該做什麼?”
奏一邊問;一邊在玄關伸手去摸索壁燈的開關。沒一會兒就打開了它。“我累了——”筱一邊彎腰把腳上穿着的樂福鞋脫下;一邊彷彿故意拖長了音調說。
然後,踩着積了些灰塵的地毯走進客廳,坐在了沙發裡。
“說起來,明天是梓手術的日子吧?要去看看她嗎?”爲了不被她傳染,奏趕緊換了個話題,然後轉身走進了廚房說:“我打算做點兒宵夜,你們要嗎?”
當然,沒有人會傻到拒絕這聽起來就讓人垂涎欲滴的提案。
過了一會兒,大概半小時,將茶几與矮桌拼在一塊兒後,他們繼續着剛纔的話題——“手術?什麼手術?”不過途中只有憂露出了莫名其妙似的表情。
“簡單來說,梓的病症如果不定期接受手術的話,很難抑制——”
奏一邊咀嚼着;一邊很自然地把原因告訴了他,“只是過程對她來說會很痛苦,畢竟是往身體裡存放原本並不需要的東西......”說完,憂好幾次試着想說些什麼,然而最終,他把那些話又咽了回去。
“所以,明天你替我們去看看她吧?”
“爲什麼?”
頓時,他有些驚訝。但其實原因,憂早就猜到了。可就算是這樣,他仍舊裝作不知道。“那當然是因爲現在,在我們所有人裡面,梓和你關係最好啊。”
說完,奏輕輕嘆了口氣,好像有點兒生氣,又好像有點兒苦悶。
“好吧,我知道了。那要幫你帶什麼話嗎?”
憂停頓了一會兒才又將半信半疑的視線投向她的方向,“不用了——”
“我沒什麼要和她說的......”
“啊?”
這時,奏的聲音像是好不容易纔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一樣,非常壓抑,還有些顫抖。“明明是姐姐?”可這時候,憂就好像沒察覺到這一點似的故意用輕鬆的語調挑刺兒說。
“......總之,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可以嗎?”
不過,他的話,以及看似故意的刁難卻被奏理所當然地無視了。雖然,她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狠狠地盯着他。從中可以明確的感受到“憤怒”。
緊接着,第二天,憂帶着有些複雜的心情去附近的超市買了水果,然後還去隔壁的理髮店剪去了過長的劉海。順便挑了幾件以前從沒試着穿過的衣服——讓整個人變得清爽了一些。
然後沿着和之前幾乎一樣的線路來到梓所在的醫院,把腳踏車放在附近大概只要走5分鐘就能到的停車場。
“啊!請進——”
輕輕敲了敲門,沒多久就傳來了迴應。
“憂?”
憂緊接着輕輕把門推開到一半的程度,然後很輕鬆就擠了進來,“正巧路過,就想來看看你。”梓睜大了眼睛,將信將疑地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不客氣?”
不知不覺,兩人的語調又變得有些奇怪了,“只有你一個人來嗎?”她一邊將右臂捲起一截的袖子放下;一邊問,聲音聽起來依然很虛弱,然而卻非常精神。
眼睛裡,似乎隱約閃爍着光芒。
“是啊,今天只有我一個——”
說着,晃了晃手裡拎着的塑料袋。
憂一邊把它放在牀邊的櫃子上;一邊說,“不開心嗎?”梓趕緊用力地搖了搖頭,像是拼命想要藏起難過的表情爭辯說:“纔沒有!”可是她的說話方式卻變得像是在鬧彆扭似的。
“你還是不開心嘛!”
霎時間,憂沒忍住似的微微彎下腰微笑着說。又從牆邊拿來了一張椅子,像之前一樣坐了下來。不過這次,他離得近了一點兒。“你原本是盼着奏來看你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回去——”
說着,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真的打算離開。不過就在轉身的剎那,被梓叫住了。
“等等!”
她的聲音掙扎、壓抑又顫抖,甚至細小得只有憂能聽見,“我害怕......所以,不要走——”說完,伸手輕輕拽住了他酒紅色襯衫的下襬......
“害怕?”
憂扭過頭來,用略顯驚訝的語調問。
“今天是手術的日子,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在身邊。”
說着,梓慢慢擡起視線從下方偷偷地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可以嗎?”她的說話方式又好像變得在撒嬌似的......憂歪過頭,故作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纔開口,“你覺得我會拒絕嗎?”
話音剛落,梓終於睜大眼睛笑了起來,彷彿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時候護士進來,打量了一會兒憂後經過他身邊,“梓,我想差不多了——”
只見她面帶微笑,以儘量不讓梓緊張起來的語調小聲地提醒她說。
“我知道了。”
然後,她又扭過頭朝有些錯愣的憂揮了揮手,笑着說:“那我去嘍?就像剛纔說的,要是我回來的時候看不見你的話,我會超級生氣的哦?”說着,她故意在“超級生氣”那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放心,我不會走的。”
之後,憂目送着她直到樓梯轉角才又回到病房裡。坐在了原本屬於梓的病牀上......輕輕地嘆了口氣。望着眼前那抓不住也摸不着的空氣,他不由得悄悄合起雙手,爲梓祈禱着。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吧?”
總之,他依照約定,一直等到梓手術結束,滿頭大汗地回到病房繃緊的神經纔有了稍微歇會兒的機會,“還好嗎?有沒有哪裡痛?”梓苦笑着搖了搖頭,“現在怎麼可能感覺得到,至少要等藥效過去之後啊——”
說着,她朝憂笑眯眯地張開雙臂。
而憂也心領神會,輕輕把她抱起,放到牀上——這時才察覺到,梓似乎又變輕了。雖然她以前就輕得像羽毛,但是此時此刻卻讓他產生了莫名、確實的恐懼,就好像只要鬆手了,她就會消失似的......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嘛,雖說這病確實不可能痊癒,但是也沒你想得那麼恐怖哦?”
霎時間,她一邊偷偷地從旁邊窺探着憂那有些與自暴自棄近似的表情;一邊把背輕輕靠在枕頭上說。然後,又咯咯咯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總之,憂一直待到了傍晚纔回去,沿路的田野從農田小徑中斷斷續續穿過。周圍豎立着一根根孤零零的電線杆,偶爾會有烏鴉把它們當做巢。
回到家時,將鑰匙插進鎖孔的剎那,他發現門似乎沒鎖——“澪,你回來了嗎?”他維持着將門向外開到一半的狀態向屋裡看去,“嗯,正想說給哥哥你打電話呢!”
緊接着,她也維持着將門拉到一半的姿勢邊打哈欠邊說。
“咦?”
憂的表情有些錯愣,就好像已經忘記了妹妹的臉似的,“你不是說還要一個月嗎?”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好不容易把想問的問題又想起來。
“假期啦!”
她一邊眯起眼睛;一邊拉過憂的手笑着說,“所以我就回來了——”
然而正當兩人準備坐下來吃飯的剎那,門鈴又響了起來。好像還挺急的?
“哥哥,去開一下?”
憂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情願地又從椅子上站起來,趿拉着拖鞋有些不情願的來到玄關,“誰?”
“我......”
瞬間,憂感覺就好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似的,沒一會兒就清醒了!因爲,他對這個聲音有印象。就算,只是模糊的印象,他也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
即便只是模糊的印象,也依然非常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