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時一樣冷清的街道;和平時一樣擁擠的人羣,和平時一樣微涼的寒意;以及與平日別無二致的陰沉天氣,從半遮半掩的櫥窗外,所見的無非就是這樣的景色而已。只是無論天氣如何,人們的腳步仍舊彷彿不會停下......
好像無論如何都得在這看似百無聊賴的日常中,尋找到僅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目標,併爲此而竭盡全力。而此時此刻彷彿正是爲了同樣的目的,原本裝潢以樸素、簡潔爲主題的PLA也在距離白色情人節一週前的這個時候,換上了應景的裝飾——
隨處可見彷彿銀裝素裹般的純白,就好似雪花緩緩飄落似的。恍然間好像有種似是而非的錯覺,但是由於屋子裡時時刻刻都開着供暖設備,所以並沒有像在店外那樣,只要稍一走神兒就會被迎面撲來的寒風凍得瑟瑟發抖。
然而這同時也讓人不由得想一直待在這兒——周圍魚貫而過的大多數都是來事先預定座位的情侶們,看着他們一刻不停地在一唱一和的景象,憂的胃袋不知不覺發出了陣陣哀嚎......
“怎麼了?表情那麼糾結?”
見狀,奏壞笑着問。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然而也許是天性使然,她還是帶着點兒壞笑這麼問了。頓時,惹得憂只能像是啞巴吃黃連似的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猛灌咖啡!
反正可以免費續杯,所以無論喝多少都沒有人會來指責。
只是他這副自暴自棄的模樣,霎那間使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了,奏則是一個勁兒的捂嘴偷笑着,顯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雖說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她的態度還是引來了筱的責怪——
哪怕僅僅只有一個眼神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經足夠了——“話說憂你,如果有喜歡的人的話,可以趁着白色情人節那天去告白嘛!”
不料她話音剛落,奏笑得更加明顯了......
“你這麼說真的好嗎?萬一那傢伙真的破罐子破摔隨隨便便找了個人告白,到時候你怎麼辦?”
不料霎那間便捱了筱一肘子——
“不關你的事!”
奏也只得聳聳肩,繼續埋頭吸起了橙汁。正在這時理莎正巧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請點單——”
不料她還沒說完憂便緊跟着像是猛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接了句:“麻煩請給我來份女朋友套餐......”
“對不起,本店不提供這道菜。”
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理莎居然相當默契地陪他開起了玩笑。雖說,憂此時此刻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而恐怕真的是難以忍受這過於濃烈且直白的氛圍吧?
“那不要套餐也行。”
只見他耷拉着眼皮,無精打采似的繼續糾結着這問題。
“對不起,本店沒有這項服務。”
剎那間,理莎的耐心也讓她們暗暗佩服......
“那麼,理莎,可以把你打包回家嗎?”
這時,憂總算是擡起頭看着她了。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剛纔還鎮定自若似的理莎這會兒整個臉都紅透了——“不,不可以!而且我覺得這種事得正式交往之後才能考慮!?”
緊接着,她那彷彿欲蓋彌彰般的解釋剎那間使筱忍不住笑了出來......
隨後,彷彿就像是被她傳染了似的,奏也憋不住了。隨後櫻以及朧也不由得一塊兒加入了進來......
她們似乎都沒想到,憂看似隨隨便便脫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居然能讓理莎產生這麼大的動搖。
“前輩!現在我還在工作中,請別隨隨便便拿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我沒在開玩笑。是認真的——”
憂話音剛落,瞬間只見筱將原本捧在手裡的紙杯眨眼間捏得連形狀都變了......緊接着表情也七零八落似的僵在了那裡,就好像被凍住了一樣。
“啊......這裡也有一個動搖得不得了的傢伙呢?”
奏自言自語似的嘟囔了一句,立刻就被她狠狠地踹了膝蓋——
“你啊......明明剛纔還勸人家去告白什麼的,現在這是怎麼了?”
不過,她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
緊接着櫻也像是要炒熱氣氛似的問道:“雖然現在這麼問可能有點兒不識趣,但是理莎你,有喜歡的人嗎?”
頓時她的這番好奇心,彷彿頃刻間便成了壓垮麗莎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似的存在——
“怎怎怎......怎麼可能有嘛!?”
