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劍氣殺意，下一刻，被那道光耀身影捏住的青玉長劍發出刺耳劍鳴，拼命掙扎卻動彈不得。
光芒散去，那一道周身九重鎧甲仙氣升騰，眼眸赤金的高大身影看向手掌之中的青玉劍，甕聲冷笑。
“原來是天帝劍，呵，果然你身負不凡氣運，難怪你那個下位世界都被本帝一劍毀了，你都沒死……”
他攥住掌心裡的天帝青玉劍，聲音沙啞如木鐘：“七件極道神兵，又稱通天七古器，天帝劍爲首，依次是彼岸橋、造化舟、鴻蒙鼎、乾坤塔、八卦陣與太一輪……本帝遍歷衆多世界也不過找到寥寥一兩件，不曾想到居然有一件在你的手裡！”
林淵一彈指，霎那之間，天帝青玉劍顫聲嘶鳴，再無法動彈。
“極道兵器在你手裡也發揮不出什麼用處，無異於明珠暗投，你這個手下敗將做得天帝劍的主人，本座如何做不得？”
他猛然手腕一抖，被他攥在手中的青玉劍竟像是被林淵強行扯斷了與秦楓的聯繫，青玉劍再無法飛回秦楓手中，反而穩穩被他握住劍柄，斜指向秦楓道。
“本帝正好這尊留在下界的分身沒有趁手的兵器……”
林淵手中天帝青玉劍已再無之前在秦楓手中的靈動生氣，他的語氣卻是越發張狂道：“以你之劍殺你，豈不快哉！”
剛纔還是說話之間雲淡風輕，下一秒，劍勢摧城！
璀璨耀眼的青色劍芒如瀑如雨，霎那之間從那人手中如暴雨潑灑，直襲秦楓！
這就是林淵在以自己的行動告訴秦楓……
要跟你敘的舊已經敘完了。
接下來，你，可以死了！
“錚錚！”
接連兩聲銳響，秦楓右手握住闕武邪劍，左手握住鳴鴻刀。
左手刀，右手劍，雙手左右互搏術，伸手如矯健長猿，臨危不亂盯向林淵。
其實秦楓在中土世界時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左手刀，右手劍，一刀一劍大破中土羣豪。
上到天外天下第一人的白起，下到反攻妖界時攔路的妖王妖帥，都斬得！
秦楓到了天外天，尤其是到了地仙界之後慣用的雙劍左右手施展劍術迥異不同！
登時，刀劍在手，知道事已至此退無可退，怨天尤人更是無用的秦楓，憑空生出一股子豪氣出來。
他握住刀劍的手不曾顫抖，反而充滿着抗擊的力量。
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武帝林淵，敘舊，你可以說，但我的生死，你非但掌控不了……
我還要以手中刀，手中劍來問問你的生死！
……
此時此刻，搖光聖地的血戰已幾乎進入了尾聲。
原本以爲在遭遇聖靈王的襲擊之後會一觸即潰的搖光聖地長老團，竟是縮回本山正殿，抵抗地異常頑強。
在聖靈王掠陣，敢死軍逼近上前的情況下，長老、護法皆是死戰不退。
本山正殿共有七樓七閣，盤旋而上直到本山的山頂，竟是每一樓，每一閣都有血戰爭奪，往往都是長老、護法死絕，弟子纔會做鳥獸散，多是戰死，投降者寥寥。
到了最後一閣的位置，距離本山正殿只剩下寥寥百級臺階的時候，敢死軍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踩在厚重到化不開的血泊之中了。
奇怪的是，敢死軍經過連番以少敵多，以弱勝強的苦戰，完全可以在攻下七樓七閣當中的幾座之後稍作休整，再繼續攻破剩下的據點，甚至可以花費一點時間分化招降這些已經是甕中之鱉的敗軍之將。
吞下這些甕中鱉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完全犯不着用敢死軍的命去填一個個的據點，哪怕是用天刺盟殺手的命去填，都是無謂的犧牲。
可是當白虎使委婉提出自己的建議時，卻被敢死軍統帥蘇子軾一口拒絕，至於裡有則什麼都沒有說。
旋即蘇子軾這個不是武人，勝似武人的讀書人竟是趕緊利落地拔出腳下屍體上的弩箭，端起諸葛連弩，重新殺回到了戰陣之中。
這樣近乎有點殺紅了眼的舉動，落在白虎使這個只懂殺人，不懂打仗的人眼裡，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甚至說是不可理喻纔對。
所幸搖光聖地的七樓七閣裡這樣的抵抗已經不可能對陣列相對完整，擅長傳統軍陣作戰的一千七百多敢死軍再造成太大的傷亡了，只能說是阻滯了敢死軍推進到本山正殿的時間。
