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街寬大無邊,上面鋪砌着大理石塊,乾乾淨淨,積雪都被掃到街道兩邊,堆起了一座座小雪山。在周圍燈籠的映襯下,更顯美感。
以周生的走路速度,不出半個時辰,就來到了皇城前的大廣場。
這片廣場前年擴建過,明帝嫌以前的廣場太小,就讓戶部撥了幾百萬兩白銀,發動十幾萬民工,生生拓寬了兩倍有餘。現在站在這裡,一覽無餘。這大場地,足足能容納十萬大軍整齊排列。
要是有人想進宮,首先就要經過這大廣場。如果心懷歹心,就會被城牆上的數萬禁軍射成刺蝟。居高臨下,什麼人都逃不了,方士們連飛都不能飛,因爲皇城上方有禁空力量,別管修爲多高,都得老老實實走路。
皇城的牆也很高,足有百米,上面修葺着城樓,一排排身穿鐵甲的禁軍,就站在上面挨凍。穿着一套大鐵殼子,而且冷的要命,不少人都凍得哆哆嗦嗦。
棕紅色城牆,琉璃瓦片,高大貴氣,讓人產生一種膜拜心理,忍不住要跪下去。
周生吸了一口冷氣,喝了一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周生更暈乎了。
“嗝~~”
打了一個酒嗝,渾身帶着酒氣,橫衝直撞進大廣場。
廣場很大,夜色漆黑,周生就像一個小螞蟻在往前攀爬,一時也沒有引起城牆上禁軍們的注意。
等到到了城門,周生砰砰砰的開始敲門。那厚實的城門,被他敲得咚咚響。
“開門,開門,老爺回來了,你們這些王八犢子還不快開門……”
周生腳步虛浮,眼神迷離,拳頭使勁的砸在那建木做成的高大城門上。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傳開,上面被凍的麻木的禁軍們的那根緊繃的神經啪的一聲斷了。
敵襲是不可能的,天下間還沒有哪個勢力,能打到這個龐大王朝的核心所在。
嘩啦啦,數排禁軍一動,上百名穿着幾百斤重量鎧甲的禁軍,統一的握住手中的鐵矛,沿着寬闊的階梯,一層層走了下來。
需要幾十人才能開啓的大門慢騰騰的開啓了,一羣人推着兩扇高門,就像在一羣螞蟻在推一個大土堆。
司徒恆當先走了出來,作爲禁軍統領,這個已經剛剛過了三十歲生日的世家軍人,正處於人生最巔峰的時候,無論是體力,還是思索能力,亦或者是心力,都處於最清明的年紀。
每一晚,他都要值夜,儘管在他六年的任職生涯中,從來沒出過事情。畢竟,基本上沒有哪個酒鬼趕來皇城發酒瘋,不過今晚,有一個……
……
“快滾開,你們這些雜碎,還不給大爺讓路。你你……你,對,就是你,快去讓小紅給大爺暖牀,讓小綠給大爺燒洗腳水,讓小花準備好侍寢。媽的,你別晃盪,都晃得我眼暈了……”
周生大罵了一聲,上去揪着司徒恆的領子,就往旁邊拽。
一拽拽了個空,周生也被他一把推出去,踉蹌的翻了幾根滾,接着就躺在地上呼嚕嚕睡過去。
司徒恆那剛硬的眉毛不自覺的挑了挑,他很討厭酒的味道,作爲一個自律的人,菸酒之類他是一點不碰,這些東西容易麻醉人的神經,讓人遲鈍。
“把這條醉狗仍遠點,不要讓我再見到他!”
“是,大統領”。
後面的兩個禁軍走上前,粗魯的擡着周生的腦袋和雙腿,架着往旁邊牆角的地方擡去。
“統領就是太心善了,這種醉鬼,就應該就地杖斃!”
