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的林天坐在暖炕頭,連悶了三大杯熱酒,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古往今來的英雄豪傑從來都是施恩不望報,要報也是受恩惠的人主動請纓,恩人還要板起臉來推辭!
沒想乾元大陸會是這個調調?
施恩之後主動要求你去幫他殺人!
本來弄死幾個慕容老賊的鐵桿心腹這種事,自己打心裡就願意做。尤其是惹上了救命恩人龍戰,那更是義不容辭。
但現在龍戰親筆留信,龍安跪地懇求。事情就變了味道,就像好好一壺該長歌痛飲的醇香烈酒,裡面突然冒出幾隻死蒼蠅!
本以爲龍戰是個鐵血漢子,沒想也是個俗氣的生意人。最可恨的還做的如此市儈——幫他殺人,酬金千兩,附送船票,當自己是流竄作案的慣犯嗎?
林天鬱悶間再回想龍戰平時待人接物,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不能確定是哪裡不對勁。
“林天哥哥,我是晴兒,可以進來嗎?”
這時門外傳來小郡主龍晴軟糯的詢問聲。
林天斜在炕頭上有氣無力迴應,“快進來陪我喝酒。”
龍晴進門脫下狐裘,麻溜地爬上暖炕與林天對坐,自己倒了杯酒呡了口說,“好辣的酒,沒有父王的酒味道好。”
林天輕輕一笑道,“龍晴,以後你別偷喝你父王的酒了。那酒裡面加了藥,有催情效果的。”
龍晴愣住,片刻後眼波盈盈,小臉通紅,低聲道,“難怪我喝了酒老想往你懷裡鑽……”
“哈哈,以後不要再亂喝了,女孩兒家家在人前失態不好看。”林天笑着說完,盯着龍晴溫柔道,“過幾天我要走了,你以後要好好修儒,將來找個愛你疼你的好夫君。”
“你要走?”突然聽到這話,龍晴驚慌失措差點打翻酒杯,喃喃道,“你不能走……”
林天心頭不忍,柔聲道,“晴兒,我不是寧海的人,遲遲早早都要走的。如果你封了進士之後還想再進一步,一兩年後到河東道永定府來找我,我再過一首詩給你。”
“你爲什麼要走,父王不是說你要跟我們一起修儒嗎?他還說會收你做義子,他從不會在外人身上紋錦帆海龍的。兩個哥哥和我身上一人一條錦帆海龍,偏偏在你身上紋了兩條,他怎麼捨得讓你走。”
龍晴眼眶微紅,淚珠在裡面打轉,眼看就要滑落臉頰。
林天默默給自己杯裡倒滿酒,慢慢呡下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和你父王都是爲情勢所逼。他不得不去南蒙抵抗妖蠻族,我也不得不做自己該做的事,所以不得不走。”
“我不要你走……”龍晴眼淚奪眶而出,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小孩,盯着林天,嘴脣微微發抖。
“晴兒,你聽我說。”林天強忍着心疼緩緩道,“你文宮裡出現我的塑像是因爲你接受了我過的詩。我雖然還沒想透其中的奧妙,但是並不會影響你運用才氣。只要你不告訴別人,是可以去封進士文位的。提升文階之後,你再凝實文心,鞏固文宮,最好能凝結出華文星圖。有了實力才能保住你們龍家,在北海三省多年的基業。”
“嗯,嗯……”龍晴用衣袖胡亂抹乾臉上的眼淚,下炕直接衝出屋去,林天喊都喊不住。
林天深吸一口氣喚過門口的丫鬟道,“趕緊把衣服給小郡主送過去,免得她着涼。”
丫鬟和小廝出去關上了門,林天緊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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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林天躺在牀上叫過小廝道,“今天我不想去私塾了,你去找管家龍安,讓他給你幾兩銀子,把這三天的修儒日刊買來給我。”
小廝應了聲出門,丫鬟進來道,“林相公,有修儒日刊的信使找你,要叫他進來嗎?”
“什麼信使?”林天心頭納悶道。
“私密口信通過修儒日刊傳遞的時候,只有傳信的兩個人知道,只親口說給收信人聽。所以內容必須要他單獨對你說。”丫鬟解釋道。
“讓他進來。”林天翻身下牀,穿衣坐在桌邊。
門外進來那信使盯着林天看了一會笑道,“原來是小相公你啊,昨天真是冒昧了。”
信使穿着長袍高高瘦瘦,其貌不揚。正是昨天在修儒日刊看到那文士。
“世界真小。”林天指了指凳子道,“坐下說吧,我讓人給你泡茶。”
信使坐下道,“足下可是林天相公?”
“正是。”
信使嚴肅道,“林相公,可否讓我看一下你的胸部?”
林天愕然,緊緊抱住胸口道,“不行。”
想不到這人斯斯文文,居然是個兔子?林天冷冷道,“你到底是修儒日刊的信使還是賣屁股的兔兒爺?有話說話,別扯遠了。”
信使啞然失笑道,“林相公誤會了。這封是機密信件,發信人要求驗明正身後單獨傳話。不必緊張,你胸口可有特殊暗記?”
暗記?林天略作思索便恍然大悟,發信人一定是北海王龍戰。
“發信人說他親手在你胸前紋下了兩隻錦帆海龍,驗看之後便可傳信。”信使正色道。
林天嘩啦一下拉開衣服,胸膛上兩隻張牙舞爪的錦帆海龍團在乳間,青紅的色澤相互間雜,龍首上四隻血紅的龍眼兇光畢露。
信使仔細觀看後點頭道,“這信的內容不能讓別人聽見,請附耳過來。”
林天緊捂胸口把耳朵湊過去,信使在他耳邊一陣耳語。林天臉上表情由驚詫變爲平和,最後如釋重負地長長吐了一口氣……
“就這麼多?”林天直直盯着文士的眼睛,想從中看出這話的真假。
信使坦然道,“我們修儒日刊只受岐山的管束,就算是皇帝旨意也不會聽從。這封秘信天下間只有四個人知道,從這時候起,我們會忘記。天下間也就只有你和發信人知道了。”
信使打開門,微微一笑道,“請相信我們的文品,這世上有很多文人是不屑理這些俗世紛爭的。在我看來,國家興亡不如午後一盤棋局。對了,我已經忘記了相公叫什麼名字。”
信使出門而去,留下一串爽朗的大笑聲。
“這傢伙不俗啊!國家興亡不如午後一盤棋局。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就算被他騙一次也是件雅事。”林天望着門口喃喃讚歎。
信使剛走不久,小廝拿着三張修儒日刊進門放在桌上,對林天彎腰道,“林相公,我沒找到管家,遇到小郡主她給了我幾張這幾日的修儒日刊。”
隨手翻了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秀才童生出世詩詩稿。還有一些南蒙玉門關、朝扶鐵壁防線的戰況播報,人族和妖蠻族的戰鬥仍在僵持之中。獠牙堡一派平和,看來妖蠻族已經放棄從那裡進攻了。
林天笑眯眯看着小廝道,“小郡主去哪了,我突然想找她玩。”
“她在私塾讀書。”小廝神神秘秘道,“聽說昨晚小郡主和你喝酒,最後哭着跑出去了,今天王府裡到處都在議論這事……”
哈、哈、哈~···林天仰頭大笑,“小姑娘家哭哭鼻子也是常有的事,我可沒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