只見她一邊回答一邊不停地在繞着手指,甚至視線每隔一會兒便會不由得落在憂身上,彷彿在期待着他能說些什麼似的。然而即便憂故意裝作視而不見,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她喜歡的人到底是誰了——
也許此時此刻還固執得始終不願面對現實的,就只剩下憂一個人了吧?
但是他之所以那麼做,也恰巧和理莎的動機是一模一樣的......明明有喜歡的人;明明在遇到筱,以及Untime之前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然而事到如今,他卻自始至終都害怕承認這一點。
至於爲什麼,好像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理莎,13號桌的點單能麻煩你嗎?”
“知道了,我這就來!”
幸虧這時候,同事的喊聲暫時幫她化解了這看似無法自拔的尷尬——緊接着,只見理莎就像是逃也似的溜進了廚房。而爲憂他們點單的則換成了別人。可就算是這樣,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
“還請您別拿理莎尋開心!”
“爲什麼這店裡都是些這麼死板的傢伙呢?”
這時,憂不由得暗暗想到。
另一邊,藉機跑進廚房的理莎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爲什麼我在前輩面前總是那麼慌張啊——”
她一邊將西式薄餅裝盤;一邊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思考着類似的問題,結果導致給客人倒茶時,茶滿出來了都渾然不知......
“喂!?好......好燙!”
直到氣急敗壞似的被吼了才猛然回過神來拼命地道歉——
“對不起!非常抱歉!!真的......!?”
雖然她馬上便拿來了餐巾紙想要幫忙擦去不小心灑在西裝上的茶漬,然而卻被客人強硬、蠻橫地拒絕了。見狀,憂只得再一次從原先的座位上站起,來到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她身邊——對,就和那個時候一樣......
畢竟這事有一半也是憂的責任,所以也沒辦法讓他以“客人”的身份置身事外。
“你是這裡的員工嗎?”
“不是。話雖如此,我以前在這裡做過兼職。所以——”
“這件西裝我會負責親自洗乾淨還給您,這樣可以嗎?剛纔真的對不起!”
然而,讓憂不由得刮目相看的是,理莎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僅靠自己便想出了最穩妥的應對方法。和上次簡直有着天壤之別。看來真的是不需要自己再這麼“多管閒事”了。
“怎麼樣,前輩!我要做也是能做得到的吧?”
緊接着被她自作主張拉來更衣室的憂不得不將她這一個月來的經歷被迫聽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總算是以這句自賣自誇似的炫耀結尾了。
“是是是,你的確很厲害。”
而他也不得不將這句話,複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些口乾舌燥似的感覺在口腔裡緩緩瀰漫開來。
“話說前輩,你一個月之前,也就是情人節當天有收到巧克力嗎?”
“沒有。怎麼了?”
憂話音剛落的剎那,只見理莎忽然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
“喂,你也不用把諷刺表現得那麼明顯吧?我沒收到巧克力對你來說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說着,憂的表情又變得有些自暴自棄起來了,那彷彿只停留了一瞬間的寂寞當然也沒有逃過理莎的眼睛——畢竟如果要做這種事的話,時機的把握相當重要......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啦!?”
話雖如此,可此時此刻她似乎還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因爲,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根本就是犯規嘛!
“那正好,把手伸出來吧?”
彷彿直到說這句話之前,理莎都一直在默默地給自己加油,就算是此時此刻近在眼前的憂,也一樣無從得知她今天爲了這個微不足道的目的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所以當從理莎手裡接過那個看似樸素,然而卻非常精緻的......掌心大小的盒子的剎那,他驚訝不已似的表情就一直掛在臉上——這是個近似愛心形狀的盒子,至於它裡面到底放着什麼......憂就算再笨也能猜得到。
“看前輩你這麼可憐兮兮的,正好就送給你了。”
緊接着,理莎紅着臉,忐忑不安地不斷窺視着憂的表情變化。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強烈的不安與動搖也變得越來越明顯——畢竟如果被當場退貨的話,那可怎麼辦?
“果然是巧克力嗎?”
“是......是啊!不過這只是在街邊商店裡買的而已,所以味道什麼的,我可不敢打包票——”
聽完後,憂當着她的面將盒子上繫着的紅繩解開,然後將盒子向兩邊緩緩展開......瞬間,那一個個像是曲奇餅乾似的巧克力就這樣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手心裡。而且這惟妙惟肖的動物形狀一看就是親手做的......