“不錯,夜闖皇城,死不足惜。可憐兄弟們還要熬夜,這大冷天的,真想躺在被窩裡好好睡一覺……”
“哎,熬着吧,待會換班了,回去好好喝一盅……”
在皇城之外,這些嚴肅的禁軍終於能開口說兩句話,發發牢騷。走到牆角,兩人用力一扔,周生的身體跟破麻袋似得扔到牆角里,腦袋蜷縮起來,明早估計要落枕……
“走”
兩個禁軍相識了一眼,準備離開,突然一名禁軍一愣,拉住旁邊的同伴,低聲道:“看着醉鬼的打扮,應該還有幾個銀錢,我們兄弟把他擡了一段路,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你說是不?”
“不錯,是得拿倆酒錢!”
低聲哈哈一笑,冰冷的手就伸向周生腰間的荷包裡,打開一看,十幾張厚厚的銀票,幾塊散碎銀子。
吐了口吐沫,讓凍僵的手指有些只覺,數了數銀票,兩人雙眼放光。足有三百多兩,是他們好幾年的俸祿了。
“發了,兄弟,咱們發了,上頭都已經幾個月沒發餉銀了,我都已經快揭不開鍋了。有了這筆錢,回家也能置辦點房產,給老父老母買幾匹新布料……”
“不錯,這日子不好過,我上一個月的餉銀也拖欠着呢,聽說被上面的一個大人物給扣了,喝花酒和光了,真是倒黴啊……”
兩人懷揣着銀票走了,回去覆命,城門漸漸關上。又黑又冷,衆人都沒注意到一個禁軍的眼神閃爍了一番,有那麼短暫到極致的一段失神,接着就有恢復靈光。
也就一眨眼的時間,周生就奪舍了。這人叫馬六,就是剛剛掏周生荷包的那個。雖然奪舍,但也只是把他的神魂鎮壓了吧,周生也不願多造殺孽,一方面良心過不去,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戾氣纏身。
馬六的神魂或許應該稱之爲靈魂吧,因爲他不是修士,只是普通人,靈魂還不能用神這個字稱呼。周生的一部分精神星圖就隱藏在他的靈魂小人內部。
這個世界上的名字,都取得很簡單,馬六,王三,麻四,狗蛋,石頭……
名字千奇百怪,沒有那麼多講究。這馬六的名字,也是他老爹隨意取得,就是因爲他在家排行老六,所以叫馬六。上面還有馬一,馬二……,一直排到馬十幾。
周生本尊呼嚕大睡,全力運轉分身精神,不敢絲毫懈怠。一進皇城就感覺空間中處處都是一些氣運金絲,這些金絲無孔不入,如果感受到異物入侵,第一時間就會被發現。
這就是天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說的這個。
那氣運金絲掃過每一個人的識海,卻沒有發現異樣,因爲周生的精神太獨特了,就算這些氣運金絲也掃描不出來。
……
周生的精神竭力隱藏,運轉到極致,甚至本尊識海都有崩潰的跡象,絲絲火花產生。他的識海就像一個大型的光腦計算機,負荷強度是一定的。當超過負荷,就會癱瘓,也就是死機。
越往皇城裡面走,氣運金絲越多,也越來越粗,掃描能力更強,下到一隻螞蟻,上到大象,都掃描的清清晰晰。所以,皇城也是最潔淨的地方,裡面根本沒有什麼細菌,環境可以說是最好的,所有的病毒在飄進來的那一刻,就被天網消滅了。
周生感覺快要被發現了,隱藏不住,這氣運金絲實在是太麻煩了。
馬六識海中,那一部分精神星圖閃過一絲果斷。
“夢之輪迴,沉入幻境,徹底淪陷!我的神魂,迷失吧……”
周生能拿的出手的,就是這一手夢之幻境,在將要暴露的前一刻,這一部分精神徹底與本體割斷,這是真真正正的割斷,比用刀子剜血肉還疼。
周生的本尊額頭上,冒出了綠豆大小的冷汗,把衣服打溼。冷汗直冒,止都止不住,汗水中還夾雜着一些細胞中的營養,他的臉色蒼白,這次徹底傷了根基,還不知道需要多少天才能養好呢!不過爲了混入皇宮,一切都值得。
古來有幾人能像他一樣這樣混進去?絕無僅有,僅憑這一點,周生就能自豪了。