說起來可能有一些諷刺，這些搖光聖地的長老和護法幾乎已經算是在保全搖光聖地作爲北斗域原本有望成爲第一聖地的最後顏面了。
不管中間有多少的曲折，也不管其中到底有什麼反覆，結果都已經是註定的了。
聖地覆滅，其實在地仙界裡也不算是多稀罕的事情了。
畢竟一開始北斗域有七座聖地，南鬥域也有六座聖地，一共有十三座聖地，暗合北斗與南鬥星辰之數，如今還剩下幾座？
也就南鬥域四座，北斗域四座而已。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三千名真人修士，就攻滅了曾經有望問鼎北斗域霸主的搖光聖地，註定會是一個可以讓整個地仙界笑上幾百年，乃至幾千年的笑話。
遠的不說，說近的，就拿南鬥域差點被滅掉的七殺聖地來說，天府聖地與天樑聖地一共出動了好幾萬人……
那輸了也就輸了，沒有什麼好氣不過的。
可搖光聖地是公認比七殺聖地更強的聖地，甚至一度被認爲可以做北斗域的霸主，甚至一統地仙界的存在。
如今卻落得被三千名區區真人境修士攻破的下場，後人再看到這一段歷史，誰不會說搖光聖地與七殺聖地比起來都不值一提呢？
晌午時分，搖光聖地的正殿之前，終於倒下了最後一名守門的護法，正殿大門的防護仙陣也徹底崩潰。
洞開大門之內，正殿之內有一座龍紋基座，上方映照出諸天星辰的奇異大陣。
一名中年男子，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端坐於基座之前的地上。
一旁有被納降的聖地弟子小聲提醒道：“白虎使與蘇統帥，這一位就是搖光聖地的留守長老謝敖。”
看到這戰至最後一人的搖光聖地留守長老，蘇子軾與白虎使竟都仇視不起來，更多的是敬意。
謝敖看到魚貫而入的敢死軍和白虎使袁左宗之後，緩緩直起身來，護在了身後的龍紋基座之前。
如果此時有善於望氣的修士在此，就會發現，在那龍紋基座之上，一道氣運光柱刺破星空，沖天而起，更兼有道道龍氣攀附其上，蔚爲大觀。
這便是搖光聖地鎮壓氣運的所在。
他徐徐擡起手來，從身後大陣之中驀然散射出無數星光，凝結於他手中，化爲一柄長劍，一劍橫在身前。
無言。
此時此刻，蘇子軾卻是上前一步，緩緩說道：“謝長老，就算你窮盡全力，也最多阻擋我們一刻鐘的時間，甚至可能只有半刻鐘，你當真捨得？”
謝敖閉口不語，只是手中長劍之上星芒越發璀璨，越來越亮，劍意亦是越發凜冽。
蘇子軾繼續說道：“謝長老你身爲留守長老，是要以身死戰來爲聖地失守負責？”
謝敖依舊沉默。
蘇子軾竟又說道：“你肯定在想，若非我們有聖靈王助陣，又有內鬼破壞了護山仙陣，就憑我們三千人，別說是攻滅搖光聖地，就是連大陣都進不來，是不是？”
謝敖不悅，目光森冷，蘇子軾又說道：“我們也知道自己是僥倖，但千秋萬載之後，誰會知道我們今日只是僥倖攻下了搖光聖地？”
他側過身來，指向大門之外，逶迤的無數淋漓鮮血以及層層臺階上幾乎都倒斃着的搖光聖地修士屍體，大聲說道：“誰又會知道，搖光聖地的修士何等剛烈頑強，戰到了長老盡死，護法幾乎全沒的地步？”
謝敖終於忍不住大聲喝道：“你意欲何爲？用勝者的姿態奚落我們這些敗者嗎？”
感受到了謝敖比之手中之劍更甚的殺念，白虎使正要橫擋在這不要命了的文士身前，蘇子軾竟是不躲不避，上前一步，大聲道：“我並無奚落之意，只是希望千秋萬載之後，還有一人來告訴世人，搖光聖地是時運不濟，力戰而亡，僅此而已！”
謝敖眼神開始痛苦，手中長劍不再璀璨而是明滅不定，一如他的心境跌宕起伏。
留着絡腮鬍須的蘇子軾繼續說道：“搖光聖地覆滅，錯在搖光聖主不該抽調精銳前往天璇城，錯在張囂不該與聖主內訌，錯在上界昭明劍域插手聖地事務，錯在聖地用人不查出了內鬼，唯獨不錯在搖光聖地今日死難之人身上。”
他看向謝敖說道：“今日就算謝長老拼力一戰，以玉石俱焚之姿再殺我身後一百名兄弟，但那又如何？千秋萬載之後，又算得了什麼？”
只聽得那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謝長老，霎那之間長劍落地，星芒匯聚成的長劍，崩碎無聲，他聲音顫抖道：“你……你當真不會殺我？”
蘇子軾緩緩說道：“謝長老想去哪裡，悉聽尊便。”
“而且，我們下界有一句讀書人流傳的格言，叫做：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