因爲雖然整體還能依稀辨認出到底是什麼動物,但是除此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烤糊,或者烤焦的失敗作。
之所以會這樣也許是因爲放進烤箱的時候,沒有掌握好火候吧?
從這點來說,倒也很符合理莎平時粗枝大葉的性格。然而正是因爲她的粗枝大葉及認真,最後巧克力能有這樣的完成度才讓憂感到驚訝不已。
而事實上也正如他猜想的那樣,原本這份巧克力理莎並不是打算此時此刻送給憂的,而是計劃在2.14當天親手送給他的,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沒來得及交給他,憂就被店長拜託說不用再來PLA了——
可以那天,纔會當着這個時時刻刻一直在照顧自己的前輩,同時也是喜歡的人的面,哭得那麼傷心欲絕啊......
“謝謝你,理莎。”
可剎那間,憂那好幾次想要把手裝作不經意放到她頭上的動作,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因爲現在的自己,再也沒有資格這麼做了。而且也沒有理由這麼做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盒巧克力已經是理莎嘗試做的66盒裡,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那一盒了。
在那之前她整整失敗了65次——從一個月前開始嘗試算起......
“理莎,這麼晚了你還在廚房搗鼓啥呢?”
這天算準了媽媽可能會晚歸的理莎一大早便去商場把做巧克力需要用到的材料買齊了——包括巧克力醬、特質的力嬌酒,以及黃油,當然還包括可可粉。
然而似乎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明明是照着說明指南一步步做的,可卻每次都因爲火候控制的細微偏差導致不得不從頭再來。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偶爾有幾次火候明明掌握的很好,卻又因爲黃油放得太多導致最終成品奇形怪狀的......
“這樣的,怎麼送得出去嘛!”
所以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失敗”的怪圈中,甚至有好幾次明明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就是會在那一步之遙似的地方前功盡棄。而且,從頭到尾連一點兒徵兆都沒有。
因此,就算是她想要改進,也不知道該從哪兒着手。
“到底該怎麼辦啊——?”
可偏偏,這時候烤箱也像是故意嘲笑她似的鬧起了彆扭......它居然也像是精疲力盡似的罷工了——
“喂!這時候如果連你都撂挑子不幹的話,我還怎麼做巧克力啊......?!”
終於,氣急敗壞的理莎不由得將一整天積累的所有怒火,全都一股腦兒傾倒在它頭上。
“這是......巧克力?你到底在做什麼?”
“媽媽你別管!我今天非成功不可!!”
剎那間,她又再次埋頭開始了早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的步驟,那全神貫注的集中力,甚至不由得讓人覺得有些畏懼。而理莎之所以不惜努力到這種地步,也是因爲想要向喜歡的人好好地傳達自己的心意——
“是嗎?那你就再加把勁兒吧?”
所以,早就看出這一點的母親,當然也不可能去阻止......即便,此時此刻理莎的手指上,隨着時間推移,已經佈滿了一道道數也數不清的傷口,同時她也將自己的臉弄得像是被潑了墨似的讓人忍俊不禁......
可是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打算放棄!
即便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心意;甚至可能是誰都不會察覺到的初戀,即便如此!她也打算好好完成巧克力,然後親手交給那個人。
“如果覺得不好吃......或者不合胃口的話,就扔了吧?”
“不,我會考慮下回禮的,謝謝你——”
剎那間,僅僅因爲憂這一句話,理莎就眨眼間臉紅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因爲回禮也就表示自己的努力;以及那些失敗可能並不是徒勞無功的——
“是!我會不抱期待地等着的!”
然而,所有的這些話,都被站在門外的筱......從頭到尾聽了個清清楚楚。
最後的最後,彷彿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明白爲什麼會鬼使神差似的跑這來做這樣的事——
“都說了讓你別做多餘的事了......”
直到奏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筱這才總算是回過神來了——然而手裡拿着的一袋原本打算送給憂的巧克力,這時也早就被她不知在什麼時候捏碎了。
“奏......!”
那張不知不覺變得強顏歡笑的臉;以及那副相似的表情,那樣的目光,都毫無疑問將此時此刻筱的心情呈現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