汗水冒出來,流淌了一大灘,周圍十米左右的地面上都溼漉漉的,轉眼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塊。流的汗水,都有上百來斤了……
這些汗水冰塊,熒光霞霞,非但沒有噁心感,還令人產生一種美輪美奐的感覺,這些都是大補之物,能讓人脫胎換骨。
……
周生分割出去的一小部分精神迷失了,也可以說洗白了,成了一張白紙,自己都忘記自己是誰了,那氣運金絲自然也不會發現什麼異常。這成了一團純淨的靈魂能量,就算擺在那裡,讓這氣運金絲掃描,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星圖鑽出識海,化爲一道小小的星河,夜空中的流霞,劃過皇城,進了皇宮。隨風飄蕩,進了一個溫暖的宮殿,鑽進了一隻大黃狗的腦袋裡,與這黃狗的靈魂合一,成了一個新的生命。
黃狗沒有智慧,靈魂也只是吃飯,睡覺,不像人類那樣繁雜,容易與之結合。如果是與人類的靈魂結合,估計會發羊癲瘋,靈魂錯亂,變成傻子。
這一部分星圖中,或許碰到一個機緣,能覺醒周生的記憶,不過就算覺醒了,也只能是另一個生命了,因爲他們的生活不同,記憶不同,所造成的性格自然也不同。這新生命當然也會和本尊有一種特殊的聯繫,畢竟是周生本尊造就了他,一切都要爲本尊服務的。如果敢不聽話,周生本尊不介意滅掉他。
只要一個意念,這新生命就得死掉,因爲他的靈魂,是周生辛辛苦苦修煉來的,這一點,不管怎麼迷失,都是抹不去的。
新意識覺醒很難,也很容易。周生徹底讓自己迷失了,失去了方向,誰也幫不上忙,或許這狗被骨頭卡着了,就覺醒了,或許老死一輩子,也覺醒不了。
……
周升本尊不再理會這些,他慢慢甦醒,撐着城牆慢慢站了起來,兩條腿在不停的顫慄,這次真是大傷了!
他的嘴脣乾裂,這是體液失去過多的緣故。
精神分割,完美星系割裂,周生腦海作痛,萬千根鋼針扎一般。精神刻度也跌落下來,肉體精神都萎靡到極點。
“這次玩大了,不過種下了一個種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發芽。如果發不了芽,那可就虧死了。該死,副作用真大,我再也受不了精神分割的痛苦了……”
周生鼻涕眼淚直流,一流出來,就凍成冰溜子,使勁擦了擦,把皮都粘下來了。
撐着身體,慢悠悠離開,這次真的是腳步虛浮了,連裝都不用裝。出了大廣場,在最近的地方僱了一輛馬車,有些無力感,揮揮手讓他去書院。
折騰了半晌,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才慢騰騰回去。
先煮了一鍋開水,足有七八桶,放上一把子大鹽,一口氣咕嘟咕嘟喝乾。先要補充水分以及鹽分,再談其他的事情。
喝下一鍋開水,臉上出現一抹不健康的殷紅。吃了點蜂蜜,補充一下養分,卻感覺沒什麼胃口。又弄了點動物肝臟和血液,吃這東西,纔有一點食慾的感覺。
這東西補血,身體細胞就需要這個。吃飽了,身體慢慢調養就能好過來。至於精神,只有先溫養一番,在找幾隻神魂來吃了,纔有恢復的可能。
臨睡覺前,周生都愁眉苦臉,跟死了爹似得,覺得虧大了。
周生睡了過去,根本沒有了往日的精神頭,熄了油燈,也沒有了影子。一抹陰影就跑了出去,在月光下存在,坐在門檻上,擡頭看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蓮生影子在那發呆,雖然他看起來很老,但心性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童,甚至還沒有普通少年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